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吸血鬼日记》同人）

　　05.
　　他眉头皱得很好看，“你敢跑不敢？”
　　“不敢。”我回答迅速，为增加可信程度，我睁大一双饿得发绿的大眼真诚地和他对视，“再借我个胆也不敢。”
　　他研究了下我的表情，摇头，“我不信。”

　　我算大角不算？不算。角都不算。
　　所以达蒙该干嘛还是要干嘛的。
　　出了桥洞他就像扛米袋一样把我往肩膀上这么一甩，然后以他超凡脱俗的速度，令我叹为观止地蹦到了瀑布边的树林子里头。
　　他放我下来时我觉得胃已经成了凹形。

　　以上对话就发生在他观察了地形准备作案的时候。
　　我拄着树干呕，他问我能不能信任我不会跑不会喊，我惨白着脸抹着冷汗怒视他，最终在他的眼神里败下阵来，承认我不敢。
　　可他还是用绳子把我绑在树干上。
　　然后他就走了，他说他需要去踩下点。

　　绑就绑了，能不能换个不这么诡异的姿势？
　　我双手双腿环抱一棵半径在二十五厘米左右的粗壮大树席地而坐，绳子在我看不清的树的另一面绑得严实，我侧脸摩挲着粗糙的树干，胳膊不过血，很麻。心情和环境一样，很凄凉。

　　树林外人声鼎沸，隐约能听到音乐和嘈杂的交谈，听不真切。篝火和牵引的小灯泡的光依稀能漏进来，照不亮什么，树林里还是很黑。
　　我在树干上蹭蹭。接着我听到了脚步声。

　　看清树林里钻出来的人时我不由愣了一下。
　　我记得他应该是和今晚的悲情女配薇姬一起出现的才对。可他只有一个人，左手提着个啤酒瓶子，右手握着电话搭在耳朵边上。
　　我看见他时，他约莫也看见了我。他往我的方向仔细地看了看，又走近了两步，忽然把手里的酒瓶电话一扔，大步朝我跑过来。
　　我满心激动的以为他会帮我解绳子，结果他跑到两米开外就地一蹲，偏着头饶有兴趣地盯着我，“你抱着大树做什么？”

　　我翻了个白眼，心里跟猫挠一样，拼命勾头往他身后看，想看看他女朋友来了没。也许是绳子绑得紧了，又或者是太黑了，他凑我近了些，眯着眼，小狗一样地伸手摸摸我的额头，“你这样累不累？”
　　我皱皱鼻子，隔着这么老远也能闻见那股酒糟味。数米之外又传来新的脚步声，要轻巧些，听起来像是女人。
　　“——泰勒！”来人尖叫，“你在做什么？！”

　　我忍不住笑，今晚的关键人物还是来了。感情两个人是打电话约的，虽然和原来有点儿出入，不过来了就好。
　　泰勒迟疑地回头，“你看这个女的抱——”
　　“抱什么抱？！”薇姬大踏步地迈过来，枯叶被她踩得咔嚓咔嚓响，“你打电话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薇姬明显没搞清楚状况，上来掰正泰勒的脸就是一巴掌，接着转身就跑。泰勒献宝一样捏着好容易终于发现的绳头，懵了。
　　我也懵了。这是个什么状况？他们不该争斗一番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卿卿我我一通然后再由女主角那个单相思的嗑药小弟前来英雄救美继而发生后续剧情的吗，这算什么？

　　正当我和他都还懵着的时候，不知从哪儿忽然冒出个人猛地搡开他，还反手了他一拳，“泰勒，你就是个混蛋！”
　　来人转向我，“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张嘴想解释，看清他后我又乐了。不过杰里米明显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他打完就跑，已经转身往薇姬的方向追着去了。

　　泰勒从地上爬起来，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晃晃头。好一会儿才弯腰捡起他的手机，也顺着他俩跑了的方向追过去。
　　我一愣，挨了两下打，就这么把我忘了？
　　继而我又高兴起来。虽然我还是被绑着，不管怎么样，剧情还是照常发展的嘛，虽然过程可能有些出入，结果差不多也就是了。

　　松掉的绳子能让我慢慢地转动了一下手腕脚踝，舒了舒筋骨。我看戏一样地看着泰勒和薇姬手牵手你侬我侬地从我面前七八米的地方飞快地走过去，接着看见干冰一样的雾起了，浓重了。
　　……等一下，刚才走过去的，是薇姬？
　　我还来不及为她默哀为我即将到手的工作仰天长笑三声，就听见了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是男声的惨叫。
　　我脸色发白，错了，剧情不该是这么发展的。

　　雾慢慢退下去，乌鸦叫一过，我眼前发黑。
　　“你回来了！”我一脸狗腿的笑容，“你辛苦了。”
　　达蒙还是那张似笑非笑邪气的脸。可这次不同前晚在车里，我到底看清了他糊了满嘴淌到下颌的还没来得及干涸的血迹。
　　咸腥味让我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他帮我解开绳子，我则忍着干呕努力不去看他，他也恍若未见，只是再次把我往肩上一扛，迈开步子。
　　晃动的树枝间，我竟还是看清了枯叶上毫无生气躺着的杰里米。

　　跑了好一阵，达蒙才把我在树林尽头的房子外放下来。
　　他站在我对面盯着我的脸，半晌挑挑眉毛，“正事做完了，之前没机会讨论的，我们现在可以好好地谈一谈。”
　　我没开口，一脸无辜地回视他。
　　达蒙眼色微闪，语气不善，“比如说，你怎么会认识我？”

　　我当然不会说实话，他性格多疑，说了他也不会信。
　　我沉默了一下，尽量平静地看着他那张糊满了血散发着腥气的脸，迟疑片刻，慢慢挪过去靠近他。
　　他垂眸看着我，面无表情，不闪不动，眼神格外邪气。
　　我伸手摸摸他下巴，收手蘸了唾沫，又去抹他脸上的血渍，轻轻道，“下次还是带包纸巾擦擦，你瞧，都干了。”

　　他微愣，分神一瞬，猛地推开我的手，“你脏不脏？！”
　　我耸耸肩收回手，在裤子上抹了两把。
　　达蒙神色变幻，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亮，就在我几乎回头拔腿就跑的当口，他却忽然笑了，“我那天见你你就穿这身，没衣服换？”

　　我扯扯嘴角垂下头，顺从地随他岔开了话题。
　　“你也见我跟我爷爷住桥洞了，哪儿来的衣服换？”
　　他不再质疑，照旧把我往肩上一抗，拔腿飞奔，“别什么事儿都赖你爷爷，走吧，我给你找套干净衣服。”

　　…… …… …… …… …… …… ……
　　…… …… …… ……

　　达蒙所谓的找套干净衣服，就是把我带到他住的瀑布镇宾馆房间里，然后从他的箱子里找了套看起来不那么皱巴巴的衬衫长裤。
　　他把衣服扔给我，往浴室一指，“去洗洗，你都臭了。”
　　“你才臭！”我一赧，抱着衣服往浴室走，“不准偷看！”
　　他一怔，随即乐不可支，“偷看？让我跟你一起洗我都没兴趣！”
　　……看来老头昨晚的侮辱，其实只是实话实说。

　　洗干净换上他的衣服，我的个子在国人里也不算太矮，可衣袖裤腿还是各卷了三四道两寸宽的边，看起来才勉强不那么懒散。
　　出浴室时达蒙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坐在床上看电视了。
　　我没问他在哪儿洗的，只是散着半干的头发，用宾馆里的洗衣袋把我的脏衣服卷一卷包好，小媳妇儿样地抱着，然后挨着床角担着半边儿坐下来，小心翼翼地等他发落。
　　他瞥我一眼，“洗好了？那咱们走吧。”

　　达蒙把我手里的袋子往屋角一丢，矢口不提之前的问题，很自然地牵着我的手打开房门往外走。我僵着胳膊甩开他，见他看过来，忙指着电视机撇清，“那个，你忘了关。”
　　他不出声，沉默一阵，转回床边抓起遥控器关了电视机。我忙低着头打开房间门，他在我面前停一停，当先走出去。
　　却没再牵我的手了。

　　这次达蒙终于没用跑的，他开了他那辆拉风的老爷车。
　　我瑟缩着坐在他的车里，敞篷，是拉风，也挺冷的。

　　“打个商量，”我说，“能把车篷兜上不？”
　　达蒙没动，可车速渐渐慢了些。风也似乎没那么大了。
　　我侧坐在副驾驶上偷眼打量他。黑发浓密，还有些潮，眉毛很浓，鼻梁很高，嘴唇抿着，很薄。似乎没他弟弟形容得那么不近人情啊。
　　他瞥我一眼，我忙转开视线。他却将油门踩到底，忽然加速。
　　……靠，当我刚才没讲。我搓搓鸡皮疙瘩，心里骂娘。

　　他把车子停在瀑布边的林子附近，示意我跟着他走。
　　篝火晚会已经结束了，树林子很黑。
　　人家之前好心牵我我不让，现在不好意思再腆着脸上前，只好伸手抓着他的衬衫角，深一步浅一步地跟着。

　　我试着跟他交流，比如说问问他为啥一定要让我跟着，又笨又累赘还不如索性放我走，我保证跟谁都打死也不说谁说谁是小狗云云。
　　可他只是恐吓地看我一眼，就扭头再不理我。

　　达蒙这一路很沉默。他如临大敌。
　　我不懂。我很清楚地知道他此行只是要去向他弟弟示威而已。

　　还是树林尽头的那栋两层楼的老房子。
　　不同的是，二楼的灯亮着。

　　阳台门大开，窗帘呼啦啦的飞。达蒙偏头盯着二楼看了看，忽然眨眨眼。有雾气开始蒸腾，还有黑漆漆的乌鸦扑凌凌飞上阳台。
　　“我有没有说过，”我凑近他的耳朵，“用乌鸦这招挺土气的。”
　　“闭嘴！”他脸色整肃，一托我的肘，跃上了二楼。

　　乌鸦顺着阳台门飞进去，翅膀呼扇作响。
　　屋里站着的人视线追随那只乌鸦，忽然转过头看向阳台。我下意识往达蒙背后一躲，只觉额头抵着的背脊微微震动。
　　达蒙微笑，“嗨，好弟弟。”

　　他迈步往里走，走了两步，估计是发觉我没跟上，又停步回过头来。我忙摆摆手扯出个笑脸，“你快去吧，你们兄弟相见这种跨世纪的大场面我就不瞎掺和了，我就在这儿等着你。”
　　开什么国际玩笑。你们待会儿是要打架的，殃及到我怎么行。

　　斯特凡看看我，眉头一紧，却是和达蒙说话，“这个就是刚才报警时泰勒说被他忘了的那个被绑在树林里的女孩子？”
　　他忽然移动到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他说。
　　达蒙在室内微笑，“我可没控制她，是她自愿要跟着我的。”
　　……狗血，伦家太冤枉了！
　　可我还是狗腿地道，“是，是我自己要跟着他的。”

　　斯特凡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眼底写满了怀疑。
　　我泪。你是这部剧当仁不让的正派男主角，你老可千万别讨厌我。
　　他却终于抛开我看着达蒙，“乌鸦多了点，你觉得呢？”
　　达蒙不置可否，“那是你没看见我弄得雾，等你见着就不觉得了。”
　　斯特凡凝眉，“你什么时候到的？”
　　达蒙吊儿郎当，“我怎能错过我唯一的弟弟头一天开学呢？万幸你的发型变了，谢天谢地，我可再也受不了九十年代你那可怕形象。”

　　他们交谈时我就在屋子里尽量远离中心地转悠。
　　这里看起来比在电脑屏幕上看更有质感些，摸清屋内布局后，我刻意往阳台方向挪动，确保自己离窗子远一点。

　　“……她的弟弟活着确实是个大问题。不过是你的问题。”
　　斯特凡眉头越皱越紧，达蒙还在继续说，“我为什么来这里，那你呢？我要没猜错，你的答案归根结底，只是埃琳娜。”
　　室内的火药味渐渐浓了，萨尔瓦多兄弟已经争执到关于女主角长相像不像谁的问题。这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
　　所以我缩了缩，尽量显得更加缺乏存在感一点。

　　达蒙用力推他的弟弟，“你不渴望吗？外面那么多女孩子，或者直接去找埃琳娜，你难道不好奇她的血是什么滋味？我就好奇。”
　　“够了！”斯特凡面色越来越难看，“我说够了！”

　　老好弟弟怒了，要开始了要开始了。
　　我抱头缩在阳台边，看着斯特凡一个纵身朝着达蒙猛扑过去。我很清楚达蒙速度有多快，眼睁睁看他往旁边一闪。
　　我摇摇头，同情地看着他弟弟逐渐放大的脸。
　　逐渐……放大的脸？

　　身体被大力一撞，陡然失重，呈自由落体往下掉。
　　我在百忙之中侧头看了眼本该那面四分五裂却完好无损的窗户。

　　“——啊啊啊——”

　　后脑勺磕在水泥地上，身上压着一个至少一百五十斤重的不明生物。五脏六腑全移了位，眼前别说小星星绕啊绕，全都是模糊的血色。
　　达蒙猛地提起斯特凡丢往一边，托着我的上身帮我坐直。
　　我一嘴铁锈味，“……靠，剧透太，太……坑人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