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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纹暗证
警车驶回市局的时候,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正被浓墨般的暮色吞吃干净。重案组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白板上贴满了赵宏远的照片——慈善晚宴上的春风得意,福利院捐款时的慈眉善目,还有十年前和周德昌勾肩搭背的模糊合影,每一张笑脸都透着让人作呕的虚伪。
贺酌把张卫国安顿在休息室,转身回了办公室,刚进门就被一股速溶咖啡的苦香扑了满脸。苏清晏正坐在办公桌前,指尖捏着一支笔,在周德昌的尸检报告上写写画画,白大褂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腕骨凸起的弧度格外好看。
“你师父怎么样了?”苏清晏抬头,镜片上的反光晃了贺酌一下,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
“老样子,闷不吭声,”贺酌扯掉外套扔在椅背上,径直走过去抢过苏清晏手里的咖啡杯,仰头灌了一大口,烫得他龇牙咧嘴,“嘶——你小子故意的?这么烫怎么喝?”
苏清晏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伸手把旁边一杯温凉的推过去:“这是给你,嘴这么急,还怪我?”
贺酌一愣,看着那杯温度刚好的咖啡,他别扭地咳了一声,端起来抿了一口,没话找话:“局长那边怎么说?抓捕申请批了?”
“驳回了。”苏清晏的笔在报告上顿了顿,声音淡了下来,“赵宏远的背景比我们想的还硬,省里有人直接压了下来,说证据不足,不能随便动纳税大户。”
贺酌的脸瞬间沉了下去,把咖啡杯往桌上一顿,杯底磕出清脆的响:“证据不足?张卫国的口供,周德昌的不明汇款,还有那三个孩子的骨灰,这些还不够?”
“不够。”苏清晏抬眼看他,目光清明,“张卫国是涉案人,口供可信度打折扣;汇款是空壳公司走的账,查不到赵宏远头上;骨灰只能证明孩子死了,证明不了是谁杀的。我们现在缺的,是能直接钉死他的铁证。”
贺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走到白板前,指尖狠狠戳在赵宏远的照片上:“这个老狐狸,十年前就布好了局,现在连根头发丝都抓不到他的把柄。”
苏清晏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贺酌的肩膀绷得很紧,黑色的T恤勾勒出脊背流畅的线条,明明是个一米八几的硬汉,此刻却像只被惹毛了的豹子,浑身都透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憋屈。
他忽然站起身,走到贺酌身边:“别气了,有件事没告诉你。”
贺酌回头,撞进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夕阳的最后一点光透过窗户,落在苏清晏的发顶,镀上一层浅金色的绒边,竟让他那张清冷的脸柔和了不少。
“什么事?”贺酌的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周德昌的出租屋,我们不是提取了一些指纹吗?”苏清晏的指尖在白板上划过,落在周德昌那张照片上,“我让人把那些指纹和赵宏远的备案指纹做了比对,还在等结果。”
贺酌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也没用,”苏清晏摊了摊手,眼底带着点狡黠的笑意,“比对需要时间,我怕你等不及,天天去催技术科,把人家小姑娘逼哭了。”
贺酌的脸一红,梗着脖子反驳:“我才不会干那种事。”
苏清晏没拆穿他,只是转身回了办公桌,拿起一份文件递给他:“这是周德昌出租屋的现场勘查记录,你看看。除了指纹,我们还发现了一些磷粉,和尸检报告里的残留吻合,说明他的煤气中毒绝对不是意外。”
贺酌接过文件,低头仔细看了起来。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夕阳彻底沉了下去,夜色像潮水一样漫了进来,贺酌看得入神,竟没发现苏清晏什么时候坐到了他对面。
等他看完抬起头,才发现苏清晏正托着下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看我干什么?”贺酌移开视线。
“看你皱眉的样子,”苏清晏轻笑一声,“像个没吃到糖的小朋友。”
贺酌的耳根瞬间红透了,他抓起桌上的笔扔过去:“苏清晏!你找打是不是?”
苏清晏笑着躲开,笔擦着他的胳膊飞了过去,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笑了起来。办公室里压抑了几天的沉闷,竟在这一阵笑闹里散了不少。
“行了,不闹了,”苏清晏弯腰捡起笔,擦干净递给他,“指纹比对结果,大概还要等三天。这三天,我们也别闲着,再去查查赵宏远国外的别墅,说不定能找到点线索。”
贺酌接过笔,心里的烦躁散了大半。他看着苏清晏那张含笑的脸,忽然觉得,有这么个搭档,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接下来的三天,过得格外漫长。
贺酌每天早上一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给技术科打电话,问指纹比对的结果。刚开始,接电话的小姑娘还耐心地跟他解释,到后来,一听到他的声音就直接挂电话。
苏清晏看在眼里,憋笑憋得难受。
这天中午,贺酌又一次被挂了电话,气得他把手机摔在桌上,骂骂咧咧地说要去技术科“理论理论”。
苏清晏端着两份盒饭从外面进来,闻言挑了挑眉:“怎么?贺大队长要仗势欺人了?”
“谁仗势欺人了?”贺酌梗着脖子,“她们办事效率太低了!”
“人家按流程来,急什么,”苏清晏把一份盒饭推到他面前,“先吃饭,我买了红烧肉。”
贺酌的眼睛亮了亮,肚子很不给面子地叫了一声。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瞬间被浓郁的香味包裹住。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贺酌含糊不清地问。
“那天在食堂,看你盯着红烧肉看了半天,”苏清晏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语气平淡,“后来打饭的阿姨说,你每次来都要点红烧肉。”
贺酌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低头扒着饭,不敢看苏清晏的眼睛。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饭盒里的热气袅袅升起,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馨。
吃完饭,贺酌靠在椅背上消食,苏清晏则坐在旁边,拿着放大镜看那个装着水溶性胶带的证物袋。
“你说,这胶带上会不会有赵宏远的DNA?”贺酌忽然开口。
“有可能,”苏清晏头也不抬,“但胶带被埋在土里十年,DNA大概率已经降解了,只能碰碰运气。”
贺酌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办公室里很安静,他能听到苏清晏的呼吸声,很轻,很稳。
“苏清晏,”贺酌忽然开口,“你说,我们能抓到赵宏远吗?”
苏清晏抬起头,看着他。贺酌的脸上没了平时的嚣张,眼底带着点迷茫,像个找不到方向的孩子。
苏清晏放下放大镜,走到他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贺酌皮肤的瞬间,贺酌的身体僵了一下。
“会的,”苏清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欠的债,总有一天要还。”
贺酌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动摇。他忽然笑了,伸手拍开苏清晏的手:“行,借你吉言。等抓到赵宏远,我请你吃大餐。”
苏清晏挑眉:“一言为定。”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林小欧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里举着一份报告,脸色通红:“贺队!苏专家!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
贺酌和苏清晏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贺酌的心跳瞬间加速,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抓过报告:“怎么样?”
林小欧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周德昌出租屋里提取的指纹,有三枚和赵宏远的备案指纹完全吻合!而且,这三枚指纹,都在煤气开关上!”
贺酌的瞳孔猛地一缩,他低头看向报告上的比对结果,红色的“匹配成功”四个大字,格外刺眼。
苏清晏也走了过来,他的目光落在报告上,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铁证,”苏清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这就是能钉死赵宏远的铁证!”
贺酌的手微微颤抖,他攥紧了那份报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积压了几天的憋屈和愤怒,在这一刻瞬间爆发出来。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苏清晏,眼底闪烁着光芒。
贺酌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定,“走!去局长办公室!这次,我看谁还敢拦着我们!”
苏清晏看着他,嘴角弯起一抹灿烂的笑意。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金色的光芒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灼热起来。
三天的等待,终于换来了想要的结果。
而他们和赵宏远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贺酌大步往外走,走了两步却发现苏清晏没跟上来。他回头,看见苏清晏正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个装着胶带的证物袋,对着阳光看。
“还愣着干什么?”贺酌喊道。
苏清晏抬起头,对着他笑了笑:“来了。”
他快步跟上贺酌的脚步,两人并肩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的灯光很亮,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
他的身边,有警队的大家,有苏清晏。
有和他一起,誓要将罪恶绳之以法的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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