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生有幸

　　岚礼推开药庐主堂的门，发现药庐中其他人全在里面。
　　只见梅姑端坐在软席上，对面跪坐着全部的药僮和药姑。岚礼向梅姑行了一礼后，规规矩矩坐在众人旁边。
　　“既然人到齐，我开始分配你们各自的区域。青叶在荷纤池……”
　　岚礼碰了碰身边的一名药姑，悄声问：“怎么了？划分什么区域？”
　　那人压低声音，“梅姑让我们以后自己去采药。”
　　“啊？”
　　“既节省，还能锻炼我们。这是她的言下之意。哦，我猜的。”见岚礼神色有异，她补充道：“放心，不会让你身陷险境的。她是按照实力划分区域，只要你小心点就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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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岚礼？”
　　“在。”
　　“你在香庭山。”
　　“是。”

　　集会结束后，岚礼直接回到家。
　　她走到家门口的大树下，刚推开门扉却看见了一个人。那人和从前一样，总是喜欢坐在门边等她。
　　“顾渊？”
　　他和往常一般对她露出微微笑容。
　　“……今天没有修炼吗？”
　　他摇摇头，等到岚礼走近，伸手在她黑发上别了一支发簪。
　　岚礼伸手摸了摸。简单的款式，却有着独特的设计。她还隐隐摸到了一个特殊记号。“咦？是在绘记买的？”
　　“嗯。”
　　“那家店，不是说一天只做一支吗？很难买的。”
　　“嗯。我去得早。”
　　……那也等了很久吧？
　　“上午预定，下午出货，我在路边等的。”
　　想象他一个人站在热闹的街道，神色是惯常的安静且略微呆滞，就那么站了一整天。岚礼忍不住笑出声，接着却轻声道：“不用这样的。你的修炼时间很宝贵。”
　　然而他只是摇摇头。

　　进屋后，岚礼走进厨房忙活起来。片刻后，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端上小木桌。
　　两人安静地吃着面条，忽然桌上多出许多东西。岚礼看过去，竟是几十块上品仙石。
　　顾渊轻声道：“如果你想买什么东西。”接着他继续低头吃面，剩下岚礼怔怔拿着筷子。许久，少女才低声道：“你不用管我的。你应该好好修炼，早日升入仙界。”
　　顾渊不吭声。
　　“不好吗？像你以往那样，不眠不休，闭关打坐。入仙界是每个修仙者最大的愿望，对吧？”
　　他摇头，“我修炼，是为了保护你不被抢走。”
　　“……又没人抢我。”
　　“有的。”
　　岚礼搁下竹筷，无声注视着他，黑眸中带着不容谎言的沉静，“你是不是认识以前的我？”
　　半晌。
　　顾渊依旧一言不发，于是岚礼鼓起双颊，脑袋撇到一旁不看他。
　　忽然浅浅凉意传来，竟是顾渊在她鼓起的一边亲了亲。岚礼鼓起另外一边，顾渊便凑到那边轻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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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岚礼无奈道：“我鼓起是表示我很生气，不是让你亲的意思。”
　　“……我知道。”
　　望着那无辜沉静的黑眸，岚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叹口气，收起桌上的仙石，“面要冷了，还不快吃？”
　　吃过面，顾渊陪着岚礼看了一会儿书。夜色渐浓，他便很自觉地回家了。
　　这天晚上，岚礼睁着眼失眠了一晚上。

　　第二日，岚礼早早去了奇兽店，终于把小乌龟买到手。
　　她开心带着小乌龟，径直去了物市宴画区。
　　“来啦？”十五打招呼。
　　“嗯！”
　　岚礼一坐下，十五便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盘点心。“我刚从恒记买的甜品，你快尝尝！”
　　她很自然地接过，顺便递给十三一块。一边吃，岚礼一边说：“对了，我以后下午才来，而且不一定天天来。”
　　“怎么了？”
　　“上午要采药。”虽然……还不知道那香庭山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小摊的生意一如从前般冷清。不过刚收获一笔上品仙石的岚礼已经不在乎了。之所以还在摆摊，只是下意识想到这里有刚认识的朋友。
　　十五正看着她喜欢的故事书，而十三依旧是那副呆呆望着前方的模样。
　　忽然十五放下书，四下打量了一番。
　　“怎么了？”
　　“我老是觉得有人盯着我们。”
　　“是吗？”
　　“或许是我的错觉。”十五耸耸肩，低头继续看书。

　　中午过后，想到自己还不了解香庭山，岚礼决定先去探探情况。于是提前收拾好摊上的药品，和两人打过招呼后，她走在前往香庭山的路上。
　　走出物市后不久，她便察觉到一丝异常。好像……真的有人在盯着她。
　　自己现在走的，是条少有人经过的小道。目之所及，不见人影。心里有些不安的岚礼顿时加快脚步。
　　就在那一刻！
　　只觉一道冰冷而刺骨的寒意贴在自己背后，似乎在无声警告：不要动。
　　“把身上的药和仙石全部交出来。”
　　抢劫？
　　岚礼深深吸气使自己镇定下来，刚要从手镯中取出药瓶，那个声音又说：“不！你转身，直接把储物手镯扔过来！”
　　她缓缓转过身，只见远处有个全身笼罩在宽大衣袍中的身影，地上淌着血，看来是受了伤。可就算受伤，也不是自己能够反抗的。
　　那人的武器正无情地贴在背后，岚礼褪下手镯，将之扔了过去。
　　他一把接过，戴在手上后便闭上眼，似乎在抹去手镯上的精神烙印。
　　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随便拿飞剑抵着别人可是不好的行为。”
　　话音未落，一名白衣男人出现在岚礼身边。那带着漫不经心微笑的清隽面容，结结实实把岚礼吓了一跳。
　　这不是那个不学无术、上次还打碎了她御兽符的男人吗？
　　远处传来冷哼，“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白衣男人笑眯眯道：“可她是我仙宗门人，你不会让我见死不救吧？”
　　“哼！想救人，把自己搭上可不好。”
　　他似笑非笑，“哦？”
　　一瞬间，周围景色全变。
　　红色枫叶纷纷扬扬落下，一望无际的枫林仿佛是这里唯一的风景。岚礼置身其中，只觉空中飘扬着淡淡的清香，还有十月吹拂的温柔秋风。她甚至听见了脚踩在落叶上的吱吱声。
　　而这个画境一般的世界只有三个人。她，白衣男人，和那个抢夺者。
　　这……是她出现幻觉了吗？
　　“极境！”抢夺者失声道：“仙宗之中踏入极境的人……你是裴瑾！”
　　“被你发现了。”白衣男人嘀咕道：“不过最近是怎么了，好几次有人混入宗门……”
　　他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那人就被重重抛远，鲜血喷洒而出。而那抵在岚礼背后的冰凉跟着消失了。
　　岚礼望向白衣男人，而他冲她笑笑，“饶了他的性命吧。生命是很宝贵的。除了誓言必杀之人，我可是善良的大好人。”
　　“……你决定。”
　　瞬间，世界恢复常貌。
　　受伤的抢夺者拼尽全部力气，驾着自己的飞剑远远遁去。而白衣男人见事情了结，笑笑便要离开。
　　“等等。”
　　“嗯？”
　　“你什么都不问就救了我……万一我是古派的人呢？”
　　他笑起来，“你这么一说，肯定是古派的人了。没事，只要确定你是仙宗之人，而对方不是，我就有义务帮助你。”
　　“为什么？”
　　“你是刚来宗门吗？”他的笑容中多了几分兴致，“那让我告诉你，宗门第一规则：若是对外，宗门内部必须联合一致。若有违反此条者，比如见宗门弟子被外敌威胁而不救下者，视若叛门。”
　　“虽然这样……还是谢谢你了。”这下，我们就两清了。
　　“不客气。”
　　直到他离开后，岚礼才猛然想到一个问题。
　　“啊！我的手镯！”

　　在手镯离开岚礼的那一刻，坐在黑暗中的顾渊睁开眼。
　　他无声从冰凉石凳上站起，随即消失在闭关石室中。
　　等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宗门一处偏僻之地。他面无表情，仙念牢牢锁住了前方正在窜逃的一个人。一个抢走了她手镯的人。
　　距离在迅速拉近。
　　等到前方那人察觉到异样，顾渊已经悄声挡在他面前。而那只手镯，竟然自行挣脱他的手腕，砺出淋漓鲜血，飞到顾渊的手上。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在顾渊身上苏醒了。
　　他的眼里倒映着这样的景致：野外的夜空下，天空缀满无数的血红星星，长满荒草的土地带着灼热的气息。在这片空无一物的原野，极致荒凉。
　　而此刻顾渊的眼神——冷酷到极致的漠然。
　　左手白纱翻飞，隐隐露出微微发光的诡异字符，而后一把超过人身的长刀出现在顾渊手中，它一动不动，仿佛静待饮血。
　　“不可能！”那人嘶哑着喉咙，“明明整个仙宗，只有裴瑾一人拥有极境……”
　　然后他的生命也定格在这一刻，那冰冷的刀刃轻易地斜划断了他的脖颈和心脏。那代表生命之息的白光暴露在空中，如轻烟般消散。
　　他的最后一句话甚至没有说完：“你是魔……”
　　顾渊原本低柔的声音变得冷酷异常，连呼吸都带着淡淡的血腥气：“杂碎，是没有第二次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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