觅迹

　　七日后，洛阳谷。

　　“再向前三十里有客栈，是在那里接头？”柳如卿拉了一下黑马，马儿打了个响鼻放慢了步子。随手拉高帽檐，柳如卿抬头望日确认了一下时辰。

　　顾笑人趴在马背上没精打采地恩了声后抓起水袋就是一阵猛灌。三日前她们就追上了水车，不过两天就将水车里的水喝去了一半。顾笑人真的很怕热。柳如卿默默总结。

　　接水抹了一把脸提神，顾笑人直起身子催马而行，几步后便与柳如卿并排走。柳如卿黑色的斗篷已经被换成了乳白色，虽然比黑色看清了不少，却依旧模糊了面容。顾笑人望望对方又看看地形，这才出声问道：“对洛阳谷这么熟悉，来了不少次了吧？”言语见七分调侃三分试探。

　　柳如卿点头：“确实。可惜初入江湖没有朋友相助，找到的，只是人去楼空的住处。”顾笑人笑容一僵，心里不由大惊——我靠……连住处都查出来了！这女人还真不能小觑……

　　敛去笑容，顾笑人突然打马疾驰：“比比看谁先到客栈吧！”说话间人已跑远。柳如卿略勾唇，扬声轻喝：“驾！”

　　客栈名叫“竹缘”，以竹搭建。在这荒漠中也算是一个难得的风景。柳如卿下马时就看见顾笑人趴在先行的水车上舀水，就差没把自个倒栽进去。

　　进了竹缘后，顾笑人就拉着柳如卿走向角落处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的坐处。远远看见顾笑人靠近，圆脸的小姑娘咧开嘴傻笑了两下热情地挥舞手臂。

　　“嘛～小青禾，怎么样了？”顾笑人眨巴着眼睛伸爪子从小姑娘面前抓走一块甜点，毫不犹豫就塞入口中。以至于问起话也是含含糊糊。

　　好在和顾笑人打了不少年得交道，青禾倒是十分自然地听了个明白。她托着脸皱起小眉头伸手摸了一个小风铃放在桌上，语气无奈地答道：“师姐，你还是得回那里看看，那两位师傅都没回来，我连进去的权限都没有。”懊恼地戳了下风铃，青禾接着说道：“反正我就负责保管钥匙，这个给你后我就回天行城，再也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青禾只管自己说的痛快，完全不顾顾笑人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的表情，丢下这么一串话就走了。顾笑人摸摸捂脸，完了……

　　柳如卿挑挑眉，最终没问什么。

　　虽然现在是正午，但赶去江玉决原先的住处还是需要一天的时间。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在竹缘住下。夜晚在荒漠赶路可不是什么好打算，昼夜温差之大住够让两个没准备的家伙被冷风吹到病倒。

　　虽然同住一间房，但顾笑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不是一个贪睡的人，却每次都睡得昏沉沉的，不知道柳如卿何时入睡，不知道柳如卿何时起身。虽然自己没有什么高深的武功，可也不至于连这一点警戒也没有。

　　思索了一下，顾笑人还是以强硬的态度要求开两个房间。

　　入夜。月亮圆圆地着挂在天上显得又大又黄，成功让顾笑人体会到了那句话的含义：“半个月亮像煎饺，一个圆月像大饼”。于是，她又饿了。

　　推门出去时路过柳如卿的房前，皱眉想了想还是敲了三下门。顿了顿，听不见应声。怪了，该不是出去了吧？顾笑人自顾自推了推门，内锁的，鼓起脸开始严肃思考柳美人要闹哪样。

　　“别闹。”有些微弱的声音传出，清冷如常可以清晰分辨出是柳如卿。原来还在啊。顾笑人一锤手，嘻嘻笑了起来：“我要去吃夜宵，你要不要来？”

　　又是一段沉寂，一会后才又响起：“不需。”

　　顾笑人瘪瘪嘴，转身走了。

　　屋内，柳如卿皱着眉死死抓住被单，冷汗夹背，斗篷早已被不知觉地撕裂在地。原本凝在眼角的蓝色图纹此时显得格外活跃，划分成了几缕在柳如卿身上游走。钻心刺骨！柳如卿闭上眼死死咬住衣角，绝对……绝对不能让她发现……

　　撑着精神运气压制，换来的却是一口血从咽喉涌出，一时染红口中衣料。缓慢地伸出手摸向床头那份韩冰晓送来的瓷瓶，心脏却骤然一跳，手一抖，瓷瓶掉落在地。柳如卿只觉得胸口一窒，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恩？”顾笑人咬着面条向客房看去，摸摸心脏皱起眉头，怎么搞得，突然这么心慌？吸溜吸溜地把面条吞下，顾笑人满足地叹息起来，竹缘的面条真不错。一挥手，顾笑人冲着小二就吼道：“再来一碗！”

　　心慌？别开玩笑了。天地间哪有需要她担忧的人？顾笑人眯眯眼，吃得开心。

　　第二日清晨，柳如卿迟缓地睁开双眼。顿时疼痛溢满全身。皱皱眉，柳如卿不甚在意地解衣跨入昨夜备好的清水中。满布全身的蓝色图纹在真气运转间竟悄悄缩回，又一次印在眼角似烟似雾。

　　柳如卿侧过头看着船边倒下的瓷瓶，瓷瓶里的药水已经全数流出，在从窗口透入的阳光下挥发出几缕青烟。柳如卿闭上眼，慢慢滑入水中。急救的药没了，最多六日，又会毒发。我，该怎么办？

　　换好衣服又将原先的黑色斗篷取出，柳如卿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提剑走出客房。恰逢顾笑人踱步而出，对方笑得大大咧咧，大声招呼着小二准备早点。柳如卿见她飞跃下楼，也闪身进入顾笑人的客房。

　　床头，金色的瑞兽香炉安静地呆着。柳如卿抬手打开盖子，从里面捏出一个未燃烧的小方块，苦笑一声收入袖中。被发现了啊……

　　下楼后，两人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一如既往的一个吵闹，一个安静。马厩的两匹马儿摇头晃脑，一派悠闲。

　　柳如卿指腹慢慢摩擦着杯口。顾笑人，顾笑人。你的笑容之下，藏着些什么呢？背叛？利用？取乐？还是得利之后的出卖？

　　掀开一角斗篷，苍白的唇色衬得玉杯越发剔透。茶水，一饮而尽。

　　她们都一样，有着自己的秘密，和不愿说出的算计。

　　路程比她们想的要顺利，不过行了半日就到了洛阳谷东边的一小片绿洲。流水漫漫，鸟鸣清幽。像似江南，不似边疆。

　　顾笑人远远望着临水而建的小院，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嘟囔道：“每次看见这小破屋都想拆了它！”

　　“什么？”柳如卿下马后随手将马绑在了溪边。顾笑人干咳一声岔开话题，眨巴眼问道：“你进去过了吗？”

　　柳如卿摇头，颇有些郁闷：“竹屋以外方圆七尺有机关。不善此类。”

　　顾笑人嬉笑一声，心理有些小得意地吐槽道：那是自然～擅长你也搞不定！冷无心那大冰山的手笔，可是堪比唐门的呀！

　　掏出青禾留下的小风铃，顾笑人左右摆弄了一下，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背后草丛突然传出声响。须弥间竟窜出六个黑影。

　　“柳如卿，交出东西。”为首的女人低哑着声音。说话间众人皆取出了武器。

　　“六个……”柳如卿皱皱眉，一把将傻愣的顾笑人扯到身后，低声喝道，“快走！”

　　“我……”顾笑人气结。一时却像想到了什么，声音竟轻快起来：“那我走喽～回头可不准怪我见死不救！”

　　柳如卿面不改色地提剑先前。飘忽间，顾笑人听见了她最后一句话：“碍事！”

　　顾笑人皱着鼻子冷哼一声，转身运起轻功，几步后失了人影。

　　瞥见对方身影消失，柳如卿却像松了一口气一般，横剑于前挡住了五人的一次合击。为首的女人转步闪向柳如卿身后，冷笑一声匕首便冲着对方要害刺去。

　　躲避不及，匕首擦着要害没入身体，柳如卿闷哼一声，翻手绞杀了临近的一人后便只能以剑撑地，张着嘴无助地微喘。

　　几人正欲合攻时，无数冷箭从小院中射出。女人咬牙挥手：“该死！冷无心！快撤！”

　　五人无声闪开，柳如卿强打气精神拉过绞杀的黑衣人的尸体抵挡了三箭，一手毫不犹豫将侧腰上的匕首拔出。淬了暗毒的匕首将鲜血染出淡蓝。柳如卿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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