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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人间相思情
烤土豆的余温在掌心残留了三天。
这三天,流放队伍终于踏入了宁古塔地界。雪更大,风更烈,路更难走。每天都有马车陷进雪坑,每天都有流犯倒下后再也没起来。兵士的鞭子抽得更勤,咒骂声更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越来越浓的绝望。
但江沨的日子,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不同。
那个叫阿逐的少年兵士,总会找各种理由凑过来。有时是“不小心”多分半个窝头,有时是“捡到”一块还算干净的棉布。每次都是偷偷摸摸,眨着眼把东西塞过来,然后一溜烟跑掉。
江沨没拒绝。不是不想,是不能。父亲江文渊的情况越来越糟,伤口化脓,高烧不退,时常陷入谵妄。弟弟江沅也染了风寒,咳得撕心裂肺。他需要一切能弄到的东西——哪怕只是多一口吃的,多一块布。
第四天黄昏,队伍抵达宁古塔城外的驿站。说是驿站,其实只是几间勉强能挡风的土坯房。兵士们把流犯赶进最大的那间,锁上门,自己则住进相对暖和些的厢房。
江沨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看着角落里昏迷的父亲,又看看身旁蜷缩着发抖的弟弟,手指在袖中慢慢收紧。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寒风卷进来,吹得屋里的油灯疯狂摇曳。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玄色大氅上落满雪花。
凌青阳。
屋内的流犯们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这些日子,他们已经见识过这位年轻佐领的冷硬——有人试图逃跑,被他亲手射杀在雪地里;有人偷藏干粮,被他当众鞭笞二十。他不是那种会滥施同情的人。
江沨站起身,行礼:“凌大人。”
凌青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停留了两息,又扫过屋内的其他人。“江沨,”他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出来。”
江沨心头一紧。他看了弟弟一眼,江沅脸色苍白地摇摇头,眼神里满是担忧。江沨给了弟弟一个安抚的眼神,抬脚走出屋子。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雪还在下。院子里点着几支火把,火光在风雪里明灭不定。凌青阳站在廊下,旁边还站着两个兵士,其中一个正是阿逐。
“大人,”江沨垂首,“不知唤我何事?”
凌青阳没立刻回答。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那是一张简陋的地图,画着附近的地形。“认得这里吗?”
江沨凑近看了看。地图上标注着一条河,叫“冰河”,是松花江的支流,冬日会完全封冻。河边有个小村庄,叫三家子。
“认得。”江沨点头,“冰河距此约三十里,河面宽,冰层厚,往年常有商队踏冰而过。”
凌青阳收起地图:“今早,三家子的猎户在冰窟窿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江沨心头一跳。
“尸体被捞上来时,身上穿的是汉家女子的棉裙,但腰间系着旗人女子才用的荷包。”凌青阳的语气依旧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村里人说,这女子是十天前突然出现在村里的,自称是逃难来的,借住在村东头王老栓家。三天前失踪。”
江沨听出话里的蹊跷。冰河封冻,要凿出能沉尸的冰窟窿绝非易事。女子身份矛盾,又突然出现在这苦寒之地……
“大人需要我做什么?”他直接问。
凌青阳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深,像在审视什么。“你是江南人,对衣饰纹样应该熟悉。”他顿了顿,“另外,流犯里有个叫薛贵的老仆,是二十年前从薛家出来的。”
薛家。
江沨的呼吸窒了一瞬。江南薛家,巨富盐商,也是……他生母的娘家。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连江沅都不知道。凌青阳怎么会……
“尸体现在停在村祠堂,我要你去看。”凌青阳打断他的思绪,“认认那荷包和衣裙的纹样,问问薛贵可有什么线索。”
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江沨沉默片刻,躬身:“遵命。”
凌青阳摆摆手,阿逐立刻牵来两匹马。一匹是凌青阳的黑色战马,另一匹是普通的军马。凌青阳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江沨看着那匹军马,犹豫了一下——他背上有伤,骑马会牵扯到。
“大人,江公子背上有刑伤,”阿逐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骑马怕是……”
凌青阳拉缰绳的手顿了顿。他回头看了江沨一眼,目光落在他背上,虽然隔着厚厚的棉衣什么也看不见。“能走吗?”
江沨咬牙:“能。”
“那就走。”凌青阳调转马头,却放慢了速度,“阿逐,你跟着。”
三十里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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