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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中有毒,棋高一着
四月十二,辰时三刻。
长春宫正殿,气氛肃杀。
太后端坐主位,沈懿陪坐在侧。代云佳站在下首,神色平静。殿中站着尚宫局的女官、内侍省的太监,还有太医署的两位太医——其中就有李修平。
“开始吧。”太后淡淡道。
曹德安躬身:“遵旨。”
搜查开始了。
代云佳看着宫人们鱼贯而入,翻箱倒柜,心中一片平静。她昨夜已经让秋月又检查了一遍,确保除了那盒安神香,宫中没有任何可疑之物。
一炷香时间过去,几个太监捧着些寻常物件出来回禀:首饰、香料、药材,都是妃嫔份例内的东西。
沈懿看向代云佳,她回以坦然的目光。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太监捧着一个锦盒匆匆出来:“启禀太后、陛下,在库房架上发现此物!”
正是那盒安神香。
代云佳的心跳快了一拍,但面上依旧镇定。
太后示意太医上前查验。
李修平和王太医一同上前,打开锦盒,取出香饼仔细查看。李修平闻了闻,脸色微变:“这香……”
“怎么了?”太后问。
“回太后,这香中……似乎掺了东西。”李修平声音发颤。
沈懿眼神一沉:“说清楚。”
王太医也接过香饼查验,片刻后道:“陛下,这香中确实掺了曼陀罗粉。少量可安神,但若长期使用,会致人昏睡、神志不清。”
殿中一片哗然。
代云佳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容贵妃,”太后看着她,“这香从何而来?”
代云佳上前一步,跪下:“回太后,这香是四月初八那日,慈宁宫派人送来的。说是太后赏赐,让嫔妾安神用。”
太后的脸色变了。
“哀家赏的?”
“是。”代云佳抬起头,“送香的小宫女说,是太后怜惜嫔妾救了七皇子,特意赏的。”
沈懿看向太后:“母后……”
“哀家确实赏过容贵妃东西,”太后缓缓道,“但绝不是这香。”
殿中气氛骤然紧绷。
代云佳心中冷笑——果然,太后不认。
“太后,”她依旧跪着,声音清晰,“嫔妾可否问送香的小宫女几句话?”
太后看了她一眼:“传。”
很快,那个小宫女被带了上来,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抬起头来。”代云佳道,“四月初八那日,可是你送香到长春宫?”
“是、是奴婢……”
“当时你怎么说的?”
“奴婢说……说是太后赏的安神香,让娘娘好好休养……”
“香是从哪儿拿的?”
“从、从尚宫局领的……”
“哪个尚宫局?”代云佳追问,“谁交给你的?可有记录?”
小宫女吓得快哭了:“是、是尚宫局的刘嬷嬷交给奴婢的,说、说是太后特意吩咐的……”
“刘嬷嬷?”太后皱眉,“哪个刘嬷嬷?”
曹德安上前低声道:“回太后,是尚宫局管库房的刘嬷嬷,入宫二十多年了。”
“传刘嬷嬷。”沈懿开口,声音冷得吓人。
等待的时间里,殿中静得可怕。
代云佳依旧跪着,腰背挺直。她能感觉到沈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探究、审视,还有……一丝担忧?
刘嬷嬷很快被带来,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神色镇定。
“奴婢参见太后、陛下、贵妃娘娘。”
“刘嬷嬷,”太后开口,“四月初八那日,你可曾让人往长春宫送安神香?”
刘嬷嬷抬头:“回太后,那日慈宁宫确实传话,说太后要赏容贵妃安神香。奴婢便从库房取了最好的沉香,让人送去了。”
“你确定是沉香?”代云佳忽然问。
刘嬷嬷看向她:“奴婢确定。那香是南边进贡的上等沉香,库房都有记录。”
“那这盒呢?”代云佳指着太医手中的香,“这可不是沉香。”
刘嬷嬷上前查看,脸色骤变:“这、这不是奴婢送的那盒!奴婢送的是红木盒,盒上有尚宫局的印记!这盒……这盒是普通的锦盒!”
众人看向那锦盒——确实只是普通锦盒,没有任何印记。
代云佳心中一定。
果然如此。
“你的意思是,香被人调包了?”沈懿问。
“奴婢不敢妄言,”刘嬷嬷跪下,“但奴婢送出的,绝不是这盒!”
殿中一片寂静。
太后缓缓开口:“也就是说,有人假借哀家的名义,给容贵妃送了掺毒的香?”
无人敢应。
沈懿站起身,走到代云佳面前,伸手扶她:“起来。”
代云佳顺势起身,腿有些发麻,被他稳稳扶住。
“陛下……”她抬眼看他。
“朕信你。”他只说了三个字。
代云佳心中一暖,但随即又警醒——这不过是棋局中的一步罢了。
“查。”沈懿转身,声音冰冷,“给朕查清楚,这香到底是谁送的,又是谁调的包!”
“是!”
搜查继续,但已经变了性质——从查容贵妃,变成查陷害容贵妃的人。
一个时辰后,结果出来了。
在长春宫一个小宫女的床铺下,搜出了红木香盒,盒中正是上等沉香。而在舒才人宫中一个粗使宫女身上,搜出了曼陀罗粉。
那小宫女当场就招了:“是、是舒才人身边的春桃姐姐让奴婢做的……说事成之后给奴婢家里银子……”
矛头直指舒美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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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美玥被传来时,脸色苍白如纸。
“嫔妾参见太后、陛下。”她跪下,声音发颤。
“舒才人,”太后看着她,“你宫中的宫女身上搜出了曼陀罗粉,你可知情?”
“嫔妾不知!”舒美玥猛地抬头,眼中含泪,“嫔妾真的不知!定是有人陷害嫔妾!”
“陷害?”沈懿冷笑,“那香盒调包的事,你又如何解释?”
“嫔妾……”舒美玥咬唇,“嫔妾那日确实让人去尚宫局领过东西,但只是寻常的针线布料,绝没有碰过什么香盒!”
“是吗?”代云佳忽然开口,“舒才人,四月初八那日,你在哪里?”
舒美玥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随即又化为委屈:“嫔妾那日在宫中养病,哪里都没去。”
“可本宫听说,你那日去了御花园散步,还‘巧遇’了尚宫局的人?”
舒美玥脸色一变。
“娘娘这是何意?难道嫔妾连御花园都不能去了吗?”
“能去。”代云佳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但你‘巧遇’的,正好是给本宫送香的小宫女。而那个小宫女说,你当时还问了句‘这香是送去哪儿的’。”
舒美玥的手指猛地收紧。
“嫔妾……嫔妾只是随口一问……”
“随口一问,就让你的宫女暗中调包?”代云佳冷笑,“舒才人,你这随口一问,代价可不小啊。”
“嫔妾没有!”舒美玥哭道,“陛下,太后,嫔妾真的没有!定是有人收买了嫔妾宫中的宫女,栽赃陷害!”
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但沈懿的眼神却越来越冷。
“曹德安。”
“奴才在。”
“将舒才人宫中的宫女太监全部收押,分开审问。”沈懿道,“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宫中行此龌龊之事!”
“是!”
舒美玥瘫软在地。
代云佳看着她,心中毫无波澜。
前世,就是这样拙劣的陷害,却让莫云裳百口莫辩。因为那时候的莫云裳嚣张跋扈,树敌太多,没有人相信她是被冤枉的。
但这一世不同。
她先救了七皇子,得了太后好感;又主动请求搜查,以示坦荡;更重要的是,她让沈懿看到了她的“改变”。
这一局,她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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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美玥被禁足宫中,等待审问结果。
代云佳回到长春宫时,已是午后。
秋月激动得眼眶发红:“娘娘,您真是太厉害了!奴婢都快吓死了……”
“怕什么?”代云佳坐下喝茶,“本宫又没做亏心事。”
“可是那香……”
“那香是太后赏的,所有人都听见了。”代云佳淡淡道,“至于后来为什么变成毒香……那就不是本宫能控制的了。”
秋月似懂非懂。
“不过娘娘,舒才人这次……”
“她不会有事。”代云佳放下茶盏,“至少不会死。”
因为沈懿还需要舒美玥——需要她背后的舒家,需要她在前朝后宫的平衡。
这一点,她和舒美玥都清楚。
所以这不过是一场博弈,看谁先露出破绽罢了。
“对了,”代云佳想起一事,“父亲那边有什么动静?”
秋月低声道:“老爷今日又递了帖子,说想见您。还说……夫人病重,想再见您一面。”
代云佳皱眉。
母亲……
她想起那日母亲说的话:“若真有那一天……保自己要紧。”
母亲是不是知道什么?
“去回话,说本宫明日请示陛下,若陛下准许,便回去一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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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
沈懿正在看审问记录。
曹德安躬身禀报:“陛下,舒才人宫中的宫女太监都审过了。那个粗使宫女一口咬定是春桃指使,但春桃抵死不认,说从未见过曼陀罗粉。”
“其他人呢?”
“其他人……都说不知情。但有个洒扫宫女说,前几日看见春桃鬼鬼祟祟从后门出去,手里拿着个包袱。”
沈懿冷笑:“去查,春桃家里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奴才已经查了。”曹德安道,“春桃的弟弟前阵子欠了赌债,突然还清了。还债的钱……来历不明。”
“多少?”
“五百两。”
沈懿眼神一冷。
五百两,一个宫女一辈子都挣不到的数目。
“继续查,看这钱从哪儿来的。”
“是。”
曹德安退下后,沈懿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的落日。
今日这一出,他看得明白。
莫云裳是清白的,这一点他信。但舒美玥……真的是主谋吗?
一个入宫才三个月的才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又哪来这么周密的手段?
除非……有人帮她。
或者说,有人利用她。
正想着,外头通传:“容贵妃求见。”
“让她进来。”
代云佳进来时,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只戴了支白玉簪,显得格外清丽。
“陛下。”
“坐。”沈懿看着她,“今日受惊了。”
“嫔妾无碍。”她坐下,迟疑了一下,“陛下,嫔妾……想求您一件事。”
“说。”
“嫔妾想明日回府一趟,看看母亲。”她低下头,“母亲病重,嫔妾实在放心不下。”
沈懿看着她低垂的侧脸,想起太医的回报——莫夫人确实病重,可能撑不过这个月了。
“准了。”他道,“但只许半日,多带些人。”
“谢陛下。”代云佳抬头,眼中含泪,“还有……陛下,舒才人的事……”
“怎么?你想为她求情?”
“嫔妾不敢。”她摇头,“只是觉得……舒才人不像是那么蠢的人。”
沈懿挑眉:“哦?”
“若真是她做的,怎么会把毒粉藏在自家宫女身上?”代云佳道,“这未免太明显了。”
“那你的意思是?”
“嫔妾不知道。”她老实说,“只是觉得……这事没完。”
沈懿深深看了她一眼。
“你倒是想得明白。”
“嫔妾只是不想冤枉好人。”她轻声道,“也不想……放过坏人。”
沈懿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朕知道了。去吧,明日早些回宫。”
“是。”
代云佳行礼退下。
走出养心殿时,夕阳正好,将宫墙染成金色。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却没有半分轻松。
舒美玥这次吃了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父亲那边……
明日回府,怕是又有一场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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