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颗糖

　　楚启感觉指尖有些发烫，这才看到烟头已经烧到了头，手一抖，烟头往下落的同时，他还听到一个上楼的声音，又立刻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心里一个声音说了句“糟糕”，立刻踩灭了烟头。
　　“咳咳……”还没来得及撤退，他突然被呛了下，在自家门口躬起腰咳嗽不停。
　　脚步声原来越近，等缓过那股劲儿，再抬头刚好看到祁中意正路过他面前，穿着他再熟悉不过的上班白领的一身衣服，大概是刚下班。
　　她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到了在地上的烟头，像几年前一样皱起了眉头。
　　祁中意非常讨厌抽烟的人，受家庭影响，她讨厌闻二手烟。
　　楚启见祁中意皱眉，也不管自己喘没喘过气来，一下子直起了身，条件反射的去踢刚灭了的烟头，完事整个人直直的站在那，觉得不对劲。
　　记忆刚好重叠，恍惚间分不清此刻是在夏末的田间还是他自己家门口。
　　不一样的是，祁中意把他的动作都放在眼里，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波动，看了楚启一眼，便移开目光。
　　她若无其事的从包里翻找着什么，继续往楼上走。
　　楚启呆呆的盯着祁中意的背影直到她消失，整个人才像虚脱一样，靠着门口蹲下了身，把脑袋低得不能再低。
　　片刻，重重的叹了口气。
　　脑袋里有些混乱不清，一时之间甚至没想祁中意为什么不坐电梯。
　　楚启心里冒出一丝小火，还没等他想明白什么，靠在身后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靠背空了，他自然就往后倒。
　　身体后倾靠空的瞬间还不忘说句“草”。
　　谁他妈开门不打招呼！
　　楚启双手及时撑在冰凉的地上，还好他撑住了，不然门槛正好膈着他的腰部。
　　头顶附上阴影，楚启半躺在地上没起来，仰头去看身后的东西，视线中见唐一和十九也正低头望着他。
　　楚启半个身子在门外的地上，半个身上靠在唐一的腿上，脑袋仰望着父女两人。
　　整个画画像是在玩木头人，楚启不动，十九也不动。
　　唐一忍不住打破局面，动了动腿，用脚踢了踢他：“起来。”
　　楚启呆了一秒，接着一个骨碌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嘻嘻笑了两声就朝十九张开怀抱：“十九乖，到启叔叔这来。你下午不是还要回公司吗？”
　　前者是对十九说的，后者是对唐一说的。
　　“我爸妈打电话让我带十九回去，晚上吃个饭。”
　　楚启挑了挑眉，才点了点头撇嘴道，“行吧，你们现在就要走？”
　　“嗯。”
　　楚启侧身，给两位祖宗让出位置。
　　直到唐一走到电梯口，楚启才又朝不远处多嘴道：“他们没说让你回去干嘛？”
　　唐一盯着一旁正在上升的数字，开口：“可能跟你一样瞎操心吧。”
　　“……”
　　两人走后，楚启去打开了自己的电脑，然后又去接了杯温水放在一侧。
　　看着热气缓缓冒着，然后消失。
　　楚启又陷入沉默。
　　-
　　当他终于打算对祁中意承认什么的时候，祁中意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楚启大步跟上。
　　见楚启跟了上来，祁中意只是余光淡淡看了他一眼。
　　楚启对于祁中意的动作和眼神不自觉的有点紧张，用牙齿咬了自己的舌头一口，跟班似的跟在祁中意身后，道：“对不起啊……”
　　“对不起什么？”
　　楚启小心翼翼的撇着嘴掀了掀眼皮，想着如何跟祁中意解释他不是跟踪狂或者变态，“我……”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一间小卖部。
　　楚启看着那破旧房子外挂着一块磨损严重的木牌，上面刻着“小卖部”三个字，他有那么一秒，没反正过来小卖部是什么。
　　门口挂着的帘子五颜六色，他犹豫了下，也跟上。
　　祁中意路过门口的简易收银台，在窄窄的货架之间，目的明确的找到货架上的泡面。
　　楚启跟在她身后，货架之间只能过一个人，他还小心翼翼尽量不碰到两旁的货物。
　　祁中意挑了一袋自己中意口味的泡面后，转身看到还有楚启这么个大活人，动作一顿，又转身拿了一袋。
　　“你吃不吃？”
　　尝试当空气的小跟班突然被点了名：“什么？吃什么？”
　　祁中意举了举手里拿着的袋装方便面：“泡面，我煮的。吃吗？”
　　楚启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想都没想就回答：“吃！”
　　祁中意拿好东西，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收银柜。
　　“唉？中意，今天又自己做饭，你妈还没回去啊？”小卖部的大爷和她搭话，算了算说道：“一共七块，给我六块就行。这是家里来客人了？”
　　“没呢，自己做就行。”祁中意看了一眼楚启，解释道:“这……我同学。”
　　楚启像是突然开窍了，见祁中意掏口袋要付钱，手速胜过脑速，迅速的从口袋掏出他那张三番五次没花出去的红票，抢在了祁中意前面付款。
　　大爷吓了一跳，“哎呦这我找不开啊。”
　　“没事不用找了！”楚启特别大方的说道。
　　说完他就想收回这句话，他浑身上下就剩下这100块钱了，这大话倒是说出去了，明天是打算走回去吗？
　　楚启在后悔，脸上依旧是风平浪静。
　　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此时楚启忘了他买烟找回来的零钱被他自己塞到了上衣口袋，只是掏钱的时候习惯的摸裤子口袋。
　　祁中意和大爷同时看向楚启。
　　有钱人都是这么花钱的？
　　祁中意用看败家子的眼光白了他一眼，把那张依旧没花出去的一百块钱塞到楚启手里，给了大爷十块钱，拿起泡面就走了。
　　“哎中意还没找你钱呢？”
　　“不用找了！”祁中意背着身边往外走说道。
　　大爷见楚启还没走，把找出来的几块钱又塞给楚启道：“哎小伙你拿着这几块钱，别忘了给中意。”
　　楚启抓着怀里的几块钱，胡乱的塞进了裤子口袋，急忙跟上祁中意。
　　看她走的路线不像是回家，楚启把那找回来的几块钱抓在手里，向前两步跟她并排走，递给祁中意，“这是刚刚那个……”
　　“你拿着吧。”
　　“哦。”楚启心里很莫名的一抹失落，游戏输了都没这么失落过，心里有点难过。
　　但他还是倔强的跟在祁中意身后，心里一直告诉自己：她要给自己做饭的，不跟着她回家吃饭的话就白买了两包方便面了，多浪费。
　　楚启跟着祁中意走到了路边的小摊，夏末的天，很少再有那么多摊贩出来摆摊了，摊贩正收拾着自己面前的地盘，想着怎么才能多卖几块钱早些回家。
　　祁中意像是来这里买过无数次一样，其他的只是匆匆一扫，最后站定在一个卖菜的摊贩前，楚启看不出和其他的有什么不同。
　　“中意，吃点什么？”卖菜阿姨好像也认识她，笑呵呵的跟她打招呼，递给祁中意一个小篮子让她装菜，挑好了就递给她。
　　一抬头注意到楚启，抬抬下巴问：“家里来客人了？”
　　祁中意弯腰挑了几个新鲜的西红柿，随口回答道：“我同学。”
　　“哦哦哦——”阿姨笑了两声，眼神总往楚启身上飘，直到祁中意买完菜，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她还看了楚启的背影好几眼。
　　楚启在祁中意身后看着她手中的拎着的塑料袋，那里面放着他今天的晚饭。
　　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愧疚。
　　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好像有什么话哽在喉咙，他看着道路，马上就到祁中意家了。
　　这一路五分钟的路程，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临近祁中意家门口时，楚启鼓起勇气，喊住祁中意：“那个……对不起。”
　　祁中意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对不起，”楚启在祁中意身后道，“我骗你了……”
　　“骗我什么了？”
　　祁中意这么问，直勾勾的看着楚启的眼睛，可楚启不敢看她，眼神乱瞟。
　　楚启磕磕绊绊说不出原因。
　　“嗯？”
　　祁中意唇角弯起若有若无的弧度，她当然知道楚启是跟她来的。
　　那么拙劣的演技，有点什么全写在脸上，不用过多掩饰。
　　“我家不在这边，我想跟你认识一下，我就跟来了，我也不知道你家离城区这么远，我，我……”
　　楚启语无伦次的说了好几个“我”，最后“我”不出来了，撇过头去不敢让祁中意看他。
　　余晖映在楚启眼底，祁中意看着他侧脸，眼珠动了动：“你是楚启。”
　　“你认识我！？”
　　“有所耳闻。”
　　楚启想起自己在学校里的事迹，祁中意知道他是谁也很正常，急忙解释：“我不是好人。不是！我不是坏人，我是好人！”
　　祁中意眼角弯起，忍住没笑出声。
　　“你明天会离开这里吧？”
　　“会！”楚启竖起三根手指，正色道：“我发誓！”
　　祁中意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摆了摆手，“倒也不用发誓。”
　　祁中意领着楚启跨过了家里的木门槛，才有个几十平米的小院子，整个院子都是大理石铺好的，院子中央刚好有棵梧桐树，遮住了院子里大半的阳光，地上的落叶也看起来好几天没打扫。
　　树下放了一张石头桌子和石墩的座位，看起来很久没人坐了，上面落了落叶。
　　屋内没有亮灯，楚启也看不到还有别人，祁中意一个人住？
　　楚启跟着祁中意走进主屋，木门吱嘎吱嘎的推开，灯还没打开，他鼻腔就被一股浓重的酒味所充斥。
　　他转头看了看四周，没有酒瓶子，也没有酒坛子。
　　祁中意家难不成是酿酒的？
　　没问出口，祁中意就把窗户支了起来，风涌进屋内，很快吹淡了些。
　　“我去做饭。”祁中意拿着西红柿和方便面走向了厨房，贴心的给楚启打开了电视机。
　　楚启还在东张西望，听到声音，呆了一下，急忙去电视机前坐下了。
　　上面正播放着电影，没过几分钟就插播上了广告，楚启看不进去，见祁中意拐进了厨房，又开始张望起来。
　　明明没有酒瓶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酒气？
　　如果她家是酿酒的，不应该是酒精的味道，应该是发酵的味道啊！
　　难不成……她爸爸是个酒鬼？！
　　楚启眼前一亮。
　　除了这个解释，别的还真是都对不上。
　　但还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喵~”
　　楚启思考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小猫的叫声，他看了一圈周围，没看到猫，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三秒钟后，又一声怯怯的猫叫声传进他耳朵，这次他确定是真的有猫。
　　心觉是不是路边的小野猫偷偷跟他们两个回来了。
　　楚启沿着小猫的叫声，看了一圈桌子椅子茶几沙发下面，均没有发现。
　　“喵嗷~”
　　楚启停下动作，关了电视，用犀利的目光打量周围，誓死要把小猫找出来的样子。
　　半响，他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柜子下面露出来，又叫了一声，像是饿得不行，才迫不得已出来找吃的。
　　楚启走过去，发现是一只小狸花，它不像别的野猫一样灰头土脸，相反它的毛发看起来锃亮，无比顺滑，手上戴着的小白手套也很干净。
　　楚启抬手想摸摸它，却一下子缩回到柜子底下了。
　　胆子真小，刚才就应该直接抓它出来。
　　这就是街边的流浪猫跟回来的，要么就是谁家的猫走错家门了。
　　“你给我下来，兔崽子！”
　　祁中意从厨房端着两碗面出来的时候，见她家糖豆正跳上楚启的肩膀，稳稳的在他脖颈后面趴下了。
　　楚启弓着腰，怕把小猫摔下来，又够不到它，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冲祁中意招手。
　　“快来。这小野猫太皮了，上来就想称霸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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