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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星象示警
清晨六点,西湖国宾馆。
赵子衣拖着扭伤的脚踝,站在8402号套房门外。她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运动服,戴了顶棒球帽遮住大半张脸——昨晚的追捕还没结束,汉华基金会和警方可能都在找她。
敲门前,她最后确认了一遍:背包里工具齐全,玉蝉贴身,手机调至静音。脚踝的疼痛在镇痛喷雾作用下钝化成持续的闷痛,但还能忍。
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六十出头的老人,清癯高瘦,穿一件亚麻质地的中式对襟衫,头发花白但梳得整齐。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深邃明亮,像能洞穿一切。他手里拿着一台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实时星图。
“赵子衣?”老人开口,声音温和但带着某种穿透力,“进来吧。你的左脚踝,建议先处理一下。”
赵子衣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对方可能观察了她的走路姿势。她走进套房,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套房客厅的落地窗外,西湖晨雾正缓缓散去。雷峰塔在薄雾中露出塔尖。客厅里没有寻常酒店的陈设,取而代之的是几台天文望远镜、一个便携式光谱仪,以及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手绘星图——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古文和现代天文学符号。
“沈观天先生?”赵子衣问。
“叫我沈老就好。”老人放下平板,从行李箱里取出一个古朴的药箱,“陆守拙昨晚紧急联系我,说你在杭州有难,可能与‘那件事’有关。坐,把左脚抬上来。”
赵子衣依言坐下。沈观天手法娴熟地拆掉她简陋的绷带,检查脚踝。
“轻微韧带拉伤,没伤到骨头。”他从药箱里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黑色药膏,涂抹在肿胀处,“这是沈家祖传的‘续断膏’,三天可愈。但今天最好少走动。”
药膏清凉,疼痛瞬间缓解大半。赵子衣道谢,同时观察这位沈氏后人——祖父笔记里说沈观天“性孤高,精星象,可测天机”,看来不假。
“陆老先生他……”
“暂时安全。”沈观天洗净手,坐回沙发,“汉华基金会不敢在国内公然绑架一位退休学者。但他们确实在监视他,也监视所有可能与你接触的人。所以我让陆文渊用一次性手机联系你——这是唯一的‘干净’通道。”
他顿了顿,直视赵子衣:“现在告诉我,赵小姐。玉蝉现世多久了?倒计时还有多少天?”
赵子衣心头一紧。对方连“倒计时”都知道。
“二十八天整。”她如实回答,“玉蝉是三天前现世的。”
沈观天闭眼片刻,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敲,像是在计算什么。当他再睁眼时,眼神凝重。
“比预想的快。”他起身走到那幅星图前,“你看这里——荧惑守心,已持续七日。按照《开元占经》记载,荧惑守心过七日,主‘大兵、大丧、国易政’。而现代天文学数据也显示,太阳黑子活动达到三百年峰值,地磁异常指数是平时的17倍。”
他调出平板上的几张图表:“这是我这半年来监测的数据。全球火山活动增加230%,平流层硫酸盐浓度激增,海洋酸度以每天0.01的速度上升……所有指标都在指向同一件事:‘绝地天通’阵的封印正在加速崩解。”
赵子衣想起帛纸上的线索:“沈老,您知道民国时期,五脉曾尝试解封的事吗?”
“知道。”沈观天点头,“1927年那次,我也听祖父说过。他们失败了,因为阵法已与地脉深度绑定,强行解封会引发连锁灾难。但那次尝试并非毫无意义——他们摸清了三十六处阵眼的位置,并制定了‘疏导计划’。”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封面上写着“沈氏星象录”。
“这是我祖父沈观星的手札。里面详细记录了当年五脉的发现。”沈观天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绘着一张复杂的地图,“三十六阵眼,对应天罡之数。泰山是总枢,其余分布在各处文脉节点。要减缓灾变,必须在灾变开始前,至少激活其中十二处阵眼,建立初步的‘疏导网络’。”
赵子衣想起玉蝉空间里那幅阵眼图:“激活阵眼需要五脉印信?”
“需要‘五脉齐聚’的文气共鸣。”沈观天纠正,“印信只是媒介,真正的钥匙是守藏史的血脉和文气传承。但如果五脉不齐,单脉强行激活——代价巨大。”
他翻到另一页,上面用朱笔写着:
“单脉启阵,需以心血为引,折寿十年。且成功率不足三成。”
赵子衣沉默。玉蝉空间里的提示,与此完全吻合。
“所以我们必须找到其他四脉的印信。”她说,“陆氏的印章有线索了,在雷峰塔地宫。但需要月圆之夜才能取。”
“农历十五,明晚。”沈观天看了一眼日历,“时间来得及。陈氏和林氏呢?”
“陈氏在四川,林氏在云南。我还没来得及联系。”
“陈氏我去找。”沈观天果断道,“我与陈铁骨的孙子陈守拙有旧,二十年前在西安见过,他还欠我个人情。林氏……”他皱眉,“林家的情况比较复杂。林杏林的孙女林素问,现在是医学博士,但……她不信这些。”
“不信?”
“林素问是彻底的现代科学主义者。她认为祖父留下的中医古籍只是‘历史文献’,所谓的‘守藏使命’是封建迷信。”沈观天苦笑,“我三年前找过她,吃了闭门羹。要说服她,需要强有力的证据。”
赵子衣想起玉蝉空间里那些黯淡的医疗技艺光点。或许,她可以展示一些“证据”。
“沈老,”她问,“您为什么愿意帮我?据我所知,沈家这些年一直隐世不出。”
沈观天走到落地窗前,望着西湖。晨雾已散,湖面如镜。
“我父亲临终前说:‘观天,沈家的使命不是隐世,而是守时。’”他缓缓道,“观察天象,预知时变,在关键时刻站出来——这才是观星一脉的真意。我躲了大半辈子,现在……时候到了。”
他转身,目光如炬:“赵小姐,你祖父没告诉你全部真相,是因为有些事必须亲身经历才能理解。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这场灾难不是天灾,是人祸。”
“人祸?”
“三百年前,赵慎行启阵封存文脉,是为了防止满清的文化清洗。但他不知道的是,当时有另一股势力——来自西方传教士中的秘术修会——也在觊觎华夏文脉的核心秘密。”沈观天声音低沉,“他们想得到‘绝地天通’阵的控制权,用于实现某种……更大的图谋。”
赵子衣想起史密斯的话:“汉华基金会?”
“他们的前身。”沈观天点头,“那个修会后来演变成几个欧洲的秘密社团,二战后又整合成汉华基金会这样的跨国组织。七十年来,他们一直在寻找五脉印信,试图在阵法崩解时夺取控制权。”
“夺取之后呢?”
“不知道。”沈观天摇头,“但肯定不是好事。所以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至少激活十二处阵眼,建立我们的控制节点。”
就在这时,沈观天的平板电脑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声。
两人同时看去——屏幕上,实时星图的一角,某个星座的位置正在剧烈闪烁。
“这是……”沈观天脸色骤变,“角宿异常!按照古星象学,角宿主‘兵革、灾变’。这种闪烁频率……预示着七十二小时内,必有重大触发事件!”
他飞快地调出其他数据:“地磁指数在刚才十分钟内飙升了300%!火山活动数据异常——不对,这不是自然现象!”
“是什么?”
“有人在强行干扰地脉!”沈观天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有人在某个阵眼附近,用高能设备冲击地脉,试图提前引动阵法崩解!等等,这个位置——”
他放大地图坐标。
“泰山。”赵子衣认出来了,那是三十六阵眼中的总枢,也是玉蝉空间里最亮的光点。
“泰山是阵法的总开关。”沈观天声音发紧,“如果有人在那里动手脚,可能会让灾变提前爆发!按照现在的数据推算……如果干扰持续,崩解时间可能会提前到——”
他调出一个计算模型,输入参数。几秒后,结果跳出。
倒计时修正:14天07小时。
赵子衣如遭雷击。
十四天?比原来的二十八天缩短了一半!
“谁干的?”她问,但心里已有答案。
“汉华基金会,或者他们控制的势力。”沈观天迅速收拾仪器,“我们必须立刻行动。你去找陆氏印章,明晚月圆必须拿到。我去泰山,看看能不能阻止或延缓干扰。”
“您一个人?”
“我在泰山有学生,是地质局的研究员,可以帮忙。”沈观天将几个U盘塞进背包,“另外,我现在就联系陈守拙,让他尽快带陈氏印信来杭州汇合。至于林素问……”
他看向赵子衣:“你脚伤不便,但杭州到昆明有航班。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去见她,想办法说服她。哪怕拿不到印信,至少让她来杭州——她的医术,在灾变中至关重要。”
赵子衣点头,虽然脚踝还在痛,但已经没有选择。
沈观天写下一个地址和电话号码:“林素问在昆明市郊开了一家‘古法医馆’,专治疑难杂症。但她脾气……嗯,比较直接。你做好准备。”
他将笔记本和几份复印资料交给赵子衣:“这些是沈家历代记录的星象-地脉关联数据,还有当年五脉制定的‘疏导方案’草案。你路上看。”
赵子衣接过,感觉手中的纸张重如千钧。
“沈老,”她最后问,“如果……如果我们失败了呢?”
沈观天站在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此刻显得无比平静。
“《周易·系辞》曰:‘天地设位,圣人成能。’”他说,“天地给了我们位置,圣人在那个位置上完成使命。我们不是圣人,但我们是守藏史——这是天地给我们的位置。成不成能,尽力而已。”
他拉开门:“记住,赵小姐。文明之所以为文明,不是因为从不失败,而是因为每次失败后,都有人愿意重新点燃火种。”
门关上。
套房内只剩下赵子衣一人。她低头看手中的资料,又望向窗外——西湖依旧平静,雷峰塔的轮廓在晨光中清晰可见。
但在这平静之下,地脉正在被人为扰动,倒计时正在加速。
她拿起手机,订了最近一班杭州飞昆明的机票:上午十点二十五分,还有三个半小时。
然后,她打开沈观天给的资料。第一页是一张手绘的阵眼疏导流程图,旁边用朱笔批注:
“五脉齐聚,文气共鸣,可调地气如调琴弦。单脉如独弦,易断。”
她翻到第二页,是林素问的简短介绍:
“林素问,35岁,云南中医药大学博士。祖父林杏林,滇南名医。父辈改学西医,唯她坚持古法。三年前因用古法治愈晚期癌患被吊销执照,现开民间医馆。信条:‘医者治人,不治命。但若天命要绝人,医者当逆天。’”
逆天。
赵子衣合上资料,看向自己肿胀的脚踝。沈家的药膏确实有效,疼痛已减轻许多。
她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浴室。需要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然后出发。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但眼神依然锐利。
“赵子衣,”她对镜中的自己说,“十四天。”
玉蝉在胸口发热,像是在回应。
她打开水龙头,热水冲刷身体。脑海中,那棵文脉巨树的虚影再次浮现。这一次,她“看”得更清楚——树上有些枝条已经开始枯萎,那是阵法崩解的先兆。
但还有一些新芽,在枯枝旁倔强地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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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赵子衣退房离开西湖国宾馆。她戴了口罩和墨镜,用沈观天给的现金打了辆车,直奔萧山机场。
路上,她收到了三条加密信息:
第一条来自沈观天:“已抵济南,正赶往泰山。陈守拙答应携印信赴杭,预计后天抵达。保持联络。”
第二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但署名陆文渊:“父亲已回家,安全。汉华的人撤了,但疑有监听。勿再联系此号。”
第三条没有署名,只有一串数字:“29.123456, 120.123456”——是经纬度坐标。她查了一下,位置在杭州郊外的一片茶园。
是谁发的?陆守拙?沈观天?还是……陷阱?
她将坐标记下,没有回复。
机场安检时,她的脚踝引起了工作人员的注意。她出示了沈观天开的“扭伤诊断证明”(老人准备得很周全),顺利通过。
登机后,她坐在靠窗位置,看着舷窗外的杭州城越来越小。
雷峰塔渐渐缩成一个点。
明晚月圆,她会回来。在那之前,她需要说服林素问——一个不信“守藏使命”的医者。
飞机爬升,穿过云层。
赵子衣闭上眼睛。意识沉入玉蝉空间。
文脉巨树下,她伸出手,触摸那些代表医疗技艺的光点。其中一个光点微微发亮,浮现信息:
【《黄帝内经·素问》全本,唐写本残卷。现存率:12%】
【关联技艺:古法针灸、五运六气诊法、祝由术……】
【可模拟演示:是】
她选择了“古法针灸”的模拟演示。
瞬间,意识被拉入一个虚拟场景:一间古朴的医室,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老者正在为病人施针。手法精准,穴位奇特,与现代针灸大不相同。
演示结束,信息补充:
【此针法为‘灵枢九针’第七式,专治‘戾气入脉’。需配合特定草药‘清心兰’,此草现已绝迹。】
赵子衣退出空间,若有所思。
或许,她可以用这个作为“证据”,说服林素问。
飞机在云层上平稳飞行。舷窗外阳光刺眼。
倒计时在脑海中跳动,数字已从28天变成14天,还在继续缩减。
她不知道泰山那边情况如何,不知道沈观天能否阻止干扰,不知道明晚能否拿到陆氏印章。
她只知道,时间不多了。
而她现在要飞往昆明,去见一个可能把她当成疯子的医生。
赵子衣靠在椅背上,手不自觉地按在胸口。
玉蝉温热依旧。
仿佛在说:火种未灭,前路虽难,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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