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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淮西裂璧 第5章淮河夜渡
洪武二十三年暮春,夜色如墨,淮河水面泛着粼粼冷光。郭斌身着粗布短衫,将幼子郭玘紧紧护在怀中,身后跟着七名幸存的族人,皆弓着身子藏在芦苇丛中。三天前从山谷突围时,妻子沈氏为引开锦衣卫追兵,毅然冲向敌阵,至今生死未卜。郭斌强压着心中的悲痛与焦灼,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河岸——想要前往濠州祖居地,这道天堑是必经之路。
“郭斌先生,对岸渡口有官兵盘查,看得极严。”族中年轻的郭忠压低声音禀报,他的手臂还缠着绷带,是突围时被锦衣卫砍伤的。
郭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对岸渡口灯火通明,四名身着皂衣的衙役手持火把,正逐一审问过河的行人。更远处,还有一队巡逻的兵丁来回踱步,甲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是河防巡检司的人。”郭斌沉声道,指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短刀——那是他从锦衣卫尸体上取下的,如今是唯一的防身武器,“胡党案牵连甚广,沿途关卡都查得极严,没有路引,根本过不了河。”
老管家郭福喘着粗气,脸上满是疲惫:“先生,我们已经三天没正经吃东西了,玘少爷也饿坏了。再这样耗下去,就算不被官兵抓住,也撑不住了。”他的儿子在山谷突围时战死,如今只剩下他一个老人,却依旧咬牙跟着逃亡,怀中还紧紧揣着郭兴生前的手书残页。
郭斌低头看向怀中的郭玘,三岁的孩子嘴唇干裂,却懂事地没有哭闹,只是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他从怀中取出最后一小块干粮,用牙齿嚼碎,小心翼翼地喂给儿子。干粮粗糙难咽,郭玘皱了皱眉头,却还是咽了下去。郭斌心中一酸,又摸了摸儿子襁褓中那半块“勇”字玉佩,玉佩温润的触感让他稍稍镇定——这是郭家的信物,是家族存续的希望,他必须带着儿子活下去。
“再等等,夜深了官兵会松懈些。”郭斌沉声道,将剩余的族人分成两组,一组轮流放哨,一组抓紧时间休息。他自己则靠着芦苇秆,闭目养神,脑海中却不断浮现沈氏冲向前去的身影,心中如刀割般疼痛。他不知道妻子是否还活着,但他不能回头,只能带着儿子和族人,继续逃亡。
夜色渐深,渡口的灯火渐渐稀疏,巡逻的兵丁也减少了频次。郭斌知道,时机到了。他让郭福带着族人留在芦苇丛中隐蔽,自己则抱着郭玘,与郭忠一同悄悄摸向河岸,想要寻找一艘渡船。
河岸上停泊着五艘渔船,船家早已睡下。郭斌正想叫醒最外侧一艘船的船家,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低声交谈声。
“听说了吗?胡党余波再起,皇帝大肆清洗功臣,牵连了好几万人呢!”一个粗哑的声音说道,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可不是嘛!连巩昌侯府都被抄了,郭景振那侯爷被流放辽东,半路上就被锦衣卫宰了!”另一个声音附和道,“主上这次是铁了心要清除功臣,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郭斌的心猛地一沉。兄长的死讯如同惊雷,让他浑身冰冷。他强压下心中的悲痛与愤怒,继续听着两人的谈话。
“不过话说回来,这几年赋税越来越重,咱们日子也不好过。”粗哑的声音叹道,“去年淮河泛滥,庄稼歉收,官府不仅不减税,反而加收了河工银,好多人家都被逼得卖儿卖女了。”
“谁说不是呢!当年张士诚王爷在的时候,赋税可比现在轻多了,还从不强征劳役……”另一个声音刚说完,便被粗哑的声音打断:“小声点!你不要命了?敢提那反贼的名字!要是被官府听见,咱们都得掉脑袋!”
郭斌心中一动。张士诚,元末群雄之一,当年与朱元璋争夺天下,兵败被杀后,其旧部散落各地,一直对明朝心怀怨恨。这两人提及张士诚,语气中带着怀念,莫非是他的旧部?
他悄悄退了回来,对郭福和郭忠道:“渡口盘查太严,船家不敢私自摆渡。我们往上游走,看看有没有偏僻的浅滩或者无人看管的渡口。”
一行人沿着河岸向上游跋涉,夜色中,芦苇丛生,湿滑的泥土让他们步履维艰。郭斌抱着郭玘,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郭玘在他怀中睡着了,呼吸均匀,小小的手掌却始终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村口有一个简陋的渡口,只有两名衙役在篝火旁打盹,似乎并未认真盘查。
“就从这里过。”郭斌下定决心。他让郭福带着其他族人藏在村外的树林里,自己则抱着郭玘,让郭忠装作赶集的百姓,先去试探一下。
郭忠走到渡口,故意咳嗽了一声。两名衙役被惊醒,揉了揉眼睛,不耐烦地问道:“干什么的?半夜三更过什么河?路引呢?”
“官爷,我们是附近村子的,家里有急事,要去对岸找郎中,实在没来得及带路引。”郭忠陪着笑脸,从怀中取出一小块碎银,悄悄塞给其中一名衙役。
衙役掂了掂碎银,脸色缓和了些:“急事?什么急事比命还重要?如今查得这么严,没有路引可不行。”
“是我儿子得了急病,快不行了,求官爷行个方便。”郭忠指着郭斌怀中的郭玘,语气急切。
两名衙役对视一眼,看向郭斌怀中的孩子,见郭玘确实睡得安稳,不像是生病的样子,眼中顿时露出怀疑的神色:“你这孩子看着好好的,怕是在骗我们吧?该不会是胡党余孽想要逃跑?”
“官爷明察!小人怎敢欺骗您?”郭忠连忙辩解,“孩子是烧糊涂了,现在睡着了,要是再耽误,就真的没命了!”
一名衙役还想追问,另一名衙役却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算了,看他们也不像坏人,再说半夜三更的,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让他们过河吧,省得麻烦。”
那衙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算你们运气好。快找船家摆渡,天亮前必须过河,不准在村里停留!”
郭忠心中一喜,连忙谢过衙役,转身朝着树林的方向挥手。郭斌抱着郭玘,带着族人快步走出树林,来到渡口。
就在这时,村口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天空。郭斌心中一沉,以为是锦衣卫追来了。可仔细一看,却发现来的是一群身着黑衣的蒙面人,约莫二十余人,骑着马,手持弯刀,直奔渡口而来。
“是张士诚的旧部!”一名衙役惊呼道,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转身就想跑。
“站住!”为首的蒙面人厉声喝道,手中的弯刀一挥,便将一名衙役砍倒在地。另一名衙役吓得腿一软,瘫倒在地,被蒙面人一刀结果了性命。
蒙面人很快便控制了渡口,为首的蒙面人看向郭斌一行人,目光锐利如刀:“来者可是巩昌侯府的郭景扬公子?”
郭斌心中一惊,他们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难道他们的探子一直跟踪?他没有回应,只是将郭玘紧紧护在怀中,同时示意族人做好防备。
“郭公子不必惊慌!”为首的蒙面人继续喊道,“我们是张王旧部,素来敬佩郭兴将军的为人。如今郭府遭难,朱元璋那暴君滥杀功臣,我们愿助先生一臂之力,共图大事!”
“共图大事?”郭斌眉头一皱,“阁下是想让我背叛朝廷,与你们一同谋反?”
“谋反?”蒙面人哈哈大笑,“朱元璋能从一个乞丐坐上皇帝宝座,张王当年也能!如今他忘恩负义,屠杀功臣,早已失尽民心。郭公子,你兄长被他无辜杀害,家族被他抄没,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郭斌心中一痛,兄长的死、家族的难、妻子的生死未卜,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浮现。但他随即想到了父亲的教诲,想到了“忠勇”二字中的“忠”字。郭家世代忠良,从祖父郭山甫追随太祖起兵,到父亲郭兴征战沙场,始终对朝廷忠心耿耿。即便遭受不白之冤,也不能背叛朝廷,沦为反贼。
“多谢阁下好意,但我郭家世代忠君爱国,绝不会背叛朝廷。”郭斌沉声道,“我只想带着家人和族人,找一个安稳的地方隐居,了此残生。还请阁下让路。”
“冥顽不灵!”为首的蒙面人脸色一沉,“郭公子,你可想好了?朱元璋不会放过你的,你今日拒绝我们,日后必定会被他赶尽杀绝!”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郭斌不再理会他,转身对船家道,“船家,麻烦你摆渡,我们愿意付双倍的船费。”
船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瑟瑟发抖,哪里敢摆渡,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不敢……”
为首的蒙面人冷笑一声:“郭景扬,你以为你今天能走得了吗?要么归顺我们,一起反明,要么就留在这里!想当年郭兴败了张王,父仇子还,正是时候!”
郭斌知道,不能与他们纠缠。他使了个眼色,郭忠和几名年轻族人立刻上前,护住郭斌和郭福,同时朝着蒙面人冲去。郭斌则趁机抱着郭玘,跳上一艘小船,解开缆绳,想要自己划船过河。
“拦住他们!”为首的蒙面人怒喝一声,蒙面人们纷纷拔刀,与郭忠等人展开厮杀。
郭忠等人虽然武艺尚可,但蒙面人身强体壮,且人数众多,很快便落入下风。一名族人被蒙面人砍中手臂,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郭斌看着受伤的族人,心中焦急万分,却只能奋力划桨——他知道,只有自己带着郭玘过河,才能为郭家保留一丝血脉。
小船缓缓驶离岸边,郭斌回头望去,只见郭忠等人还在奋力抵抗,却已是强弩之末。为首的蒙面人看向他的小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拿起弓箭,对准了郭斌。
“小心!”郭忠大喊一声,奋力冲向蒙面人,想要阻止他。
蒙面人反手一刀,将郭忠砍倒在地,随即拉弓射箭,箭矢直奔郭斌而来。郭斌心中一紧,连忙侧身躲避,箭矢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射中了船舷。
“夫君!”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郭斌心中一震,猛地回头,只见沈氏衣衫褴褛,头发散乱,被两名蒙面人押着,站在岸边。她的手臂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袖,却依旧奋力挣扎着,朝着他的方向呼喊。
“夫人!”郭斌眼中含泪,想要划船回去救她。
“不要回来!”沈氏大声喊道,“带着玘儿走!一定要活下去!为郭家保留香火!”
为首的蒙面人见状,冷笑一声:“郭景扬,你的夫人在我们手上。想要她活命,就立刻回来归顺我们!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
沈氏看着郭斌,眼中满是决绝:“夫君,不要管我!记住你的使命!带着玘儿走!”
说完,她猛地挣脱蒙面人的束缚,朝着旁边的河水中冲去。“噗通”一声,沈氏跳入了湍急的淮河中,很快便被水流冲走。
“夫人!”郭斌撕心裂肺地呼喊着,想要划船回去寻找,却被为首的蒙面人再次射箭阻拦。
“郭景扬,你的夫人已经死了,你还是归顺我们吧!”为首的蒙面人冷笑道。
郭斌看着妻子消失的方向,心中悲痛欲绝,却知道自己不能回去。他紧紧抱着郭玘,泪水模糊了双眼,奋力划桨,小船朝着对岸驶去。
小船在淮河水面颠簸前行,郭斌奋力划桨,手臂酸痛难忍,却不敢有丝毫停歇。身后,蒙面人与族人的厮杀声渐渐远去,只有妻子沈氏跳入河中时的身影,在他脑海中反复浮现,让他心如刀绞。
郭玘被惊醒了,看着父亲泪流满面的模样,懵懂地伸出小手,擦了擦他的脸颊:“爹,你怎么哭了?娘呢?”
郭斌强压下心中的悲痛,挤出一丝笑容:“娘……娘去给玘儿买糖了,过几天就会来找我们。”他知道,这个谎言迟早会被戳破,但他不想让年幼的儿子过早承受失去母亲的痛苦。
郭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紧紧抱住郭斌的脖子:“爹,我不要糖,我要娘。”
郭斌闭上眼睛,泪水再次滑落。他紧紧抱着儿子,心中暗暗发誓:玘儿,爹一定会保护好你,让你平安长大。等你长大了,爹再告诉你,你有一个多么勇敢的娘。
小船终于在黎明时分靠了对岸。郭斌抱着郭玘,跳上岸,朝着远处的树林跑去。他知道,蒙面人可能还会追来,必须尽快与幸存的族人汇合。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郭斌终于在一处破庙前看到了郭福和两名受伤的族人。他们身上都带着伤,脸色苍白,显然是从蒙面人的包围中突围出来的。
“先生!您没事吧?玘少爷还好吗?”郭福看到郭斌,连忙迎上前。
“我没事,玘儿也还好。”郭斌摇摇头,目光扫过众人,“其他人呢?郭忠呢?”
提到郭忠,郭福的眼中闪过一丝悲痛:“郭忠为了掩护我们突围,被蒙面人杀了……其他族人也都失散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郭斌心中一沉,又是一条鲜活的生命逝去了。这场逃亡,让他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兄长,失去了众多族人,只剩下这几个人相依为命。
“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名受伤的族人问道,语气中带着绝望。
“先在这破庙里休整一下,处理伤口,补充些体力。”郭斌沉声道,“等天亮后,我们再前往濠州祖居地。那里是我们郭家的根,应该会有熟人接应。”
破庙早已破败不堪,屋顶漏着天,墙壁上布满了裂缝。郭斌让族人在庙中休息,自己则出去寻找食物和水源。他在附近的小溪边找到了一些野果和野菜,又打了几只野兔,带回了破庙。
众人围在一起,烤着野兔,吃着野果,气氛十分沉重。没有人说话,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痛与不安。
“先生,那些蒙面人会不会追来?”郭福担忧地问道。
“有可能。”郭斌点点头,“他们知道我们要前往濠州,可能会在沿途设下埋伏。我们必须小心谨慎,尽量避开大路,走偏僻的小路。”
吃完东西,郭斌给受伤的族人处理了伤口,又让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他自己则坐在庙门口,抱着郭玘,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郭玘靠在他的怀里,很快便睡着了,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仿佛害怕一松手,父亲就会消失。
郭斌看着儿子熟睡的脸庞,又摸了摸他襁褓中那半块“勇”字玉佩,心中充满了责任感。他知道,自己是这几个人的主心骨,是郭玘的唯一依靠,不能倒下。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郭斌心中一紧,连忙叫醒族人,做好防备。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便来到了破庙前。
“郭公子,别来无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郭斌心中一喜,是李诚的声音!他连忙走出破庙,只见李诚带着十几名身着明军服饰的骑兵,正站在庙前。
“李叔!”郭斌激动地喊道。
李诚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郭斌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公子,你没事吧?玘少爷还好吗?沈氏夫人呢?”
提到沈氏,郭斌的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夫人她……为了掩护我们过河,跳入了淮河,至今生死未卜。”
李诚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惋惜:“沈氏夫人真是巾帼英雄。公子,节哀顺变。我家侯爷得知郭府遭难,便立刻派我带着人手前来接应,一路追寻你们的踪迹,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你。”
他看着郭斌和族人身上的伤,又看了看破败的破庙,心中满是愧疚:“都怪我来晚了,让你们受苦了。”
“不晚,一点都不晚。”郭斌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们可能还会遭遇更多危险。”
李诚扶着郭斌,走进破庙,让手下的士兵给族人分发了食物和药品,又给受伤的族人重新包扎了伤口。
“公子,我家侯爷有几句话让我带给你。”李诚神色凝重地说。
郭斌心中一紧,连忙道:“李叔请说。”
“郭铭公子已经打探到确切消息,郭景振先生在流放辽东的途中,被锦衣卫秘密处死了。”李诚缓缓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悲痛,“主上对胡党余孽追查甚严,凡是与胡惟庸有过牵连的勋贵,几乎都被斩尽杀绝。”
郭斌的身体猛地一震,虽然早已预料到兄长的结局,但亲耳听到,依旧让他悲痛万分。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强压下心中的情绪。
“我家公子还说,郭景振先生身上的那半块‘忠’字玉佩,已被他设法从锦衣卫手中取回,暂时由他收存。”李诚继续道,“他让我转告你,郭家的血海深仇,暂且记下。待郭玘公子长成,有了自保之力,再将两块玉佩合璧,商议后续之事。当前最重要的,是保护好玘少爷,延续郭家的香火。”
郭斌点点头,从怀中取出那半块“勇”字玉佩,轻轻摩挲着。玉佩温润依旧,断裂处的纹路却仿佛在诉说着家族的苦难。他知道,兄长的死,妻子的失踪,族人的牺牲,都是郭家的血海深仇。但他不能冲动,必须忍耐,等待时机。
“还有,我家侯爷与公子让我提醒你,濠州祖居地虽然是郭家的根,但如今胡惟庸案牵连甚广,锦衣卫四处搜捕胡党余孽,濠州作为淮西重地,也被严密监视,并非绝对安全。”李诚沉声道,“他建议你不要前往濠州,而是直接跟随我前往海州。海州是鲁荒王朱檀的辖地,鲁荒王是主上与郭宁妃所生,与郭家有亲。我家公子已与鲁荒王暗中联络,他承诺会庇护你们。”
郭斌心中一动。他原本打算前往濠州祖居地暂时躲避,但李诚说得对,如今濠州也未必安全。海州有鲁荒王庇护,还有郭铭安插的旧部接应,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好,我们听李叔的安排,前往海州。”郭斌沉声道。他知道,现在不是固执的时候,保全自己和郭玘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李诚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这样最好。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马匹和干粮,现在就启程前往海州。沿途的关卡,我会想办法打点,确保你们安全通过。”
郭斌看着李诚带来的马匹和物资,心中充满了感激。郭铭的雪中送炭,让他在绝望中看到了希望。他知道,自己并非孤军奋战,武定侯府始终在暗中支持着他。
“李叔,多谢你。”郭斌躬身道,“多谢铭哥的相助。这份恩情,郭家没齿难忘。”
“公子客气了。”李诚扶起他,“我家公子与你兄弟情深,巩昌侯府与武定侯府本是一脉,相互扶持是应该的。再说,郭兴将军当年对我有知遇之恩,临终前托我照佛公子,怎奈我等力量微薄。如今郭家遭难,我们理当肝脑涂地,以死相报!”
郭斌热泪盈眶,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郭玘,翻身上马。郭福和两名族人也跟着上了马,跟在李诚身后。
队伍朝着海州的方向出发了。郭斌骑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淮河的方向,心中默念:“夫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带着玘儿平安抵达海州,让他平安长大。等我们站稳脚跟,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无论你是生是死,我都要找到你。”
风吹过田野,带着泥土的气息。郭斌知道,前往海州的路途依旧漫长而艰险,锦衣卫的搜捕、张士诚旧部的纠缠、沿途关卡的盘查,都可能成为他们的阻碍。但他不再畏惧,因为他有李诚的接应,有族人的陪伴,有儿子的寄托,还有那半块象征着家族传承的“勇”字玉佩。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郭玘,小家伙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色,小脸上没有丝毫恐惧。郭斌心中一暖,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玘儿,我们要去一个新的地方了。那里有大海,有田野,还有很多善良的人。等我们到了那里,就可以安稳地生活了。”
郭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伸出小手,摸了摸郭斌的脸颊:“爹,我想娘了。”
郭斌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还是笑着说:“娘很快就会来找我们的。玘儿要乖,要好好长大,等娘来了,让娘看看,我们玘儿已经长成一个勇敢的小男子汉了。”
队伍继续前行,朝着东方的海州走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郭斌知道,这场逃亡之路还未结束,但他心中已经有了坚定的信念——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他都要带着儿子和族人,平安抵达海州,延续郭家的香火,守住郭家的“忠勇”初心。
而那半块“勇”字玉佩,在郭玘的襁褓中,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的一盏明灯,指引着他们前行的方向,也见证着一个破碎家族在乱世中的坚守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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