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玉　飘雪凝殇

　　我打量着镜中的女子，眼角漾出些许皱纹。鬓边在夹杂着几缕银丝，心下一叹，竟也有了迟暮之感。
　　从前几万年的生活，虽也生老病死，却从不觉得人生各个阶段有什么不同。如今却体味到岁月的沧桑，可见这颗心，真的是老了。
　　当年白玉堂的魂魄严重受损，我只好在南海中找了块福地，置一副冰棺，将他的残魄养起来，用我万年的修为一点点把他早已不知散去何处的魂魄游丝一点点找回来。这一找，就是三十年。
　　三十年来，我努力做了一个称职的妻子，并为她养育了一个孩子。名叫展骥。世人眼里，展夫人温良贤淑，孰厚亲切，生活平淡幸福。我也觉得，很好很幸福，这就够了。
　　到现在，我身上的修为所剩无多，最近越发觉得气力不足极易困倦，恐怕离灰飞烟灭也没多少时日了。
　　白玉堂的魂魄虽未完整，日后依靠那孩子里的福泽亦可自行修补完整。至于展骥，我只盼他一生平安喜乐，就够了。
　　终于到了那一日，展昭握着我的手，坐在床边，眉眼中尽是温柔，一如初见，我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安乐无忧的时光。
　　我躺在床上，歪头看他，声音软绵绵的：“展昭，我困了。”
　　他脸上有一恍即逝的悲色，却还是温煦的笑着，“困了？那就睡吧。”
　　我极力睁开双眼，用最后一丝贪念再好好看看他，岁月不曾眷顾，他容颜，三十年了，他却清俊如昔。
　　终究还是合上了双眼。
　　感觉身体没有了重量，应是魂魄已被剥夺，没有意料中的消散，睁开眼，修冥界站在眼前。
　　“怎么回事？”
　　“司雪，你虽然没有修为，可白玉堂这件事，积满了你最后一点功德。天庭特请了我，接你飞升。”
　　刹那间，我面如死灰。
　　其实，以我的修为，好几世前就可以羽化成仙，只是我厌极了天界的冰冷苍白视其为牢笼。
　　本着鸵鸟心态，我把这件事一拖再拖。如今，本以为一切都已结束。
　　没想到，命运终归没能放过我。
　　****
　　九重天之上，华贵庄严，众仙们肃然立于大殿之上，修冥领着我走在前面。鹅黄色的地毯一眼望不到头。而另一端，才是玉帝驾前。
　　“玉帝，凡界修仙者，司雪，我已带到。”修冥不卑不亢。
　　“见过玉帝。”我微一颔首。
　　玉帝招呼修冥落座，接着，示意一旁仙籍，仙人宣读我的敕封：“凡界修仙者司雪，历尽万劫，苦心清修，数万年心存善念，扶危度厄，其行不可历数，其心可表，其功可昭，如今依天规封为上仙，敕封为冬季时令之神，赐号，司雪上君。”
　　“谢玉帝。”
　　“司雪上君归位。”侍者高声唱到。
　　我站在人群中，心中松弛下来，感觉身后有一道甩不掉的视线，我转身一看，竟在众仙对面看到了展昭的形容！
　　震惊倒也只是一瞬的事，那人怎会不是展昭，一样的皮囊，眉宇间却尽是淡漠和疏离。这样的人，又怎会是展昭，我轻笑着摇头。
　　一旁的离浔上君推了推我：“你在看什么，那是二郎神君，他可不好招惹。”
　　****
　　修冥给了我一面秋水镜，从里面可以看到任何时间和地点发生的事情，我常常抱着镜子一看就是一天，又一次群仙聚会。离浔上君把我拉到一旁：“听说神君最近老往你那跑，一呆就是一天···。”
　　“我怎么不知道。”我莫名其妙。
　　“别开玩笑了，我都见过好几回了。”
　　“是么，他倒是来过，也不见有什么事，我也就没注意他呆了多久。”眨下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离浔上君还在一旁议论：“你和神君的性子，还真是像，一样古怪。”
　　****
　　又下了一趟界，展昭阳寿已尽，我已做了我所能做的所有，剩下的，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我想，我已累了。
　　不同于在人间时的感觉，只觉得心头无以为继，连心脏都没了跳动的气力。了却了这心头唯一一件事，我平静的望着这像囚笼一样的天庭。终于可以对自己做一回主了。
　　站在云端，张开双臂，两颊只觉寒风烈烈，真好，就像这一阵大风将我散去。什么也不留下，干干净净。
　　司雪漾出一个最美的笑容，忽然一阵鹅毛般的大雪铺天卷地的裹住了她，大雪纷扬而去，身后不远处的杨戬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飞身而来。却只抓住了一片雪花。而云端，哪里还有司雪的身影。
　　人间三月，陷空岛的桃花又开了，稚嫩的顽童在树下嬉戏，不期一场雪至。雪花团簇在花苞周围显得清灵洁净。
　　大雪纷纷扬扬的下着，开封展府里，垂垂老矣的展骥抬眼看着漫天的雪片，无端落下两行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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