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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第一卷:冬夜
第五章
股东大会前三天,上海下起了那年的第一场雪。
细密的雪花在清晨的灰暗天空中飘洒,尚未接触地面便已融化,只在车窗和树枝上留下湿润的痕迹。周屿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外面逐渐被白色覆盖的世界,思绪却飘到了即将到来的决战。
过去三天像一场密集的战役。白天,他与沈默分头行动——周屿负责法律战线的攻防,草拟文件、联系股东、分析策略;沈默则聚焦于公司内部,游说员工、完善商业计划、准备演讲。晚上,两人在咖啡馆或周屿的办公室会合,复盘进展,调整计划。
他们取得了一些胜利:张涛最终同意支持沈默,条件是未来在公司治理中获得更大话语权;三位小股东被沈默的商业计划书打动,承诺投反对票;医院的陈院长虽未明确表态,但暗示将发表一份关于“合作连续性和数据安全重要性”的声明。
但形势依然严峻。根据沈默的最新估算,启明资本已经笼络了至少35%的股份支持,加上王振宇和李明哲的15%,已达50%。而沈默自己持有34%,加上已确认的支持者,勉强能达到45%。剩下的11%股权分散在众多小股东手中,其中相当一部分可能弃权或待价而沽。
胜负悬于一线,而启明资本的王律师,已经开始展现他的手段。
周屿的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是一条新闻推送:“默声科技控制权之争白热化,创始人被指管理不善”。
他点开链接,是一家财经媒体的报道,匿名“知情人士”爆料称沈默“独断专行、决策失误,导致公司错过多个发展机遇”,还暗示他“与核心团队关系紧张,多名高管离职”。文章虽未点名王振宇和李明哲,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所指。
舆论战开始了。周屿早有预料,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
他立即打给沈默,对方秒接。
“看到了?”沈默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反而让周屿有些不安。
“嗯。他们行动了,比预期早。”
“我接到三家媒体采访请求,都说是要‘听取我的说法’。”沈默说,“要回应吗?”
“暂时不要。”周屿思考着,“现在回应会陷入他们的叙事框架。我们需要以自己的节奏、自己的方式讲述故事。下午的媒体专访准备好了吗?”
“稿子背熟了,但还是紧张。”
“正常。记住,你不是在辩护,而是在讲述。讲你的初心,讲技术的意义,讲团队的努力。人们愿意相信有信念的人。”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周律师,如果输了,这些还有意义吗?”
这个问题直击核心。周屿走到窗前,雪花在玻璃上融化,留下蜿蜒的水痕。
“有意义。”他缓缓说,“因为有些事情,即使失败也值得做。而且,我们还没输。”
“我只是...”沈默的声音低了下去,“昨晚梦到公司被拆解,技术被拍卖,团队解散。醒来时发现自己哭了,像个傻瓜。”
周屿感到胸口一阵莫名的□□。他见过太多商业战争的残酷,但沈默话语中的痛楚依然触动了他。
“你不是傻瓜。”他说,“你在乎自己创造的东西,这从来不是愚蠢。”
电话那头传来深呼吸的声音。“谢谢。下午见。”
挂断电话,周屿立即联系事务所的公关团队,要求准备应对方案。同时,他起草了一份律师函,准备以诽谤为由要求那家媒体更正报道——不是为了真的起诉,而是展示强硬姿态。
中午时分,雪停了,天空依然阴沉。周屿在办公室简单吃了午餐,继续完善股东会策略。根据章程,股东会需要三分之二以上表决权通过才能罢免董事长,这意味着启明资本需要争取超过66.7%的支持。目前的50%远远不够,但他们可能在最后时刻拉拢更多小股东。
关键变量是那些尚未表态的持股人。周屿列出一份名单,总共八个人,持有约8%的股份。他和沈默已经接触了其中五个,三个态度模糊,两个倾向启明资本。剩下的三个,一个是海外投资者,联系困难;一个是机构股东,需要内部决策程序;最后一个是个人投资者,年事已高,很少参与公司事务。
下午两点,周屿和沈默在电视台附近的一家茶室见面,准备三点的专访。沈默穿着深色西装,打了领带,比平时正式许多,但眼神中的疲惫难以完全掩饰。
“看起来不像要上电视的创业者,更像要上刑场的。”周屿直言不讳。
沈默苦笑:“感觉差不多。”
周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小瓶眼药水:“滴一下,缓解红血丝。还有,喝点这个。”他推过去一杯深色液体。
“这是什么?”
“参茶,提神又不至于手抖。”周屿自己也喝了一口,“记者可能会问尖锐问题,特别是关于那篇报道。记住几个原则:不直接否定,不情绪化回应,不陷入细节争论。转向你想要传达的信息。”
沈默认真记下,像学生在考前温习重点。“如果他们问我和王振宇的关系破裂,怎么回答?”
“强调过去的合作成果,表达对现状的遗憾,展望未来重建合作的可能性。”周屿说,“展现胸怀,不攻击个人。”
“如果他们问为什么有高管离职?”
“承认任何组织都会有人事变动,强调核心团队的稳定性,列举仍在职的关键成员和他们的贡献。”
沈默点头,默默复述。周屿看着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法庭时的紧张。那时他刚执业,为一个中小企业辩护,面对对方经验丰富的律师,手心全是汗。但他撑下来了,而且赢了那场官司。
“你会做得很好的。”周屿说,“因为你在说真话。真实的信念最有感染力。”
沈默抬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脆弱,随即被坚定取代。“我不只是为了赢。我想让更多人知道,技术可以不只是赚钱工具,它可以有温度,可以帮助人。”
“那就把这种感觉传达出去。”周屿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电视台的演播室比想象中小,灯光却很亮。沈默坐在高脚凳上,调整着麦克风,周屿在控制室透过玻璃观看。主持人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财经记者,以犀利提问著称。
访谈开始很常规,问公司发展历程、技术优势、市场前景。沈默逐渐放松,谈到技术时眼中自然流露出热情,那是伪装不来的。
“你们的语音情感识别技术,据说能通过声音分析检测抑郁症早期症状?”主持人问。
“是的。”沈默身体前倾,这是他说到感兴趣话题时的习惯动作,“传统抑郁症诊断依赖主观问卷和医生面谈,很多患者在早期不愿主动就医。我们的技术可以通过日常通话中的语音特征,发现细微的情绪变化,提供早期预警。”
“但这是否涉及隐私问题?人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分析?”
“所有分析都在用户设备本地完成,数据不上传云端。”沈默解释,“我们设计系统的核心理念就是隐私优先。技术应该保护人,而不是监视人。”
周屿在控制室点头。沈默的回答很好,既回应了关切,又强调了价值观。
接下来,问题逐渐尖锐。“最近有报道称,您与联合创始人关系破裂,多名高管离职,公司内部管理混乱。您对此有何回应?”
沈默停顿了一秒,周屿能看到他的喉结动了动。然后他开口,声音平稳:“默声科技成立七年,经历过起伏,也有过人事变动,这在高成长科技公司中并不罕见。但我们的核心团队——那些从最初就相信这项技术价值的人——大多数仍在公司。至于与联合创始人的分歧,我们有过不同观点,这很正常。重要的是,我们都希望公司好。”
“但分歧已经导致控制权争夺,启明资本提议罢免您的董事长职务。您认为这还只是正常的观点不同吗?”
沈默深吸一口气。周屿在控制室握紧了拳头,这是关键时刻。
“商业世界中,资本与创始人、创始人与创始人之间的分歧是常见的。”沈默选择了一种更宏观的视角,“重要的是如何解决分歧。我相信通过建设性对话,能够找到平衡各方利益的方案。”
“但如果股东会选择支持启明资本呢?您会接受结果吗?”
沈默直视镜头:“我会尊重法律和章程规定的程序。但同时,我会继续为相信的事情而战——不仅是公司的控制权,更是这项技术应该服务的方向。有时候,坚持比输赢更重要。”
访谈又进行了十分钟,问题涵盖了技术伦理、行业竞争、公司未来规划等各个方面。沈默的表现超出周屿预期,他展现了技术专家的专业、创业者的激情,还有一种难得的真诚。
结束时,主持人握手时说:“沈先生,您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您想象中我是什么样?”沈默问。
“更...强硬,或者更圆滑。但您给人的感觉是,真的相信自己在做的事。”
“因为我确实相信。”沈默说。
离开电视台时,天已经黑了。雪又开始下,这次更大,雪花在路灯的光晕中旋转飘落。沈默解开领带,长长呼出一口气。
“我表现得怎么样?”他问,声音里有一丝不确定。
“很好。”周屿真诚地说,“特别是最后关于坚持的部分。人们会被信念打动。”
沈默笑了,那是周屿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的笑容,不是苦笑,不是强颜欢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疲惫却明亮的笑容。“我差点忘词,但想到你在外面看着,就镇定下来了。”
他们并肩走在雪中,雪花落在肩头,很快融化。街道上行人稀少,城市的喧嚣被雪声覆盖,有种奇异的宁静。
“你知道吗,”沈默突然说,“七年前我们刚开始时,就在这样的雪天。我和王振宇、李明哲挤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写代码,暖气坏了,冻得手指僵硬。但我们觉得在改变世界,至少是改变一点点。”
“那时候想改变世界什么?”周屿问。
“让技术更有人性。”沈默抬头看雪,“那时候人工智能刚火起来,大家都在讨论算法多强大,计算多快速。但我们觉得,如果技术不能理解人的情感,不能尊重人的尊严,那再强大也只是冰冷的机器。”
“现在你还相信吗?”
“更相信了。”沈默坚定地说,“因为见过技术被滥用的样子,所以更知道坚持的方向有多重要。”
他们走到地铁站,沈默要回公司继续准备,周屿回事务所。分别前,沈默说:“周律师,无论结果如何,谢谢你。你让我看到,法律不只是冷冰冰的条文,它也可以保护一些...温暖的东西。”
周屿不知如何回应,只是点点头:“明天见。最后两天,不能松懈。”
回到事务所,周屿立即查看舆论反应。沈默的访谈已经播出,社交媒体上反响不错。许多人被他的真诚打动,#技术应该保护人#的话题上了热搜。但同时也出现了一些质疑的声音,说他是“理想主义的空想家”、“不懂商业现实”。
舆论场永远分裂,重要的是掌握主流叙事。目前来看,沈默赢得了不少同情分,但同情不能当股份用。
晚上九点,周屿收到一条紧急消息:王振宇和李明哲刚刚向全体股东发了一封公开信,详细列举了沈默的“管理失误”,包括“拒绝有利收购要约”、“忽视市场反馈”、“独断决策导致核心人才流失”等,并附上了所谓的“证据”。
这是精心策划的一击,选在股东会前最后时刻,让沈默来不及充分回应。公开信语气克制,但每一条指控都直击要害。
周屿立即联系沈默,电话接通时,能听到对方粗重的呼吸声。
“看到了?”周屿问。
“刚看完。”沈默的声音在颤抖,这次是愤怒,“他们...扭曲事实。那笔收购要约,如果接受,公司就失去了方向。市场反馈,我们听取了,但选择了长期价值而非短期利益。人才流失...大部分离开的人是因为我们付不起大公司的高薪,不是因为我的管理!”
“我知道。”周屿冷静地说,“但现在重要的是回应。我们必须在天亮前准备好反驳材料,发给所有股东。”
“他们说的有部分是真的。”沈默突然说,声音低了下去,“我确实独断,确实有时听不进不同意见。也许我真的不是个好CEO。”
周屿沉默了几秒。然后他说:“沈默,听我说。每个人都会犯错,每个领导者都有缺点。但你的错误是为了坚持正确的东西,你的缺点是因为太相信自己的愿景。这不是完美,但这是真实的。而王振宇和李明哲,他们现在站在资本的立场,选择了另一条路。没有对错,只有选择。”
“但股东会看结果。”沈默苦涩地说,“他们列举的‘失误’导致公司估值增长放缓是事实。如果当初接受收购,早期投资者已经套现离场。如果选择更商业化的方向,也许早就盈利了。”
“如果,如果,如果。”周屿说,“商业世界没有如果,只有结果。而你的结果是,创造了一项可能帮助数百万人的技术,建立了一家有价值的公司,赢得了员工的尊重和客户的信任。这些不是财务报表上的数字,但它们是真实的。”
电话那头只有呼吸声。周屿继续说:“现在,我们需要做的是:第一,逐条反驳他们的指控,提供事实和数据;第二,强调你的愿景和价值观;第三,展示具体的未来计划;第四,呼吁股东选择长期价值而非短期利益。能做到吗?”
长久的沉默后,沈默说:“能。”
“好。我负责法律和事实部分,你负责愿景和未来。两小时后,在我的办公室碰面。”
挂断电话,周屿立即开始工作。他调出公司所有公开文件、财务报告、会议记录,对照王振宇和李明哲的指控,逐项准备反驳证据。这是一个漫长而繁琐的过程,需要绝对的专注和精准。
凌晨一点,沈默到了,眼睛红肿,但眼神坚定。他带来了修改后的商业计划书和一份情感真挚的个人陈述。
两人并肩工作,像配合多年的战友。周屿负责逻辑和证据,沈默负责情感和愿景。窗外,雪越下越大,世界一片洁白。
凌晨四点,反驳信完成。周屿通读一遍,确认每个论点都有支撑,每个数据都准确无误,同时保持了专业和克制的语气。沈默的个人陈述附在后面,讲述了他创业的初心、对技术的信念、以及对公司未来的承诺。
“发吗?”沈默问,手指悬在发送键上。
“发。”周屿点头。
沈默按下发送。信被发往所有股东的邮箱,包括王振宇、李明哲,以及启明资本的代表。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这场战争的又一回合开始了。
“现在怎么办?”沈默问,声音中透着疲惫。
“现在,我们等。”周屿说,“你去我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一会儿,两小时后我们分析反应。”
沈默没有拒绝,他确实到了极限。周屿给他拿了条毯子,看着他蜷缩在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眉头即使在梦中依然紧锁。
周屿自己毫无睡意。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雪。城市在雪中沉睡,但在这栋写字楼的三十八层,一场可能改变许多人命运的战争正在上演。股东们会如何选择?是支持理想的坚守者,还是选择资本的确定性?
手机亮了,是一条凌晨五点的消息,来自一个未知号码:“周律师,我是王振宇。我们能谈谈吗?”
周屿盯着这条消息。王振宇直接联系他,这很意外。是陷阱,还是转机?
他回复:“可以。时间和地点?”
“现在,你办公室楼下咖啡馆。我一个人。”
周屿看了眼沙发上熟睡的沈默,决定不叫醒他。他轻手轻脚地拿起外套,走出办公室。
凌晨五点的咖啡馆空无一人,只有值班店员在柜台后打盹。王振宇坐在角落,面前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咖啡。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更苍老,眼角有深深的皱纹,但眼神锐利。
“周律师,请坐。”王振宇做了个手势,“抱歉这么早打扰。”
“没关系。”周屿坐下,点了杯美式,“王先生想谈什么?”
“直接说吧,我想结束这场战争。”王振宇开门见山,“对大家都没好处,特别是对公司。股东会无论结果如何,都会留下裂痕,影响未来发展。”
“沈默也是这个意思,但前提是保留公司的完整性和控制权。”周屿说。
王振宇苦笑:“你还是不明白。启明资本不会让步,他们已经投入太多资源。而且,从商业角度看,他们的方案对公司更有利——拆分出售,股东获得即时回报,技术找到最适合的应用场景。这是多赢。”
“除了沈默和那些相信这个愿景的人。”周屿平静地说。
“愿景不能当饭吃。”王振宇的语气变得尖锐,“周律师,你见过太多创业公司了,有多少能真正实现创始人的理想?大多数要么中途放弃,要么被收购,要么倒闭。沈默的坚持很感人,但不现实。”
“所以你们就联合外人,夺走他一手创建的公司?”周屿问,语气依然平静。
王振宇的脸色变了变:“我们给了沈默机会。多次劝他接受现实,调整方向,但他不听。公司需要生存,员工需要工资,投资人需要回报。不能永远活在理想里。”
“生存和理想不一定矛盾。”
“但通常矛盾。”王振宇身体前倾,“周律师,我欣赏你的专业,也尊重你为沈默做的努力。但这场仗你们赢不了。启明资本已经争取到足够的支持,股东会的结果没有悬念。我今天来,是想给你和沈默一个体面的退出方案。”
“什么方案?”
“启明资本愿意提高对沈默股份的收购价,比市场价高30%。他可以带着钱离开,保留名誉,甚至可以作为技术顾问继续参与项目。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周屿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如果沈默拒绝呢?”
“那他可能一无所有。”王振宇的声音冷了下来,“股东会后,如果他失去控制权,启明资本会立即启动拆分程序。他的股份价值会大幅缩水,而且他在这个行业的名声...你知道资本圈很小,没有人会再投资一个‘难搞’的创始人。”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也是现实。周屿见过太多这样的故事,理想主义者被资本驱逐,最终黯然离场。
“我会转达你的提议。”周屿说,“但你知道沈默的答案。”
王振宇叹了口气,第一次露出疲惫的神情:“我知道。他就是那样,固执得像块石头。但石头终究会被水流磨平,只是时间问题。”
“也许石头够坚硬,能改变水流的轨迹。”周屿说。
王振宇摇头,站起身:“告诉沈默,我对他个人没有恶意。只是...商业就是商业。明天股东会见。”
他留下咖啡钱,转身离开。周屿坐在原地,看着窗外的雪。天快亮了,雪也小了,城市开始苏醒。
回到办公室,沈默已经醒了,正站在窗边。
“王振宇找你了?”他问,没有回头。
“你怎么知道?”
“我了解他。”沈默转过身,眼中没有睡意,“他想做个了断,显示自己的大度。什么条件?”
周屿如实转达。沈默听完,笑了,那笑容里有苦涩,也有决绝。
“高30%?我的七年,我的理想,就值这30%的溢价?”
“理智地说,这是不错的交易。”周屿客观分析,“你可以带着资金开始新项目,没有债务,没有包袱。”
“那我的团队呢?那些相信我、跟着我熬过最艰难日子的人呢?”沈默的声音提高,“还有那些可能因为这项技术得救的人呢?他们怎么办?”
周屿没有回答。他知道答案。
沈默走到白板前,上面还画着股东会的座位图和投票预测。他拿起笔,在“尚未决定”的股东名单上画了个圈。
“这个张教授,持有1.5%,是我大学时的导师。他昨天回我邮件,说看了我的访谈,很感动。”沈默说,“还有这个李女士,早期天使投资人,她女儿有抑郁症,所以对我们的技术特别关心。”
他一个一个指着那些名字,讲述背后的故事。这个股东的母亲患有阿尔茨海默症,那个股东自己是听力障碍者...每个人都不是冷冰冰的投资者,而是有故事、有情感、有立场的人。
“资本把一切都简化成数字和回报率。”沈默放下笔,“但世界不是这样的。人有情感,有信念,有选择。明天股东会,我要让每个人看到,这不只是商业决策,更是价值观的选择。”
周屿看着沈默,看着这个在绝境中依然燃烧着火焰的人。他想起王振宇的话:石头终究会被水流磨平。
但也许,有些石头天生就是要改变河流方向的。
“好。”周屿说,“那我们准备最后一战。不仅仅是法律条文,不仅是商业计划,更是人心的争夺。”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积雪的街道上。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明天,就是决战之日。
沈默走到周屿面前,伸出手:“无论结果如何,谢谢你陪我走这一程。”
周屿握住他的手,感觉到那手掌的温度和力量。“还没结束。而且,我不是陪你,我是站在你这边。这是不同的。”
沈默的眼中闪过什么,像是惊讶,像是感动,最终化作坚定的光芒。
“那么,”他说,“让我们去赢得这场战斗。”
晨光中,两个男人的手握在一起。窗外,城市苏醒,车流渐密,生活继续。而在某个会议室里,一场关于技术、资本和理想的战争,即将迎来最终章。
雪开始融化,冬天终会过去。但有些东西,比如信念,比如坚持,比如人与人之间奇妙的联结,却能在严寒中生根发芽,等待春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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