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静好

　　对于市一中，曾有人作出如下的精辟评价：市一中就像个常年在班上排在十五名左右的学生，说差不差说好不好的尴尬位置，于是就一边鄙视着那些比它差的学校一边不屑着那些比它好的学校，诸如XX附中，XX实验中学等等，同时还不断发展着各种文艺特长以求存在感。
　　对于市一中的文化节，李老师一直抱着九十九万分不满的态度，因为学校常常占用一班的自习课拉几个学生出去吹吹打打唱歌跳舞，以彰显“我们学校的高材生不是只会学习的书呆子”。
　　这种简直毫无逻辑的理念为一班众所痛恨了整整三年。
　　第一年，学校委婉地表达了希望一班能够排个历史剧在市里拿个一等奖的愿望。这个“愿望”在潘茹的翻译之下很不幸地变成了“要求”，以至于在那几天的时间里班上处处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直到许晴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写出了一个“霸王别姬”的剧本，大家才终于停止抱怨，拿着这个虽然略显老套不过聊胜于无的剧本开始准备排练。
　　However, we still have a long way to go.
　　首先是选角，虞姬的角色很快就敲定了，是班里一个会唱歌会跳舞会弹琴的大美女林语央。项羽的角色则是争论了很久，从班长到邱扬到路人甲乙丙丁，一路提名一路否决。最后邱扬举手：“就苏黎吧，他会武。”
　　原本与世无争的苏黎听到这句话后抬眼看向邱扬：“我会武？”
　　“呃……你会空手道！”
　　“你把那个叫做武功？”
　　“我认为，没差吧。”
　　望着全班人热切期待的目光，苏黎头皮麻了麻，最终还是勉强点头答应了，不过——“有没有需要和项羽对打的角色？”
　　“小兵甲乙丙丁！”
　　苏黎没说话，斜眼看着邱扬，作为导演的陈昕立刻意会，雄赳赳气昂昂地指着邱扬：“你的！小兵乙！”
　　“为什么不是甲？”
　　“你二！”

　　这之后就是没日没夜更没有中午午睡时间的排练。
　　话说有句话叫做人生如戏细如人参，历史剧演得多了就开始假戏真做，苏黎和林语央开始越走越近。起初只是排练时凑得近些，偶尔聊个天说个笑话别个麦克风（在腰上），当两个人发现对方都要参加物理竞赛后，就开始一起讨论题目一起散步一起买课间餐一起吃午饭一起打水。
　　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陈昕和许晴都有一种CP被拆的别扭感，不过硬生生地把大好直男掰弯可是会遭天打五雷轰的，所以就这样好了。
　　四个人之间的气氛日益安静得诡异。
　　迟钝如邱扬，直到演出的前几天才恍然发觉事情的严重性。
　　星期三下午放学后苏黎要参加晚上的竞赛培训，落单的邱扬只好一个人回家。在二道门边他看见陈昕一个人蹲在墙角调戏着学校的大黄猫，被夕阳拉长的影子看上去有那么一丁点儿寂寞。出于关心爱女的目的，邱扬走近了，随口问了句：“有心事？”
　　陈昕看来人是邱扬，放走了大黄猫，蹲在墙角一脸郁闷，好半晌才吐出让邱扬大脑当机的句子：“我娘红杏出墙，和爷爷私奔了。”
　　“……WHAT？”
　　“林语央，我爷爷。”
　　“……陈昕，”邱扬拍了拍女生的脑袋，语重心长道，“没事不要乱认亲戚。”

　　那段时间黎阿姨常驻国外，因为不放心苏黎，所以把他寄放在了对门的邱扬家。如果是从前，苏黎或许会坚决反对，认为自己早就不是年龄为个位数的小孩子了。然而在初三那年的寒假之后，他倒是很庆幸母亲的公司派了这么个任务给她，让他有借口不用独自面对每晚的噩梦与失眠。
　　关于苏黎在初三寒假的那段经历，由于太黑暗了不符合本文整体基调，因此我们日后再谈。总之就是在那之后，苏黎开始长住在邱扬家。虽然邱妈妈一直都有在邱扬房间里给自家儿子准备好地铺，不过两个人倒一直是睡在一张床上。
　　邱扬是唯一知道苏黎秘密的人，所以他明白也能理解苏黎每晚必须有人陪睡的毛病。
　　然而某天，苏黎却突然在睡前把邱扬给踹下了床并表示他可以光荣下岗了，邱扬可怜兮兮地趴在床边：“你真的没问题？”
　　“我可以的。”
　　“真的真的没关系？”
　　“……”
　　“真的真的真的？”
　　“闭嘴。”
　　那天半夜苏黎最终还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醒来时听见邱扬在旁边小声叫他：“梨子？梨子？你还好吗？”
　　“我有说什么吗？”
　　“有，我没听清，不过你吵到我了。”
　　“……抱歉。”苏黎胡乱擦了擦额上的汗，呼吸平稳下来后他摸索着起来喝了杯水，再回到床上时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苏黎想了想，没有做出把人推下去这种不人道的行为，而是卷了被子打算去地上将就一晚，刚准备走人却被邱扬抓住了手。
　　“上来，我陪你。”
　　苏黎没有说话，也没再挣扎。夜晚的世界极安静，只剩下了床头的闹钟“滴答滴答”的细微声响。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屋檐上，然后汇成细细一股流下，“哗啦啦”地响。
　　苏黎说：“我不能一直这样，也不想。”
　　邱扬坐起来，习惯了黑暗之后便能准确地找到苏黎的眼睛。
　　“你是不是喜欢林语央？”
　　“……与你无关。”
　　“当然有关！”邱扬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一时冲动下靠近了，在苏黎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抓过他的衣领，狠狠吻了一通，吃干抹净后才补句深情告白：“苏黎，我喜欢你。”
　　结果呢？结果那天晚上两个人都没有睡好。
　　很不巧地那天正是演出前一天，于是第二天两人只好一起顶着黑眼圈上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霸王化了烟熏妆。
　　很久之后，大家谈起那场演出，印象最深刻的，除了林语央那白底墨梅的长裙以及让众男生口水流了一地的剑舞之外，莫过于苏黎与邱扬的对打。
　　那是多么经典的一幕啊。
　　霸王一刀下去砍在小兵乙的剑上，用力过猛砍断了自己劣质的塑料刀，然后，全体观众瞠目结舌地看着霸王一把夺过小兵乙的剑，两三下把人给砍死了。
　　演出结束后邱扬找了个没人的时机不知死活地问苏黎：“梨子，那是初吻吧？”
　　之后他亲身体验到了空手道的精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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