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就是祝福

　　从墨凡家出来，于冬分别给两个姐妹打了电话，但都在外面拍戏，不在北京。于冬思索着去哪，或是找个地方先住下，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动向。正想着，走到了戏剧学院门口，反正时间还早，也无处可去，就走了进去。
　　于冬到过北京好多次了，还北漂了一段时间，后来在一个朋友的介绍下，去了横店，从群众到特约，现在也能演个角色了，所以就常驻了横店。虽然对北京不陌生，但这是于冬第一次进戏剧学院，她两次报考，两次折戟，都是在地方上的初试就给刷下来了，所以这里毫无疑问是伤心地。
　　于冬转了一圈，景色倒没什么，但每一个学生脸上洋溢出的热情还是给了她很大的刺激，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假设，如果她当初考上了，她如此勤奋，或许早就成星成腕了。造物弄人，有时就是这么残酷。
　　有一张长椅空着，于冬疲惫地坐了上去，旁边正好有块石头，很普通的石头，但让她一下子又想起了墨凡。于冬竟然概括不出对墨凡的感觉，憎恨，谈不上，喜欢，更谈不上，所以只能是个妖怪。于冬从包里拿出一支彩笔，起身走到那块石头跟前，在那块石头上写下了大大的“妖怪”二字。
　　有个声音在身后说：“又多了一个故事。”
　　于冬回头，看到墨凡站在他的身后，赶紧又把头甩了回来。
　　墨凡也蹲下，看着那块石头，“这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虽然它看上去并不起眼。有一年，我们排话剧《疯狂的石头》，它是个角色。”
　　于冬没好气地说：“你拿我开心呢，我又不是没看过《疯狂的石头》。”
　　墨凡很郑重，“我说的是话剧，我们真的就用的这块石头，拍完之后，还是我搬过来，放在这的呢。”
　　“你们疯了，就为这么块破石头，犯得着争来争去的吗？那话剧肯定也没人看，逻辑上都讲不通。”
　　“这里面有一个命题，到底石头的价值是本身存在的，还是人赋予的？”
　　于冬说：“你就会狡辩。”
　　墨凡看着那块石头，又换了下一个话题，“还有一次，我们学校一对情侣闹分手，就在这个地方，女孩气急了，想搬起这块石头砸那个男孩，结果砸了自己的脚，两个人又和好了。”
　　于冬愤愤地：“我还想搬起这块石头砸你呢。”
　　“这得慎重，挺沉的，不信你先试试。”墨凡想去搬那块石头。
　　于冬拉了墨凡一下，“算了，我今天踢树，脚还疼呢。”
　　墨凡惊讶：“你踢树干什么，树也是一个生命。”
　　于冬说：“我知道，一会我也去和那棵树说声对不起。”
　　墨凡笑了。
　　于冬就不喜欢墨凡这种傻样，“傻笑什么，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干什么？”
　　“这块石头被你说的那么神奇，你帮我搬走，寄我家去。”
　　墨凡摇摇头，“不行，去年有个男生考学没考上，就想搬走这块石头留个纪念，结果在门口被保安拦下了，还狠狠地教育了一通。”
　　“你那么聪明，肯定有办法不被保安看见。”
　　“还是让它在这吧，在这会有更多的故事发生，放你家就死了。”
　　于冬直起身子，拿起包，“我走了，再见。”
　　墨凡在后面喊：“你说过让我吃西红柿馅的饺子的？”
　　于冬转头：“你这人，怎么也没羞没臊啊？”
　　“我是一妖怪。” 墨凡用了于冬的评价。
　　于冬想了想，“那好吧，反正我也饿了，最后的晚餐，你买单。”
　　墨凡说：“我没钱。”
　　“我不是把钱给你了吗。”
　　“在家呢。”
　　于冬又愤愤地说了一句，“你倒是真会过日子，从不赔本。”
　　“要不吃完了，你跟我回去，把那些钱都拿走。”
　　“你怎么不说把卡也给我呢？”
　　墨凡说：“随你，你想要就都拿走。”
　　于冬又惊讶，“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那卡上好多钱呢。”
　　“只要吃西红柿水饺，怎么都行，我现在的目标就是吃。”
　　说完，墨凡拉着于冬往学校外走去。
　　墨凡吃饭的姿势很独特，不用筷子，直接下手往嘴里扔。
　　于冬看不惯，“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墨凡笑笑，还是照常狼吞虎咽。
　　于冬看着墨凡，突然有些走神。
　　墨凡使劲咽了一口，说：“你也吃啊，多好吃啊。”
　　于冬恍惚着，“墨凡，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看你吃得这么高兴，实在想不出一天之前，你还差点没饿死，你就不会自己下楼来这吃点吗，又不远。”
　　墨凡又吃了一个，有点撑着了，憋足劲，才咽了下去。
　　墨凡打着嗝说：“我不是懒，我在想别的事情，把饥饿掩盖了。”
　　于冬意味深长地说：“我看得出来，你一点都不傻，也一点都不笨，更不是懒，你就是不食人间烟火。”
　　墨凡笑，“妖怪，我挺喜欢你给的这名字。”
　　于冬也笑，“对，你就是一黑山老妖。”
　　吃完了饭，又走到了学校门口。傍晚时间，进进出出的人特别多，那些年轻的面孔看上去是那么养眼。于冬停住，又冲着大门张望。
　　墨凡还打着嗝，“你看什么，不会还想着那块石头吧。”
　　于冬没说话。墨凡又说，“那块石头放在这里比放你家有意义，真的。”
　　于冬的眼睛突然湿润了，嗓音也哽咽了，“墨凡，其实我特别羡慕你，羡慕在这个学校生活过的人，我也有梦想，只不过你们的梦想是一串美丽的项链，在脖子上晃晃悠悠，我的装口袋了，只能没人的时候偷着拿出来看看。”
　　墨凡走到了于冬前面，挡住了于冬的视线。于冬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想把头扭向另一边。墨凡突然双手扳住于冬的肩膀，四目相对。
　　墨凡说：“如果你愿意，也拿出来让我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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