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

　　有些事情因为发生的太过自然，所以事情的本质往往被我们忽略，就如同日久生情的爱情。在混乱的时代，我们渴求的是平静温馨的爱情，而在平静的时代，我们期待的却是一份刺激惊险，海枯石烂的爱情。情节要像琼瑶的戏一样，悲情迂回。
　　看不清真实的我们，在许久的时间中，希冀的是一份虚幻的浪漫。
　　再往后的清醒中，我们回味的却是另一份真实。
　　不恨天涯行役苦，沾衣况是新雨寒。
　　俏丽风中，我哀悼自己逝去的爱情，不肯抬头。
　　倔强的相信自己已被抛起……

　　夏天的暑气逼的人不愿动弹，还好我们宿舍背阴，没有那么热，到了晚上，反而凉凉的。
　　我靠在床上，看着昭捧着一摞信走进来。
　　他抽出两张信给我，拿出他自己的信之后，把剩下的放在了桌子上。
　　我看着手里的信封，上面那歪曲的字迹让我心里一阵兴奋，但是从昭手上接过，却又一阵莫名的紧张，我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我想我是怕看到他的笑脸，怕他笑我这么大了，还像小学生收到情书一样那么兴高采烈。
　　打开信，我直直的盯着信，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这是朝写来的信，却不是情书。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的很清楚。
　　他对我从来没有过兄弟以外的什么，他告诉我让我误会了，很抱歉。
　　抱着信，我笑，皱着眉头笑。眼睛热热的，仿佛心底埋藏的所有感情都要爆发。
　　我的爱情，在经历了三年的时间，连我自己都相信了的爱情，在这一瞬间，宣告瓦解。
　　拉上帘子，我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回想着我和朝的一切。
　　也许是我的眼睛睁得太久了，所以不堪负载的眼睛留下了泪水，酸酸涩涩，就如同我的嘴里，真的很苦。心脏好像随时都会碎掉一样。
　　寄托了三年多的感情，在这一刻被人说成是自作多情，好像自己这些年来像个傻子一样，一个人人都看在眼里的小丑。
　　他说过他不排斥同性恋，他说过他不是。
　　他说过他不是因为我是男的，才这么说，他说他没有感觉。
　　我知道，很久之前我就知道，只是为什么要告诉我？难道不能留下一点空间让我幻想么？

　　我拉开帘子，就看到昭坐在床边看着我。
　　我笑笑，对他说：“走，出去吃。”
　　他没有说话，任由我拉了出去。
　　我没什么胃口，没吃什么就拉着他走，说：“陪我走走吧。”他依旧没说话。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胸口像是有什么堵着，可是口中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压抑万分。
　　走过校门，他忽然拉住我，强迫我面对他。他说：“你怎么了？”
　　他终于问了，我还在想，他会什么时候问我。
　　我笑着说：“没什么，不过是失恋了。”他的眼神幽幽的看着我，那里面的东西我不懂，却又懵懵懂懂有些明白，我说：“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这年代，谁没失过恋，睡一觉明天就好了，大家都这样。”他轻轻松开拉着我的手，沉默的站在一旁。
　　我靠近他，靠在他身上，我看着他的眼睛，笑得有些癫狂，我说：“我喜欢男人。”
　　他看我，痛苦无奈。我说：“我也喜欢女人。”他说：“我知道。”我说：“我喜欢上了我的兄弟，和他的女友。”他皱眉看我，八成以为我在胡说，我笑笑，说：“可是我发现我喜欢我兄弟多一些……我喜欢男人多一些？”我问他，如果他说不是，如果他告诉那只是我年纪小一时的迷惑，我想我会相信。但是他没有，他对我说：“嗯……你说过你喜欢我。”
　　我笑，我拍开他，说：“可是喜欢不是爱……”
　　他的眼神在一霎那变了，我以为他要哭，我以为他要发火，我以为了很多，但是都不是。他只是拉过我，说：“我们彼此彼此。”
　　突然我发现，其实想哭的人是我。比起失恋更加难过，仿佛觉得一个人为零一个人付出了很多，可是却突然发现那个人对自己并没有付出等价。
　　原来自己一直是小丑，没人会喜欢这样的自己。
　　我看着昭，笑了。
　　他看着我，又开始皱眉。
　　“这样最好。”我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细节，吞下一口吐沫，我说：“我还真怕你会爱上我。”
　　我转过头，怕他看到我的表情。
　　我只是想要被爱，为什么这么难？

　　失恋没什么大不了，我要证明个他看。
　　我和谭哲开始走的很近，上课时，主动做到他旁边去。每当这个时候，别人就会起哄，而昭只是看着我，直到我把头转开，和别人笑闹到一块儿。
　　一天，谭哲忽然拉住要上楼的我，他说：“你有没有时间？”我说：“有啊，怎么了？”看着他严肃地表情，我微微紧张。他说：“有些事儿，想和你说说。”
　　他拉着我坐到花坛边儿，异常严肃的看着我，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一愣，心里一阵心虚，我问他：“谁说的？”
　　他看着我，又问我：“你……真的喜欢我？”那个表情很郁闷，也很无措。
　　在那一眼，我知道了答案。
　　我的感情被那个表情打击的丝毫不剩，我的尊严也在那一霎被践踏的一文不值。
　　除了笑，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来掩盖眼中流露出的破碎。
　　我说：“怎么可能！”
　　提高的声音压下的是我的心虚与不安，他松了口气的表情在我心里又划上了血淋淋的一道。
　　我转过头，他也撇开头，却掩盖不住他嘴角的轻笑。
　　我小声地问他：“如果……如果，我真的喜欢你，你怎么办啊？”有些期待的开口，虽然明知道了答案。
　　他看着别处，轻快的说：“所以找你说清楚啊！免得你误会。”
　　我低下头，无声的笑。
　　误会？从来我都知道答案，只是固执的希望有个人会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他那样。
　　我抬起头，想要撇开自己阴郁的心情，我说：“这话你听谁说的啊？”他说：“我哥啊。”
　　他认了老大作哥，这个谁都知道。
　　我看着他的侧脸，又问：“你和你女朋友怎么样了？”他一顿，脸上的神色变了变，然后他说：“我们分手了。”我一愣，心里有种幸灾乐祸的想法。表面上我却为难遗憾的说：“怎么会这样？没的挽回么？你们不是开学的时候和好了么？”
　　他长叹一口气，说：“我刚来北京之前，她送我，她说舍不得我走，我们就呆了一晚上。本来两家对于我们的事儿都是默认了，所以也就什么都没说，后来她去了上海，才发现自己有了。”我心里一惊，眼睛刷的睁大。
　　他说：“她不敢和家里说，也不敢和学校说，就想怎么把那个拿掉。然后那个时候有个男生，挺照顾她的，知道她有个男朋友，还那么帮她。”我说：“显然是有意思。”他说：“所以她放假的时候回去，就和我说了。我有挽留，她也说在想想。我们假期还很好，后来她回了上海就说分手，我也不好说什么。”
　　我愣愣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心里却也在埋怨，你感情有问题为什么总是找我？我又没这个义务。
　　我看着他，心里有一丝的愤恨。我说：“她有了，没和你说么？”他摇头，说：“她说说了也没用，我又不能过去。”
　　我心里想笑，一种报复的快感。
　　男人不懂得负责，事后才来后悔，不得不说活该。
　　女人要的是安宁，既然从这个人身上得不到，那不如换一个对自己更好的。
　　我看着谭哲，不过还是个孩子，既然不明白责任为何，就不要去玩儿，说穿了，他的心智连我都不如。所以只能说“活该”。
　　我撇开眼，我忽然说：“你哥什么都和你说？”他笑着点头，那笑眼看着我，很奇怪。他说：“你们屋的事儿他都说了。”
　　我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却冷笑，真是好兄弟，什么都往外说。
　　他神秘兮兮的凑过来，问我：“你真的是同性恋？”我用稀奇的眼神看着他，我说：“这也是他跟你说的？”他说：“不是你自己这么说的么？”我说：“是啊，可是我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他笑着摸摸鼻子，说：“反正也没什么损失，我又不会歧视你。”
　　我笑，就算你歧视，也不甘我的事儿。我压根儿就不在乎。
　　我说：“他和你说这么多我们的事儿，有没有说他自己的事儿？”他问我：“什么事儿？”一脸好奇。
　　我看他兴趣突然高涨，就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问他：“你该不是喜欢他吧？”他听了，愣了愣，然后看着我，跟看怪物似的，他说：“你别和他说啊。”
　　我愣，这年头还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我笑：“为什么啊？”
　　他说：“他那样儿，到时候估计和我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我看着他，又笑：“他可是男的。”
　　他突然上挑眉角，说：“男的怎么了？你不也是男的么？”
　　我说：“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同性恋，他又不一定是。”
　　他说：“老昭也不是啊。”
　　我说：“关他什么事儿？”
　　他说：“他不是喜欢你么？”
　　我说：“你是不是傻了？”
　　这回，他用怜悯加无药可救的眼神看我，再也不说话了。

　　我知道了很多秘密。
　　例如老大和他女友分手了，老大喜欢上了一个叫黎晓的学长，大我们一级，是体育部的副部长。
　　例如，方哥总是和小柯一起上自习，但其实是方哥特意叫小柯去的，小柯虽然不喜欢，但是从来不拒绝。
　　例如，谭哲和他女友也分手了，然后他喜欢上了我们老大。
　　又例如，司和他女友进入白热化阶段，每天都吵个不行，估计已经到了分手边缘。
　　再例如，我们话剧社有个男生，经常请我吃饭，别人都在起哄，只有我知道，他请我吃饭，是因为他要向我了解司的情况。

　　爱情，我看作是场游戏。所以我喜欢挑战有难度的爱情，轻易到手的我也一样轻易的弃如敝屣。
　　昭的风平浪静，让我觉得他很有意思。
　　我不找猎物，是因为我累了，付出过，失败过。我发现对于爱情的游戏，曾经我得心应手，现在却有些胆怯。
　　可是看着昭，我总是想问他：为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因想起了谭哲的话，而望而却步，隐隐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要挑明的好。

　　大一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们迎来了军训。
　　司因为身体原因，所以免除了军训。但是真正的原因谁也不知道，大家虽然猜测很多，却是谁也不肯定。
　　一群人住在一起，却是打乱了班级，乱哄哄的。
　　不过我们宿舍的四个人还是幸运的挨在一起。
　　大学的军训比起中学而言，简直就是小case。不累，也不紧张。
　　我和昭的学号在一起，上下铺挨着。
　　军训的时候分配好了，每两个人一组执行巡逻站岗。我又好运的和昭分在了一起。

　　凌晨三点，我和昭被上一轮站岗的方哥和老大叫醒。
　　我拉着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昭走到楼梯口儿，我看着他笑说：“还困啊。”他不理我，我就走上前，拍拍他的脸说：“喂，醒醒吧。”
　　他慢慢悠悠睁开眼，慢慢悠悠的对准焦距，慢慢悠悠的将视线投射到我脸上，然后露齿一笑。
　　我看着他一些列的动作，最后那一笑让我险险尖叫。
　　“啪”的一下，我一巴掌拍在他脸上，我说：“笑什么笑啊，神经病。”
　　他看着我，半天不说话。
　　我从楼梯缝儿看看下边儿，一层层的楼梯蜿蜒而下，看得我眼晕。我说：“真无聊，大半夜的挨这儿站俩小时，要么说这些人都他妈吃饱了没事儿干，整人玩儿啊！”
　　他看着我，目光炯炯的，我看着他的眼光就这样被逼开了。
　　我看不了他的眼睛，好像控诉这什么。

　　百无聊赖的趴在楼梯扶手上，我说：“不知道一会儿有没有人过来。”他说：“这么晚了，就跟你说的一样，神经病才爬起来呢。”我笑，说：“你说谁神经病啊！”他走过来，趴在我旁边儿，我俩的姿势一个样儿，他说：“不是你说的吗？”一脸的无辜。我真想拍他丫的。
　　实在太安静了，我俩又找不着话题了，一个劲儿的打哈欠。
　　揉揉眼睛，把眼泪擦掉，我说：“不成了，虽然我精神上很亢奋，但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我把手指上的眼泪给他看，说：“你看，怎么都止不住。”
　　他笑，说：“我看看这是什么？”我说：“眼泪啊。”他把脑袋凑过来，一下子伸出舌头舔上我的手指，我一个激灵，但是看到他上扬的眼角定定的看着我，嘴角吸着笑，我就忘了动弹，任由他跟狗似的舔我的手指。
　　舔了舔，他抬起头，笑眯眯的说：“咸的，还真是眼泪。”
　　我心跳的莫名的快，刚才有一种说不来的感觉，我想捕捉，但是他离开的太快，来不及细想。我想掩盖自己的心虚，我吼他：“废话。”说这，甩开自己的手。
　　他看着我，眼里都是笑意。
　　我撇开头，忽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有些事儿憋在心里总是难受，我不知道自己对他什么感觉，但是这个问题却在我心中埋了很久，急着想去知道答案，但是又害怕这个答案。
　　我已经不想再做小丑了。
　　一辈子没人爱没关系，错过真爱也没什么，我只是不想做小丑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问出口，我就开始后悔，可是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如果可以我希望无论他说什么，都可以听不到。

　　他看着我，即使我没有抬头，也知道他灼热的视线一直看着我。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你希望呢？”
　　抬起头，我说：“什么？”我不懂他的问题。
　　他看着我说：“你希望我喜欢你，还是不喜欢你？”
　　我愣住了。
　　标准答案在每个人心里只有一个，他没有给我答案，反而问我心里的标准答案，他究竟想做什么？
　　我转过头，笑了笑，竟有了赌一把的心里。
　　我说：“我怎么想都不会妨碍你的决定，不是么？”他不说话，我也没看他。我继续说：“那你还问我什么？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希望有人来爱我，但是你看到了没？老大的爱情善变的让人措手不及，谭哲那么爱他女朋友，最后还不是分手，开始如胶似漆，现在却天天吵架。他们口中的爱究竟可以有多久？那些天长地久的东西从来都是只有小说才有的。我不明白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期待，还有这么多人玩儿这个游戏。”
　　我看着外面的黑夜，说：“我付出了那么多，可是没人喜欢我。我自己很明白，轻而易举得到的爱情是不会被珍稀的，就因为得来不易，才可以持续的长久一些。我们是在上大学，以后毕了业，就会到不同的地方在上学，或者是找工作。人长大了，就会认识更多的人，就会喜欢上其他人。这是必然的，所以没有爱情可以长久。”
　　我转回头，看着昭，我说：“何况，我们都是独生子女，有谁，有哪个家长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辛辛苦苦养育了自己孩子二十几年，不是一句追求自我，追求自由，就可以抹煞掉一切的。我们不是只为了自己活的。”
　　我喘口气，冷冷的哼：“不明白明明知道以后一定会因为两地相隔，认识更多的人而分手，为什么还要谈恋爱，根本就是浪费时间。一群白痴。”
　　我微喘着气，昭看着我，开口说：“我知道了。”
　　我有些怔愣，我问他：“你知道什么？”
　　他说：“你想要的答案。”
　　我“啊”了一声，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刚才说什么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我说：“我就是有好多话，没人可以说，才和你说的。”
　　他笑：“我知道。”
　　我又愣了，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我刚才说的都是自己心里憋着的，跟他那个问题毫无关系啊！
　　他看着我，说：“你……歧视同性恋么？”
　　我看着他发亮的眼睛，他的眼睛告诉我，我的答案很重要，对他而言很重要。本来脱口而出的“怎么会”到了嘴边儿却没有吐出去。
　　我难得认真的看着他，我说：“我不反对同性恋，但是我不想做同性恋。”希望得到认同一样，我马上接着问他说：“你也是吧？”
　　我的语气连自己都听得出来有多么不肯定，话音里的颤抖是我的害怕。可是惧怕这什么我却不知道，也许这是一种本能。
　　他隔了很久才开口说：“嗯。”
　　我松了口气，却又隐隐不满，我说：“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他说：“我喜欢你。但是……不爱你。”

　　满意么？我不知道。
　　这样的答案在意料之内，却也在意料之外。
　　他说喜欢，和我想的一样，但是他的“不爱我”却让我意外的想要哭泣。

　　他捧着我的脸，对我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一遍又一遍。
　　满嘴的苦涩，我不知道怎么说，只是那一声声“喜欢你”，却让人心痛。
　　他的声音慢慢低下去，趴伏在我肩上，没了声音。
　　我怔怔的看着上方，轻声说：“我也喜欢你……”他没有动作，依旧平静。我说：“我喜欢你，但是我们终究要结婚生子，玩笑可以开，但是却不可以跨过那条界线，我们玩儿不起。”
　　他的身子一震，却仍旧抱着我不肯松手。
　　我悄悄地回手抱住他，在他耳边说：“我同你都玩儿不起这个游戏。我喜欢你，但是……不能爱你……”
　　他抬起头，一脸哀愁。
　　我回看他，亦是哀愁。
　　他说：“我知道，我也是……”

　　那一晚的事情我们有着默契，没有人提起，那声声的“我喜欢你”就像是魔咒一样，把我们交织在一起。
　　拉练的时候，昭走在我旁边。
　　我们走的很累，身上背着背包，腰里挎着水壶。
　　我们默默地走着，说实话谁也没什么体力多说半句废话，天气热得不中暑已经是万幸了，好不容易得着休息的机会，大家就各找阴凉休息，多一步路都不肯走，个个都跟烂泥似的。
　　我靠着昭坐下，也不解背包，就靠着背包靠在树上。
　　他看着我直皱眉，他说：“你不怕起痱子啊！还不把背包拿下来？”
　　我拍开他伸过来的手，我说：“别了，呆会儿把这背包背上的时候更累，我就这样了，方正也休息不了多久，摘来摘去的多麻烦啊！”
　　他嗤笑，说：“那能有多麻烦啊！”
　　我瞥他：“足够我去死了。”

　　我拿出水壶，解开脖子上的扣子，擦了擦汗，就把水壶打开，大口大口的往下灌。
　　喝完了，我递给昭说：“你喝不喝？”他皱眉看我，我接着说：“是话梅水，防中暑的。”他摇摇头，说：“你喝吧。”我靠他身上，说：“干嘛，怕一会儿我不够啊。”他看着我不说话，我就笑眯眯的又往他身上蹭，我说：“我这不是怕喜欢的人中暑么？再说，你帮我喝了，我也少拿点儿，这东西挂腰上，也不轻啊。”
　　他看着我满眼都是无奈，但还是接过水壶，喝了下去。
　　他的侧脸被树荫弄得花花的，脖子完美的曲线抬头喝水的时候完全暴露出来，喉结上下蹿动。
　　微风吹过，树影婆娑，格外漂亮。
　　我看着，呆呆的，有些不知所措，思绪一片空白。

　　他把水递还给我，我接过猛的对上自己的口，学着他的样子仰着脖子喝水。
　　他凑过来，在我耳边说：“你喝水的样子……挺性感的。”
　　我猛地卡住，整个人就被水狠狠地呛了，咳个不停。
　　老大从旁边儿颠儿颠儿跑了过来，对着我就说：“你没事儿吧。”
　　我摇头，猛擦眼泪，末了，抬头狠狠地瞪着昭，他倒是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坐在一边儿，来了个老禅入定。
　　我气，还没说什么，老大就把鼻子凑在我水壶边儿上，他问：“这是什么？”我说：“水啊！”他说：“怎么有股咸味儿？”我没办法，只能说：“话梅水。”
　　他听了，眯起了眼睛，看着我说：“给我喝一口？”
　　他眯眼，我也眯眼，我故意背着个大背包往昭身边靠，一把挽着他的手臂，我说：“你要喝得问我们家这位，肯不肯。”我看着老大吃惊的表情，笑眯眯的瞅着他，他半天才“哦”了一声，然后问我俩说：“你们认真的？”
　　我回看着他，“不然你以为呢？”
　　他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你那句是真的，那句是假的。”

　　我愣了。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我，他们说我的话十句有十一句都是假的，一句都不能信。
　　我当时笑笑，心里想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要你们一定去相信的。
　　可是现在我却急着回头看昭，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说好了，彼此不能跨过界线，却还是担心他不相信自己是喜欢他的。
　　昭没有看我，就好像一切与他无关似的。
　　我有些生气，一霎那想做些什么来证明我们的关系。
　　可是就在我动作之前，他开了口，他睁着亮亮的眼睛看着老大，说：“我老婆刚刚咳嗽，把口水都吐进去了。”
　　我倒，什么叫他老婆阿！
　　我什么时候成了他老婆的？
　　我狠瞪他，他一脸无辜。
　　我说：“你说什么呢？”
　　他不看我，还把眼睛闭上了。
　　我气：“你说话啊！”一把拉上他的脸，左右扭曲。
　　他也无动于衷。
　　老大估计是看没了他的位置，就悻悻的走开了。
　　他一走，昭就把眼睛睁开，看着我，晃得我险险回不过神来。
　　昭没有说话，却把我看得通彻。
　　我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嘴一歙一合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们开始了一场游戏，上演了一出戏剧。
　　结局已经亲手安排好了，缺少的只是情节。
　　我们都是好演员，演绎着自己完美的角色，我们同时也都是失败的演员，在这场戏剧中，渐渐偏离了轨道。
　　喜欢与爱的不同，在于喜欢不需要大起大落，喜欢不需要费尽心思，喜欢不需要刻意安排，需要的只是顺其自然。
　　爱却不同，爱要的是独占，爱有的是任性，爱需要的是勇气。
　　可是我们没有。
　　我固执的强调喜欢，一遍一遍的把它挂在嘴边儿，不是说给别人听，而是说给自己听。我可以放纵自己拥有昭的温柔，可以去感受我们之间的纯爱，但是不可以跨过“喜欢”这条线。有些事儿是相爱的人才可以做的。
　　这是我的坚持，同时也是他的坚持。
　　我怕受伤害，与其终究要say goodbye，那么不如不要说爱。
　　只是喜欢，再见亦是朋友。
　　只是喜欢，离开不会太难。
　　只是喜欢，没有谁抛弃谁的说法。

　　每个人都喜欢为自己编织一个梦。
　　老大为自己编织的梦里，学长是喜欢他的，只是碍于女友没有分手，而不便言明。
　　谭哲为自己编织的梦里，老大的幸福是由他建造的，即使不爱，也要让对方幸福。
　　每一个都是苦恋，因为人们认为爱情都是凄美的。
　　我也为自己编织了一个梦，我和昭只是互相喜欢，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他的笑总是很轻，轻的随时都会消失，我看着心痛，却宁愿忽略这种心痛，因为这是身为他的恋人才有的义务，而我不是。我的笑总是很大声，他看着无奈，我却不给他劝戒安慰我的机会，因为这是身为我的情人才有的责任，而他不是。
　　我固执的这样认为。用喜欢套住他，用不爱来拒绝他。享受着他的关怀，同时忍耐着自己的渴求。
　　多年后，我对他说：“人就是贱，还喜欢自虐。”他却对我说：“但是，却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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