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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琴怨
看着优雅从容、进退有度的太子长琴，竹秋一时有些恍惚。
初时不曾在意，如今细看，却只能感叹不愧是祝融大神赞不绝口的凤来琴，气度天成令人印象深刻。
视线跟随着律动的指尖，心绪间却不知又是几转。
舒缓而又灵动的乐律在耳边回荡，竹秋不由萌生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
曾经为了让兰时能看到四季风光而学习作画的自己，是不是有必要去学琴呢？
洪崖境中的所有生命都有着无尽的光阴可以挥霍，于是很自然的，几乎所有人都会去选择做点喜欢的事情来打发时间，久而久之，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自然是有了广泛流传。
收回发散的思绪，竹秋压下了心里突生的激动，即便自己很喜欢太子长琴的音律，那又能如何？自己若是初学，还不知要多久才能达到那样的水准呢。
更何况，与其贪多，倒不如专精一途为好。
只是，为何会有那般向往的心情呢？
曲终，一抬头便看到了立于句芒身后的竹秋，发觉她停驻于自己指尖的视线，太子长琴不自觉地就笑了笑。
捕捉到那个一闪而逝的笑容，竹秋微微一愣，随后立即回过神，扬了扬唇角，同样回以一个笑容。
兰时颇有些费解地瞥见竹秋忽然露出的笑意，忍不住抬手在竹秋眼前轻轻晃了晃：“竹秋姐姐？”
稍稍侧过头看向一脸纳闷的兰时，竹秋笑笑：“怎么了？”
看着一脸无辜的竹秋，兰时不由有些泄气：“算了啦，反正问了估计你也不会说实话。”说到最后，已经近乎于嘀咕了。
竹秋笑笑，装作没有听清。有些事情确实是没有必要和别人说的吧。
感觉到身上那道不曾消失的温和目光，竹秋正想抬头，便听到句芒开口道：“你们俩胆子也太大了，在这种场合还以为是在自己家么？”
话虽如此，句芒却没有什么责备的意思。
兰时显然也知道这一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没有说话，微微一笑便将视线重新转回了太子长琴的身上。
伏羲显然是对太子长琴的曲子很满意，对祝融想要认儿子的想法也就顺水推船地同意了，反正整个凤来琴都是祝融一手打造的，说是祝融的儿子也没什么不对。
挺简单的聚会。竹秋这么想着。恐怕也就是祝融迫不及待地想要推出自己的宝贝儿子，至于到底是炫耀还是想要给长琴撑腰那就见仁见智了。
应付完心思繁杂的一众人，太子长琴不由开始怀念前些日子在祝融殿的平静生活了，嘈杂的人群当真是不适合自己的吧？
想着，不由又看向不远处的竹秋，她所说的榣山，又是怎样的景象呢？
正对上竹秋满含笑意的眼，心情便奇迹般地好了很多。
那么改天，便去看看吧。
……
自句芒解了兰时的禁足令，又有兰时一再表示不需要竹秋陪着，竹秋的生活便越来越闲了。每年的例行任务也全数被兰时分走，晓得这是因为兰时想要顺便去人间其他地方看看，竹秋便也随她去了。
只是……
“听说你去了安邑？”竹秋面上有些许不赞同。人间浊气聚集之地，洪崖境中的哪一个大神都是不喜的。
“就是好奇而已。”兰时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仍是想含糊过去。
摇了摇头，竹秋开口道：“往常你去哪儿我都放心，只是安邑之人大多不敬神明，你这般胡来，终究是不太好。”
说着，却是替兰时倒了杯水，示意她坐下再说。
“现在，”竹秋抿了抿唇，“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去安邑了吧？”
即便兰时再怎么贪玩，也不会仅仅因为好奇便去了众神都很敏感的安邑，所以对兰时的话，竹秋完全不打算相信。
这是竹秋第一次看到兰时面上露出名为烦恼的表情。半晌之后，兰时方才略显犹豫地开口道：“竹秋姐姐，你说，世上真的有人定胜天这样的说法吗？”
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问？”
兰时摇摇头：“和洪崖境外的普通人不一样，我们都晓得，不论是人还是神，自出生起，命运便已刻在命盘之上，没有人可以更改。”
所以，洪崖境中的我们，早已没有那样天真的想要改命的想法。
竹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可是——”兰时忽然提高了声调，“织女姐姐告诉我，由清气化成的三皇，和八位大神的命数都非命盘所能控制，那么他们是不是可以改变旁人的命运呢？”
“自然是可以的。”竹秋迎上兰时略显惊喜的眼神，开口道：“莫要忘了，我们本身只是普通人而已。”
“若没有句芒大人，不论是我还是你，早在千百年前，便应该连枯骨都不剩了。”说着，竹秋不由微微一笑，“毕竟，没有哪个凡人能活那么久。”
见兰时沉默，竹秋默默叹了口气：“现在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吧？”
“我去了安邑，在断生崖看到了一对兄弟……”半晌，兰时才缓缓开口道：“竹秋姐姐一定不知道吧？在安邑，体弱的孩子，总是要放到断生崖让他们自生自灭的，免得让他们浪费族中口粮。”
“曾经，兰时……也是那样的孩子。”颇有些艰难地说出口，兰时隐隐带上了些许哭腔，“兰时没有那样愿意把自己重新带回去的亲人……若不是句芒大人，只怕……”
递上一块帕子，竹秋静静地看着兰时，没有说话。
小声地道了声谢，兰时继续道：“竹秋姐姐知道安邑之人不信神、不敬神、不服命，只追求自身强大的力量。所以对弱小的生命，即便是自己的亲人也会不屑一顾。兰时只是想知道，这么久过去，安邑这样残酷到不近人情的规矩到底有没有改变，但是在那个风雪夜，看到那个叫襄垣的孩子被他的哥哥接回去的时候，兰时仍然……”
“有些羡慕？”竹秋接话道。“我没有兰时这样的经历，或许是在进入洪崖境前的生活太过平淡，不能如兰时一般记忆深刻。只是，兰时难道不觉得，我们应该珍惜现在吗？”
“我知道竹秋姐姐的意思。”兰时摇了摇头，“只是，自安邑出生的我，在终于开始信仰神的多年以后，却看到了那样人定胜天的例子，一时不能接受而已。”
人定胜天？
“那个叫襄垣的孩子，坚定地相信自己的哥哥绝对不会放弃他，而他的哥哥，也没有让他失望地在他快要咽气的时候，把他抱了回去。”兰时开口道，“如果我是因为神而活下来的，那么他呢？”
因为没有依靠神却活下来了吗？竹秋张了张嘴，只是对上兰时有些失落的表情，却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竹秋想说，这和神没有关系，胜利的应该是血缘，是亲情。只是想到兰时对亲人的失望，竹秋终是什么也没说。
安邑，当真是一个很残酷的地方。虽然适者生存在什么地方都适用，但是在安邑，却是过于极端了。
难怪洪崖境中的大神都对安邑讳莫如深。
只是，竹秋忽然觉得，在那样的地方，能够做到不离不弃，相互扶持的兄弟，又会是怎么样的人呢？
“不过，”兰时的话打断了竹秋的思绪，“还是要谢谢竹秋姐姐了。”
“没有关系。”摇了摇头，“兰时高兴就好。”
“嗯。”扯开一个笑容，兰时道，“反正，不管命运能不能更改，我都很感激句芒大人，如果不是他，兰时便不可能活下来，更不可能遇见一直对兰时很好的竹秋姐姐。”
面对兰时拐弯抹角的赞美和感激，竹秋笑笑：“兰时一直很讨人喜欢。”
拥有这样的过去却依旧能保持一份澄澈心境，总是难能可贵的。或许兰时依旧没法完全放下，但是这样的念头从未演变为执念，就已经很令人赞叹了。
至少，比起兰时，或许自己确实是太过幸运了吧？
“竹秋姐姐，谢谢。”不只是这一次，还有从前。如果没有你无微不至的照顾，兰时也不可能在洪崖境拥有这样前所未有的轻松生活。“谢谢竹秋姐姐，愿意听兰时说那么多没用的话。”
“说什么呢。”笑着摇了摇头，“既然兰时叫我一声姐姐，难道我还能放着妹妹不管吗？”虽然一开始确实是因为句芒大人的关系，而对兰时照顾有加，不过后来，也确实是把兰时当作亲妹妹看待的吧。
“不过，即使你谢我再多次，有一件事我还是要说的。”竹秋见兰时收拾好心情，开口道，“既然你这次去了安邑，那么以后十年都不准再出洪崖境。这个处罚我会告诉句芒大人的。”
“竹秋姐姐！”兰时鼓起了小脸，却终是不情不愿地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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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离琴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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