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踪迹十年心

　　残雪暗随寒梅消，新春偷向柳梢归。

　　别了侵寒雪色，沾染了点点绿意的空气里流淌着的那种温柔，仿佛真切可见。

　　前世的孩提时，此时此刻我怕早已奔跑在苍翠的野间，扯着纸鸢满天飞了。雪白的棉花糖，纯黑的皮鞋，碧绿的芦苇，赤红的花朵。

　　不知怎的，现在的我越来越容易回想起以前的事情，特别是，那些美好已逝天真烂漫的童年。

　　人真的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愈失去愈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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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着悠长绵远的玉兰香的室内，身陷于柔软的白狐皮裘，对着炽烈燃烧的小暖炉，装得专心致志地让隔天来问诊开药的顾大夫检查我的身体状况如何，而心思自然是跑到了红杏枝头春意闹的室外。

　　自那一次不成功地“越狱”后，周围的人再也不会领我让他们休息的好意了，尤其是在沈逐波不怒自威的冰寒气焰下，有时连我都得缩手缩脚的。我不喜欢看到他总挂着的面无表情的表情，特别逢上隐忍着的暗痛着的神色一闪而逝，他际线分明的薄唇便抿成一线。

　　恍恍惚惚地想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容，却不期然对上他示意的眼神，还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我恍然一惊，转过神来。顾大夫已不知何时放开了为我诊脉的手指，就着雕花方案写下药方。

　　他年纪也不大，甚至可以说相当年轻。平淡的面容，淡色发带，素色长衫，很没有存在感的说，是那种典型的丢人堆里绝对很难找出来的类型。至于他的医术，也并不见得高明，要不怎么会把我几乎相同的症状愣诊断得每次药方都不一样呢?而且我的畏寒，手足发冷的症状虽未加重，可也不见改善。

　　顾大夫拟好了方子，交与一边每次看我扎针都心惊胆寒的小拉，唤他去抓药。

　　他又安抚似的转向我，淡淡笑着重复每次问诊结束都会说的那句话：“七少爷放心，您的身子已经一日见比一日好，相信很快就可以出门踏青了。”

　　不得不承认最初听到那如沐春风的话语，心里还能感到温暖。我不着痕迹地冷笑，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信以为真的欢愉表情，只可惜我早已知晓了自己病症的真实原因。

　　每逢阴雨的天气，体内涌起的冰冷便随着阴冷的天气侵蚀入骨。即便在一日三味汤药，三日一付金石的调理下，我的病症也会反复发作，只不过因为用药的不同发作时间不同罢了。

　　在我认真本分地扮作天真懵懂的六岁孩童后，他们对我的防范之心日益松懈，终有一日顾大夫例诊后与沈逐波私下的交谈中，我成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我果真，是中了某种诡异的寒毒，而顾大夫尚未明晓我身中何毒，更别提解法和中毒原因了，因此只能拿我当活靶子不断地换用方子来试药。

　　但也许真的是出现了某种奇迹，随着春江水暖，南燕归巢，萦绕多日的寒意竟仿佛被一天天温暖明亮起来的日光所笼罩，不易觉察地消逝。而已给我连用同一张药方数日的顾大夫，清淡的眼里似乎也映出了点笑意。

　　我对这个人亦渐渐丢掉了负面情绪，无论他是否成功解了我的毒，一直以来对的照顾我都会记在心上。不亏欠他人，这是我为人处事的基本原则。

　　从某种方面来说，顾大夫还算得上是良师。原本我应该与其他兄弟一齐去无逸居听先生讲学的，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及其“后遗症”迫使我受困于区区小室，难免在课业上落了一大截子。他便不时地为我讲些处世明言，闲暇时还会在书画上指导我，或是奏琴与我，打发掉看似泛滥得奢侈的时间。

　　而我也终于获准踏出了大半月未出的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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