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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
瘴气越来越浓,解毒草的效果正在消退。明见素感到喉咙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刺痛。白露跑得跌跌撞撞,好几次差点摔倒。沈清尘一手持剑断后,一手扶着明见素。
“他们……他们会追上来吗?”白露喘着气问。
“会。”沈清尘简短地回答。
明见素回头看了一眼。因果线的视野里,六个暗红色的光点在紫雾中紧追不舍,其中有一个光芒黯淡了些——是那个旧伤复发的独眼。
她自己的头疼得像要裂开。刚才那一下,反噬比想象中严重。
“你刚才做了什么?”沈清尘边跑边问。
“我不知道……”明见素实话实说,“我只是……看见了他脚上的旧伤。”
“看见?”
“他的因果线……连着一处旧伤。我盯着它看,它就发作了。”
沈清尘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但没再追问。
前方出现岔路。一条往东,地势平缓;一条往西,是上坡。
“分开走。”沈清尘停下脚步,“我引开他们,你们往东跑。”
“不行!”明见素立刻反对,“你会——”
“他们主要追的是我。”沈清尘打断她,“我刚才伤了他们的人。你们俩目标小,容易躲。”
“可是——”
“没有可是。”沈清尘的语气不容反驳,“你带她走,去我们中午吃饭的那个小食摊等我。如果天黑我还没到……就不用等了。”
他说完,转身就往西边山坡跑,还故意踢翻了一块石头,发出声响。
果然,追兵的声音朝西边去了。
明见素站在原地,心脏像被攥紧。
“我们……我们快走吧。”白露拉了拉她的袖子。
明见素咬了咬牙:“跟我来。”
她没有往东,而是跟着沈清尘的方向,但保持在更隐蔽的路径。白露惊讶地看着她。
“你不是说要听他的——”
“我只是说‘跟我来’。”明见素压低声音,“没说要听话。”
跟踪比想象中困难。
瘴气干扰视线,脚下是厚厚的腐叶,稍有不慎就会发出声响。但明见素有一个优势:她能看见因果线。
沈清尘的因果线是淡青色的,在一片暗红追踪线的包围中,像黑夜里的萤火。她跟着那点微光,保持安全距离。
很快,她明白了沈清尘的意图——他不是单纯逃跑,而是在引着追兵绕圈子。他故意选择难走的路径,利用地形制造障碍,时不时还留下假痕迹。
聪明。但也危险。
因为追兵有六个人,而且熟悉地形。他们很快发现了沈清尘的意图,开始分头包抄。
“他要被围住了。”白露小声说。
明见素也看见了。三条暗红因果线从左侧迂回,两条从右侧包抄,还有一条——那个独眼,虽然行动不便,但正从正面逼近。
沈清尘被堵在了一处悬崖边。
悬崖不高,但下面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掉下去不一定摔死,但会被冲走,生死难料。
“交出那俩丫头,饶你不死。”独眼的声音从雾气中传来。
沈清尘背靠悬崖,短剑在手。
“做梦。”
“那就死吧。”
五个黑衣人同时扑上。
明见素藏在远处的树后,手指深深抠进树皮。她看见沈清尘的因果线在激烈地颤动,淡青色光芒忽明忽暗。每一次格挡,每一次闪避,都让线变得更细更脆弱。
不能再看了。
她闭上眼,深呼吸,然后睁开。
这次她不看人,只看线。
独眼和手下之间,有协同作战的灰色连线。刀剑和持握者之间,有掌控的黑线。每个人身上都有弱点——旧伤、隐疾、疲惫——那些因果线颜色暗淡,像衣物上的破洞。
她需要找到一个,一个能造成最大混乱的。
找到了。
左边第二个黑衣人,他的右肩有一处陈年旧伤。因果线显示,那伤让他阴雨天会隐隐作痛,握刀久了会发抖。
明见素盯着那根线,想象它被狠狠拉扯。
剧痛再次袭来,她闷哼一声,差点跪倒。但那个黑衣人惨叫起来,刀“当啷”落地,右手无力地垂下。
“老三!你怎么了!”
“我的肩膀……突然动不了了!”
包围圈出现缺口。
沈清尘抓住机会,一剑刺穿缺口处黑衣人的大腿,然后从那个方向突围。
“追!”
剩下的四人紧追不舍。沈清尘往悬崖边跑——那是死路。
“他疯了?”白露惊呼。
明见素死死盯着沈清尘的因果线。淡青色的光没有乱,很稳,很坚定。
他冲到悬崖边,没有停,纵身一跃。
“跳下去了?”
“妈的!到嘴的鸭子飞了!”
黑衣人冲到悬崖边往下看。湍急的河水翻滚着白沫,不见人影。
“老大,怎么办?”
独眼脸色铁青:“沿河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五人沿着悬崖边缘往下游走。
明见素等他们走远,才拉着白露悄悄摸到悬崖边。
下面河水汹涌,确实不见沈清尘的影子。
“他……他真的跳了?”白露声音发颤。
明见素没说话。她盯着悬崖下方,因果线的视野里,淡青色的光点没有消失,而是……在移动。
沿着崖壁移动。
“他在下面。”明见素说,“抓住藤蔓爬下去了,没掉进河里。”
白露睁大眼睛:“那我们——”
“我们也下去。”
“什么?可我们不会——”
“抓住我的手。”明见素打断她,“相信我。”
白露看着她,犹豫了几秒,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悬崖比看上去陡峭。
藤蔓湿滑,石壁长满青苔,几乎没有落脚点。明见素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手指被粗糙的藤蔓磨破,渗出血来。白露跟在她后面,吓得脸色惨白,但咬牙没出声。
下到一半时,明见素看见了沈清尘。
他卡在一处凸出的岩石上,右腿不自然地弯曲着——摔下来时可能扭伤了。但人还清醒,短剑插在岩缝里,固定着身体。
“沈清尘!”
沈清尘抬头,看见她们时愣住了。
“你们……不是让你们往东跑吗?”
“我们比较喜欢西边。”明见素说着,终于踩到岩石上。
岩石很小,勉强能站三个人。下面是十几米高的河面,水声轰鸣。
“你的腿怎么样?”明见素蹲下身。
“扭了,没断。”沈清尘脸色苍白,“但暂时动不了。”
“他们还在上面找。”白露小声说,“我听见声音了。”
确实,悬崖上方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黑衣人还没放弃。
“这里不能久留。”沈清尘说,“等他们发现藤蔓被用过,就会猜到我们没死。”
“那我们往哪走?”明见素看向四周。左边是陡峭的岩壁,右边也是岩壁,下面是河,上面是追兵。
沈清尘指了指岩石下方——那里有个被藤蔓遮掩的、不起眼的裂缝。
“山洞。很小,但应该能藏人。”
裂缝确实小,需要侧身才能挤进去。里面空间狭窄,勉强能容三人蜷缩。但很隐蔽,藤蔓一遮,从外面几乎看不见。
他们刚躲好,悬崖上方就传来了声音。
“找到什么没有?”
“没有!妈的,那小子是不是被水冲走了?”
“继续往下游找!老大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脚步声渐远。
山洞里陷入黑暗。只有岩缝透进几缕微弱的光,勉强照亮三个人的轮廓。
沉默。
然后是压抑的喘息声。
明见素这才发现,沈清尘的情况比看起来糟。他额头布满冷汗,呼吸急促,扭伤的右腿肿得很明显。而且解毒草的效果已经过了,瘴气开始侵蚀身体。
“你的药……”明见素想起背篓,但背篓在逃跑时丢了。
“在怀里。”沈清尘费力地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还剩几片解毒草。他分给明见素和白露各一片,“含上。”
“你呢?”
“我……不需要。”但他说话时已经开始咳嗽。
明见素把自己的那片塞进他嘴里。
“你更需要。”
沈清尘想拒绝,但明见素按住他的手。
“别逞强。”
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感觉到他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了。
三人分含了两片解毒草,暂时压下瘴气的毒性。山洞里只剩下呼吸声和水声。
“谢谢。”沈清尘忽然说。
“什么?”
“刚才在上面……你救了我两次。”他的声音很轻,“第一次提醒我背后有人,第二次……让那个黑衣人旧伤复发。”
明见素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是你的能力?”沈清尘问,“你能看见……因果?”
白露也转过头,在黑暗里看着她。
明见素沉默了很长时间。
“嗯。”她终于承认,“我能看见人和人之间的联系,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什么时候开始的?”
“醒来的那天。”明见素说,“第一眼就看见你和我之间的线。银色的,很亮。”
沈清尘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问:“那是什么线?”
“救命之恩的因果。”明见素轻声说,“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条命。所以我要帮你找妹妹,直到还清这份因果。”
山洞里又安静下来。
“所以你帮我,只是为了还债?”沈清尘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明见素想了想:“一开始是。但现在……不全是。”
这是实话。在看见沈清尘为了救她们主动引开追兵、在看见他跳下悬崖也要保护她们时,那根因果线已经不只是“债务”了。它变得更复杂,染上了别的东西——也许是信任,也许是别的什么。
“那你呢?”沈清尘转向白露的方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黑风林?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
白露的身体明显一僵。
“我……”她的声音在发抖,“我是从他们手里逃出来的。三天前,他们在集镇外的路上抓了我,把我带到那个山洞。那里还关着其他女孩……昨晚我趁他们喝酒,偷偷跑了……”
“你家人呢?”明见素问。
白露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死了。”她说,声音轻得像耳语,“都死了。”
明见素看见,在黑暗中,白露身上那些深红色的因果线剧烈地颤抖起来,像被风吹动的锁链。
“对不起。”沈清尘说。
白露摇摇头,虽然没人看得见。
“你们……真的会帮我吗?”她小声问,“刚才在集镇,那个青云宗的人也说会帮我,但他听说我惹了黑虎帮,就……就不说话了。”
明见素和沈清尘对视了一眼——虽然黑暗里看不清彼此。
“黑虎帮和那些黑衣人是一伙的?”沈清尘问。
“我不知道。”白露说,“但抓我的人里,有一个我见过……他在黑虎帮出现过。”
山洞外的水声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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