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文娘子驯夫

　　云州城郊外，袁宝珠穿着婚前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荷绿色罗裙，来到了新建好的坟前。

　　把篮子里的馒头，猪肉等饭菜一一摆放好，便拿出两个碗倒上了酒……

　　“爹，女儿来看您了。如您所愿，女儿嫁人了，过上了您向往已久的生活。夫家姓西门，虽然贫穷，但胜似简单。以后不求富贵，但求一心一意，白头偕老。这碗酒是敬您的，愿您泉下有知，保佑女儿从此平平淡淡，再无纷争！”

　　端起一碗，仰头一饮而尽！

　　袁宝珠淡然的脸露出了一丝笑意，将另一碗洒在了地上。又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便起身离去了。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走后，新坟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进了城，袁宝珠找人打听到云州城里最大的当铺所在地，便挎着小篮子前去位于东街北巷的那个叫金银楼的当铺。

　　******

　　金银楼一共是两层，外观修建得很阔气。门前两座貔貅镇店，颇有几分气势。袁宝珠站在门口望了望二层挂的金字招牌，心想着这里应该就是当铺了。

　　袁宝珠不舍地又摸了摸胸口前的碧绿玉佩。这个玉佩是当初娘亲和爹爹的定情信物。爹爹一直都小心保存着，直到临死前才交给她。

　　“宝儿啊，以后这个玉佩就交给你了，把它当了，找个好人家嫁了吧！爹也就了无牵挂了。”一向坚强的爹爹，在说完这句话后，流下了一行眼泪，多少的辛酸血泪汇集于心。

　　凤来国的习俗对未出嫁的女子很苛刻，任何商贾都不得与未出嫁的女子做交易。因此她才身无分文，连爹爹下葬的钱都没有。这块玉佩算是她最后的傍身之物了。

　　她在当铺前犹豫地来回徘徊，内心十分煎熬！

　　算了，大不了等以后有了银子再赎回来！

　　袁宝珠努力说服自己，将心里最后一丝不舍压在心底，坚决地迈进了当铺的大门。

　　当铺的掌柜，一抬眼，就看见一位年轻的小妇人走了进来。她身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荷绿色罗裙，头发用一条红色的丝带盘在脑后。

　　虽然看穿着，很像贫苦人家的媳妇儿，但是身上那种淡然的气息却让人不敢小觑。

　　“这位小夫人是哪家的？来此有何贵干？”当铺掌柜面色不变，淡定地问了一句。做他们这行的，眼力还是有几分的。虽不至于特别殷勤，也不敢过于怠慢。

　　“奴家夫家是西门氏，家住西街巷口。此次前来想当一物件。”

　　袁宝珠把早已从脖子摘下来的玉佩递给了当铺里的掌柜。

　　掌柜一听这话，脸色微变，上下打量起面前这位朴素的妇人。

　　他并不是五大掌柜之一，自然也就不清楚西门金昨日成亲之事。

　　心里不由地暗想：西门？西门家？难道是西门家主的娘子？可没听说西门家主娶妻啊？难道是云州旁支的？但是旁支不都住在北街吗？住在西街的只有一户人家姓西门，那就是西门家主的地方啊……

　　莫非是冒充西门夫人？

　　掌柜面不改色，但心里却十分忐忑，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起眼前这位很有可能是西门家主夫人的小妇人，心里不知该如何给这个玉佩定价。

　　定高了，又怕不是西门夫人，让西门家主亏了钱，到时肯定会被扒下一层皮。定低了吧，又怕万一是西门家主夫人，到时一跟西门家主告状只怕自己不仅被扒皮，连饭碗都得丢了……

　　“掌柜的，这玉佩能当多少银钱？”袁宝珠看当铺的掌柜拿着玉佩在那端详了半天，也不言语，脸色有些不愉，轻蹙眉头问道。

　　“夫人，这个玉佩是从哪得来的？”当铺掌柜摸着玉佩上的雕纹，试探地问了一句。

　　这个玉佩乍看一眼很普通，但是仔细观察却发现此玉是上好的和田玉，手感细腻，冰凉。上面的雕纹也是很少见的莲花。雕刻得栩栩如生，没有一丝瑕疵，可见雕刻之人功底淳厚，技艺高超。

　　袁宝珠见当铺掌柜不停地用手摸着玉上面的莲花，一脸深思，生怕他发现什么，伸手将玉佩手夺了回来，转身就要离去，但是中途却被掌柜拦了下来。

　　“夫人莫急，莫急啊！这就谈价。”一脸尴尬的掌柜讪讪地笑了一下，忙伸出两个手指，在袁宝珠面前比划了一下。

　　“二十两？”袁宝珠面色逐渐变冷，眼神慢慢没了温度，让掌柜心里一寒，连忙冲袁宝珠摆手。

　　“不是，夫人此玉佩价值二百两。”

　　“二百两？”袁宝珠收回目光，有些犹豫了。

　　这个玉就值二百两银子吗？

　　当铺掌柜看袁宝珠一脸的沉思，不知在想什么，以为她不满意这个价，急忙改口：“要不就……五百两？”

　　见袁宝珠还是沉默不语，脸色顿时变成了苦瓜相。

　　“哎呦……夫人啊……真不能再高了……您上云州城打听打听，也就我们金银楼当铺给的价格最公道了。

　　听后，袁宝珠最后看了一眼手掌内的玉佩，闭上双眼良久，狠下心说道：“五百两拿去吧！”

　　“那么夫人打算是活当还是死当？活当也就是刚才我和夫人说的那价钱，死当的话可以再加三百两银子一共八百两。您看？”

　　“活当！”袁宝珠瞬间睁眼，斩钉截铁地回它。

　　“好嘞，这是五百两银票，您收好了，再在这上面画个押，咱们的契约就成立了。本当铺期限五年，如超过五年，您没有赎回玉佩的话，那您这个玉佩就归我们当铺所有了。”店铺掌柜一手递给袁宝珠银票，一手拿着当铺内的契约，笑眯眯地对袁宝珠说。

　　袁宝珠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拿过银票，在当票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了手印。

　　待袁宝珠离开后，当铺掌柜立刻关了当铺，奔向某个府邸。

　　这边，袁宝珠从当铺出来后，便向南街繁华地段走去。

　　南街之所以被称为繁华地段，主要是因为这条街两边都是商铺，是云州城里最大的商业街，老百姓们一般都是到这条街来买米买粮买生活所需的东西。

　　经人打听后，袁宝珠走到南街末尾一个很小的店铺前。

　　店铺里一个小伙计正好走出来，看到袁宝珠徘徊在店铺门口，问道：“这位小夫人，您来此有何贵干呢？”

　　“请问，这家店是要盘出去吗？”

　　“对对对……这位夫人请随小人进来！”小伙计一听是买家，忙恭敬地把袁宝珠迎了进去。

　　“掌柜的，掌柜的……有客人来盘店了……”

　　“来了……来了……是这位夫人想要买下鄙人的店吗？”店铺掌柜笑嘻嘻地从里屋走出。

　　“正是，奴家想要盘下一家店铺，听闻贵店正准备盘出此店铺，故前来询问。不知掌柜这银钱如何算？”袁宝珠也不客套直接问价。

　　“夫人，您也知道鄙人这个店铺虽然在南街末尾，但是毕竟也属于南街，所以这价钱也比别处的贵一些，一共四百两银子，加上店里的物件全部送与夫人。如果夫人想要开个小吃店什么的也能用上。您觉得如何？”店铺掌柜不愧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这一开口就让袁宝珠挑起了眉头。

　　“三百两！”袁宝珠直接还价。

　　掌柜一听一下子就砍了一百两，面色有些难看，“夫人……这……这……能不能涨点，在下这个小店可是在南街，您一下子砍了一百两，在下可真的赔了，要不三百八十两？”

　　“三百二十两！”

　　“夫人啊……三百六十两，不能再少了。鄙人这可是南街的店铺啊……”店铺掌柜欲哭无泪，也不和袁宝珠文绉绉了。

　　“三百五十两，立刻给银子。奴家想贵店应该是急需转手。大户人家看不上您这个店铺，而小户人家，也不可能一次性付清银子。您现在应该急需银子吧？不如再仔细想想，如何？”袁宝珠一脸笃定地坐在椅子上，淡定地看着满脸着急的店铺掌柜。

　　“这……这……算了，三百五十两就三百五十两吧！不瞒夫人说，鄙人确实急需银子救人。要不也不会这么着急地把店盘出去。这是地契，您过目一下。”店铺掌柜颓废地坐在椅子上，双手奉上地契。

　　袁宝珠接过地契仔细查看了一翻后，点了点头，从袖口拿出银票递给店铺掌柜。
　　“掌柜的这是五百两银票。”

　　“夫人，鄙人这只有一张一百两的整银票，剩下的五十两银子给您现银可以吗？”掌柜从袖口里拿出一张银票，又示意小伙计从后院里拿出一个包袱，里面装着五个十两一锭的银子。

　　袁宝珠点了点头，对拿银子过来的小伙计问道：“你是要和掌柜的一起走吗？”

　　“不是，小人家就住云州城。”小伙计恭敬地回答。

　　“那你继续留在这家店吧！每月给你一两银子的工钱如何？”袁宝珠看这个小伙计是个伶俐的人，而自己也已嫁人为妇，不好总是抛头露面。正好小伙计家又住在云州城，应该对云州城比自己了解。

　　“小铜钱还不赶紧谢谢新东家！夫人，鄙人这个小伙计也是个伶俐的孩子，跟在身边多年，学得也七七八八了，为人实诚，做事也很稳妥，这个店交给他管理也不错。”

　　店铺掌柜见事情已成，也就放下心来，拍了拍身边小伙计的头，堆起笑脸向袁宝珠推荐道。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小铜钱谄媚地对袁宝珠鞠了三躬。

　　“那好，夫人，今晚在下就搬走，这家店就交给您了。”店铺掌柜心有不舍地环顾了一下这个伴随他很多年的店，眼里有些湿润。

　　“看您这么不舍，想必也是对这里不舍。如果您办完事后，没有地方可去的话，还可以回到这家店来当掌柜。奴家诚心地聘请您！”

　　袁宝珠并不像其他人那样买下店铺恨不得前东家立刻消失，反而很懂得拉拢人心。

　　“多谢夫人的好意！”店铺掌柜的心宽慰了许多。

　　袁宝珠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继续道：“还不知道掌柜您的名字？”

　　“鄙人姓李。不知夫人您是……”

　　“奴家夫姓西门，您可以叫我西门夫人。”

　　“西门？您是西门家的夫人？”李掌柜一脸的震惊，急切地又问道：“请问尊夫是西门……西门金吗？”

　　袁宝珠很好奇，怎么自己是西门家的夫人很奇怪吗？为什么一个个都露出这么震惊的表情呢？这云州城除了首富西门家，难道自家相公也很有名气吗？

　　“请问奴家的夫家有何问题？为何你们都这么震惊呢？”

　　“你们？还有谁这么震惊？”

　　于是袁宝珠就把去当铺遇到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一脸诧异地看向李掌柜。

　　李掌柜恍然大悟，原来西门家主还没有告诉这位夫人他的家底啊！怪不得……怪不得啊……刚想要说出西门金的身份，仔细一想，算了，万一是人家西门家主有意为之呢。自己还是别多这句嘴了。

　　“也没什么，如果西门夫人好奇的话，还是自己去问您的相公吧！”

　　没想到新来的东家不仅心善，还是西门金的夫人。自己这次真是赚大发了。试想云州城谁不想和西门金挂上关系？那可是一个大财主，摇钱树啊！即使他很抠，很吝啬甚至一毛不拔，但谁又能禁得住金钱的诱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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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边的西门金，此时手拿着一个碧绿通透的玉佩，一脸的沉思。

　　他家小娘子的身份不简单啊！这花纹跟白虎国那位可颇有渊源……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谁都不要说，通知云州城内所有商铺一切照旧，即使遇到本家主的夫人也不要告知本家主的身份。也顺便给那些嘴碎的人些警告，遇见夫人躲远点。要是让本家主知道谁泄露出去，那就让他从云州城消失。对了，通知青州的分号给本家主调查一下袁家的事情，要多详细有多详细。”

　　此后，云州城里所有商铺都知道大财主西门金有夫人了，而且还是个不能惹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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