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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那个人站在我眼前10米的地方, 轮廓虽然模糊, 却认得.
他一耸一耸的肩膀告诉我他刚刚跑过, 很急的跑了一大段路.
我很高兴我的头尚能够抬到及他肩膀的高度, 然而却再也不能上扬. 也就, 看不见他那时的表情了.
他很高的, 尤其是梳了那一头朝天发以后.
我注视着他的双脚, 沉稳的迈向我.
他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伴随着他飘进的气息.
看见他蹲下身望着我, 眼睛已不再笑意盈盈.
恍惚间觉得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美丽的幻影里, 只是我看到的不再是永远微笑的快乐王子.
而是茫然若失有些不知所措的仙道, 他的眉毛不再上扬, 嘴角也向下拉去, 眼里那些是心疼还是伤心我分辨不出.
心疼和伤心此时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很晚打电话去你家, 没人接, 果然出事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那么晚的时候打电话去我家, 我已经无法询问了.
坚持不住, 头一沉, 软绵绵的靠在仙道的胸膛上, 像是即将进入温柔梦乡的孩子, 甚至带着一丝微笑闭上了眼.
任性的把一切都交给仙道, 再也不管了.
总有醒过来的时候.
睁开眼, 一切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 全都跑不了. 但我不想跑了, 因为我已经开始害怕. 如果, 在仙道面前都要逃避的话, 那么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把我从噩梦里叫醒.
所以尽管醒来时仙道仍旧带着熟悉的笑容看着我, 我还是决定要告诉他一切. 包括他已经看到的和没有看到的.
“仙道…”
“嗯? 醒了?” 他将窗帘的一边拉开, 秋日午后温暖的阳光便从那一线玻璃间倾泻进来, 他回头微笑着望过来时, 心里顿时平静了许多. “头会不会痛? 我宿醉以后都会有hangover.”
“仙道, 不是的…” 说重点啊, 风信子. 我不是犹豫, 而是在四处搜集勇气和词汇.
他突然坐在床边, 手撑在我的两侧稍稍俯下身, “怎么了, 我说的是真的啊.”
一句话被他说的泻了气, 不再看他, 头扭到一边.
感觉到他还在看着我, 装作不知道, 赌气的闭着眼.
“开玩笑的, 我在听.”
惊讶的回过头来, 果然看见他的嘴角依然上扬, 但眼里的神情已经不再游戏, 认真诚恳的, 好像还带着点鼓励. “准备好了的话, 就说吧.”
他用手轻轻拨了拨我的头发, 我闭上眼睛又睁开, 确定了我已回到仙道的世界里, 终于安下心来开始摊牌.
一件一件的说, 从昨天晚上一直追溯到秋田的乡下, 16岁之前贫穷单纯的生活, 可爱的弟弟妹妹, 还有, 说不出感觉的爸爸妈妈.
16岁时的向往, 离家出走, 心里想过的, 还在想的, 将来想去做的, 细细的道来.
仙道听着, 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有的也只在微笑和惊讶间变换.
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昨晚那个茫然若失不知所措的仙道重现. 他好像一夜之间又变回了快乐王子.
一直讲到, 遇上球场边尖发少年的那一天, 他的笑意才深了, 轻轻从床上抱起我, 拥在怀里.
“那个时候起你就喜欢我了吗?”
“拜托你不要那么臭美!” 我说, 又紧张的问, “…你呢?”
他坏坏的笑了起来. 眉眼好看的舒展开, 故意无辜的看着我, “我什么?”
“装傻.” 我掐了他的胳膊一下, 轻轻的, 他的笑容马上戏剧性的垮了下来, “这不是逼我不说实话吗?”
摊了牌的我已经什么顾忌都没了, 头一次发现自己可以用同样轻松的心情跟他斗嘴说笑, 早知道这样, 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他真的不在乎吗?
仙道的眉眼淡淡的弯了上去, 我知道, 每次他这样, 就表明接下来他说的话都是认真, 不带玩笑的.
“什么时候第一次看见你的眼睛, 就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你有趣了.”
“有趣?!” 我听的哭笑不得.
“是啊,” 他无辜的撇撇嘴,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一见钟情的人吗!”
“所以, 刚开始觉得你的眼神单纯的有趣, 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后来看多了, 就…喜欢了.”
还是这么哭笑不得的理由, 我无奈的冲他笑笑, 其实我明白, 我在心里对这些话深信不疑.
因为那些话和此时仙道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 非常真实.
既是真的, 那样奇怪的理由又有什么不可以?
“风, 你今天说的, 其实之前我已经知道了一些.”
我拉开距离看着他, 一脸疑惑.
“ 我也知道你的顾虑, …所以, 我决定听你亲口告诉我.”
说这话的仙道笑的诚恳, 我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从不过问我的来处, 我的工作, 我的所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是在等我自己说, 不是逼迫, 不是刁难, 只是在等待.
给我充足的温暖让我寻找勇气, 等到我愿意开口了, 他会安静的听我慢慢把故事讲完, 完整的没有遗漏的故事.
“因为我一直相信, 我单纯的风信子是不吝啬跟我分享的.” .
“仙道.”
他笑着, 我却哭了, 结果他的笑容又变成了惊慌失措, 忙着揉揉我的头发, 说我的金珠子再掉就不值钱了, 不等他说完, 就骂他句傻瓜, 结果他重新笑回来, 更紧的拥着我.
那一次我一直别扭的要他说说对我最初的印象是什么, 他把明亮的眼睛移向窗外, 细想了一会, 转回来, 嘴边挂着最爱的微笑.
他说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他坐在球场边偷懒, 一个女孩抱着木制饭盒在风里奔跑, 路过他的球场, 他抬眼望去, 看见那个头发被风吹乱的女孩, 隔着铁丝网遥遥的望来, 那双单纯的眼睛里, 满是纯真和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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