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云]Take My Breath Away

　　浓雾，劈不开驱不散，月夜里雾霾下的毛榉树林阴森可怖，夜死寂的令人心慌。
　　偶尔踩踏到枯枝，发出噼啪的脆响，立刻便有寒鸦惊叫而起，凄厉啼叫撕破夜空，闻者惊惧，听者悚然。
　　“站住！”
　　一声厉喝惊醒了尤自沉浸在恐惧中的小小身影，静寂里乍然听到这一声低喝使得那个小小的身影猛烈颤抖了一下，从恐惧里回过神，意识到是人的声音，吞咽下惊恐，小小的身子渐渐转过去面向声源。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严厉的声音又喝道。
　　声音的主人一身玄黑，唯独脸色惨白，身材稍胖，正言厉色颇有几分令人忌惮的威严。
　　猛然回想起关于幽暗密林是吸血鬼聚居地的传说，小小的身子立即僵在原地，惶然无措。
　　“申队长，谁在那里？”
　　不远处的黑暗里传来一声问询，轻轻缓缓，低柔沙哑，像是重力的吸引，让人不自觉便想向他靠近。
　　“回殿下，是个迷了路的人类小鬼。”
　　被叫做“申队长”的“人”语气柔和了很多。
　　“人类？”
　　沙哑声线的主人渐渐自黑暗里脱离出来。
　　“迷路了么？”
　　还未看清他的脚步，那修长的身影已至他眼前，微微俯低身子同他说话，轻柔且温和，带来夜的清寒与淡淡的花香。
　　他的发色是蔷薇色的浅粉，瞳色却华丽艳然如紫水晶，安宁祥和的光芒闪烁其中，引人沉溺。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低柔声线轻轻问道。
　　在那样的注视下，小小的身子渐渐平复了慌张。
　　“我叫金英云，我……”
　　幼年时听过的歌谣此际回荡耳畔，尚还年少的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痴望着那双妖异紫眸，魔怔了一般，反口问：
　　“粉发紫瞳，你是传说中幽暗密林的血族王子？”
　　示意想要开口呵斥他无礼的胖男人退后，温和的视线又落到他身上，略略疑惑的打量他片刻，粉发紫瞳的人轻扬起嘴角：
　　“原来如此。一只拥有半人类血统的半血族。小鬼，成年了么？”
　　“我不是小鬼。”
　　他大声反驳，
　　“人类纪年里我已经十五岁，是可以成家的年纪。”
　　“喔。”
　　并不在意他几次三番的无礼行为，紫瞳仍是盈着笑意，由俯低身子改为半蹲的姿态仰望着他，
　　“为我的轻视向你道歉，可爱的小鬼。”
　　用着这样的称呼，偏偏他眼里的笑意轻柔的语调都真挚无比，无从驳斥。
　　这令金英云十分懊恼。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么？”
　　轻柔声线又问道。
　　“我……”
　　他支吾着，不知该不该把进入幽暗密林只因为想要在朋友们面前证明自己胆识过人这种可笑的念头说出来。
　　看穿他的窘破但并不戳破，揉揉他毛刺的板寸，紫瞳依然笑意清浅：
　　“能够独自一人闯入这里而不被其他猎手发觉，我相信你的胆识与聪敏，现在，我会让我的卫队长把你安全送回人类世界，等你在血族的纪年里成年，欢迎你到维朗德尔城堡做客。”
　　“你是说，我们还能再见？”
　　“是的，可以，但在你没有十分强大之前，这座林子对你而言太过危险，今日是我撤了这里的守卫，下一次……”
　　他伸手捏捏他的脸，
　　“亲爱的，这样的情况不会再有下一次，知道么？”
　　见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粉发紫瞳的人站起身来牵起他的手，对身后的胖男人吩咐道：
　　“送他回他的世界，重整卫队之后这里的警戒也不可松懈。”
　　“明白。”
　　“再见，小鬼。”
　　将他的手交到卫队长手中，再次揉了揉他的脑袋，紫瞳恢复到最初的宁静温柔。
　　用力握了握冰冷带肉感比十五岁的他还不如的柔软小手，深深回看他一眼，将他的眉眼刻印进心里，心底的渴望从未有过的坚定。
　　会再见的，一定。
　　……
　　“汤洒了，小鬼。”
　　突兀响起的话音惹得沉思中的人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去看灶上文火煨炖的清粥，确定没有洒出来之后关掉火，回身去看身后的声源：
　　“你可以选择适当发出些声音的，我尊敬的王子，比如走路时的脚步声。”
　　“那对我而言并无意义，不够听话也不够坦诚的小鬼。”
　　忍住扶额的冲动，金英云哀怨地看着倚靠厨房门框表情冷峻的“人”：
　　“可以不这么偷窥我的思想么？”
　　“我在光明正大的读心。”
　　“……那么，换个话题，血族纪年我已经二百一十五岁了，早已成年。”
　　“在Methuselah面前强调年龄么？”
　　金钟云歪着脑袋神情天真。
　　“不，我尊敬的王子。”
　　金英云扶住额头，
　　“我仅仅是想强调一下，我不再是您已经遗忘的久远的记忆里那个叫嚣着‘人类世界里我已足够成家’的十五岁小男孩。事实上，我可以毫发无损的活到现在，并且在成为您的守护骑士的三天内抵挡住了一切闻着血浆的味道找来的血族。这足以证明我的强大。”
　　“好的。”
　　听完他的叙述，金钟云略略点头：
　　“我饿了。”
　　“……我上辈子欠了你的。”
　　傲慢的家伙。
　　金英云默默揩掉心里的黑线。
　　“我需要新的衣服。”
　　结束进食，傲慢的王子幽幽道。
　　“……”
　　金英云认命的去拿早已备好的新衣服。
　　这次他只挑了一件黑色的风衣，类似他穿来的那件他入睡之前穿着的至少二百年历史的古董。
　　抖开的衣服带起一阵黑色小旋风，衣料服贴上了身，修身的款式穿在单薄细瘦的身上说不出的好看。
　　谁能预料，这个单薄细瘦的血族王子二百年前他还需仰视，如今，只需一只手臂大概就能将他圈进怀里了。
　　咳咳。
　　终止自己不着边际的绮念，金英云终于还是决定问出一直不愿面对的问题：
　　“你要离开了，对么？”
　　“嗯。”
　　整理衣服扣子的间隙，金钟云淡淡应声。
　　“那个承诺，可还作数？”
　　“什么？”
　　有点疑惑的抬起头，随即顿悟，金钟云眉心微蹙：
　　“作数，但是……”
　　“如果我宣誓对你们效忠呢？”
　　“这个……”
　　紫瞳里流露些许为难，
　　“希……我哥哥他或许……”
　　“我救了你，而你曾经答应让我以客人的身份前去维朗德尔城堡。”
　　金英云尽量使自己目光肯切。
　　皱眉思索良久，金钟云终是松口：
　　“在那之前我要先回舍农索墓园，路上也许会碰上图尔或第戎城前来寻我的骑士，也有可能遇上背叛者的追兵，这是个充满危机的旅程。”
　　“我不在乎。”
　　他坚定回答。
　　“嗯，好。——不过你最好做好我哥哥不但不会接纳你反而会将你驱逐的心理准备。”
　　“他不会的。”
　　金英云露出标志性的狸猫笑。
　　对他的笃定表示怀疑，金钟云挑轻眉尖，见他笑得胸有成竹，更是费解。
　　“我还有些利用价值。我相信。”
　　对于他的疑惑金英云只回以这样的解释。
　　如果我宣誓效忠的话。
　　他在心里补充。
　　“奇怪的人类。”
　　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有如此自信，金钟云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转身欲走时忽又转回来：
　　“我知道你救了我，但我救过你一次放过你两次，一条命扯平，你还欠我两条命，你小的时候，奉献你的血液的时候，两条命。”
　　“知道了知道了。”
　　金英云已经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傲慢又傲......又骄傲的王子，如果他的面前有一块镜子，映出的一定是他无语的脸。
　　“我的目的是为了提醒你，你最好不要在我哥哥面前反复强调‘你救了我’这件事情，虽然我不否认这个事实。”
　　像是预见到他的未来，金钟云叹息着摇摇头，对他轻视他的好意这一行为表示痛惜。
　　“你关心我？”
　　狸猫一样的笑脸往他面前凑近几分。
　　瞥过他一眼，轻蔑又不屑，黑色的身影倏忽消失无踪。
　　“我会收藏好。”
　　哪怕你并不需要这一份矢志不渝。
　　凝视着黑色的身影消失的方向，英气俊朗的眉眼间的情绪再不藏匿，隐忍而炽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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