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明遗民，在星际直播归田

　　晨光微熹，姜晚禾从不安稳的睡眠中醒来。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枕边的保温杯，指尖却触到了什么圆滚滚、带着泥土凉意的东西。
　　她猛地睁开眼。
　　六颗。
　　整整六颗鸽蛋大小的土豆，安静地躺在她手边的旧毯子上。它们并不饱满，表皮带着营养不良的淡青色，有几处还附着未干的湿润泥土——显然是刚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姜晚禾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抓起土豆冲出小屋。清晨的废土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灰雾，空气冷冽而刺鼻。她跑到那片开垦出的土地旁——昨天那株顽强存活的马铃薯不见了，只留下一个被小心翻挖过的小坑，周围散落着几片彻底枯死的叶片。
　　“雾雾？”
　　乳白色的雾气从屋角飘来，在她身边缓缓凝聚。雾气似乎比昨天稀薄了一些，它轻轻拂过姜晚禾手中的土豆，然后绕着她转了一圈，最终停在那片空荡荡的土地上方，微微下沉——那是一个近乎悲伤的姿势。
　　姜晚禾明白了。
　　雾雾拔掉了那株濒死的马铃薯，把仅存的六个小块茎全部交给了她。在这个资源匮乏、一切未知的世界里，这是它所能给予的全部信任。
　　“谢谢你。”姜晚禾轻声说，喉咙有些发紧。
　　雾气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然后飘向小屋，示意她回去。
　　姜晚禾捧着那六颗土豆回到屋内，将它们放在工作台上。晨光透过窗格，在土豆表面投下深浅不一的影子。她的心情复杂——激动于雾雾毫无保留的信任，却又隐隐担忧：昨天的催生能力会不会只是一次性的？那种绿色能量还会出现吗？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食指，尝试着回忆昨天的感觉——那种从指尖蔓延开的暖流，那种与生命本源相连的悸动。
　　起初什么都没有。
　　她的心跳开始加快，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从指尖传来。很淡，很微弱，与昨天那种澎湃的生命力完全不同，但确实存在。
　　她集中精神，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指尖。
　　一缕淡绿色的光丝缓缓渗出，如同晨雾中抽出的嫩芽，微弱却顽强。光丝在空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还能用……”姜晚禾喃喃自语，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
　　她拿起两颗最小的土豆，仔细观察。按照科学的种植方法，马铃薯需要经过催芽处理才能获得更好的收成——将块茎放置在温暖潮湿的环境中，待芽眼萌发后再进行栽种。但在这里，没有时间等待自然催芽。
　　姜晚禾将两颗土豆放在手心，闭上眼，将那一缕绿色能量缓缓注入。
　　她能“感觉”到土豆的内部结构——那些处于休眠状态的芽眼，那些储存着有限养分的薄壁细胞，那些在贫瘠环境中萎缩的维管束。能量如同温润的泉水，渗入每一个细胞间隙，唤醒沉睡的生命力。
　　土豆表面开始发生变化。
　　淡青色的表皮逐渐转为健康的浅黄，萎缩的部分慢慢充盈。芽眼处，一点点嫩白色的凸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探出头来，然后伸展成细小的、带着绒毛的幼芽。短短几分钟，两颗土豆已经长出三四根健康的芽条，每根都有半厘米长。
　　姜晚禾停止输送能量，仔细检查成果。芽条健壮，土豆本身也变得饱满——这比她预期的还要成功。
　　她小心翼翼地将两颗催好芽的土豆放在一旁，又拿起另外两颗进行同样的处理。当第四颗土豆完成催芽时，她明显感觉到指尖的能量流变得微弱，那种暖意正在消退。
　　“还剩两颗……”姜晚禾看了看剩下的土豆，又看了看屋角那堆尚有暗红色余烬的木灰，“也许可以试试另一种方法。”
　　她在余烬旁扒开一小片区域，将两颗未催芽的土豆埋入尚有余温的木灰中。这是她在乡下外婆家学到的土方法——用草木灰的温热和碱性环境促进发芽，同时还能消毒防腐。
　　做完这些，姜晚禾感到一阵轻微的疲惫。她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完全亮了，灰蒙蒙的天幕下，那片死寂的枯木林如同剪影般沉默矗立。
　　“先填饱肚子。”她对自己说。
　　取出昨天剩下的小半块面包，掰成两半，将稍大的一半递给一直守在一旁的雾雾：“吃吧。”
　　雾气轻柔地包裹住面包，几秒钟后，面包消失，而雾气的浓度似乎恢复了一些。它满足地绕着她转了一圈，然后飘向门外，似乎在示意什么。
　　姜晚禾跟着雾气来到屋后新发现的地下溪流旁。她用破旧的铁皮水杯舀起清水，就着剩下的小半块面包慢慢吃完简陋的早餐。水很清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在这个废土世界上，这简直是奢侈品。
　　吃完早餐，姜晚禾开始今天的种植工作。
　　她在小屋旁选择了四处相对平坦、土质稍好的位置，用简陋的木棍挖出四个浅坑。每个坑底都铺上一层从溪边取来的湿润细沙——这是为了改善排水，防止块茎腐烂。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催好芽的土豆放入坑中，芽条朝上，覆盖上一层薄土。
　　整个过程，雾雾都在一旁静静守护。它时而飘到高处，警惕地扫视四周；时而贴近地面，似乎在感应土壤的状况。当姜晚禾完成最后一株的覆土时，雾气轻轻拂过那四个微微隆起的小土堆，洒下一层几乎看不见的乳白色光点——就像清晨的露水，转瞬即逝。
　　姜晚禾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但雾雾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轻轻推了推她的背，示意她回屋休息。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姜晚禾整理了小屋，将昨天拾回的枯木劈成更小的柴火，重新整理了【生命种匣】中的种子。她仔细研究了每种种子的标签，发现其中几种标注着“抗逆性强”、“耐贫瘠”、“短周期”的字样——这显然不是普通的种子。
　　中午时分，她取出昨天收获的生菜种子——那是她用第一株催生的生菜留的种，用小布袋仔细装好，放在工作台的角落。这些种子颗粒饱满，带着新种特有的光泽。
　　她再次来到那片生菜地。
　　昨天种下的两株生菜已经被收获，只剩下两小截残留的根茎。姜晚禾蹲下身，伸出手指。
　　绿色能量比早晨更加顺畅地涌出。她将能量注入第一株生菜的根茎——几乎在瞬间，新的叶片就从残留的茎基部抽出，展开，生长。短短两分钟，一株翠绿饱满的生菜就完全长成，叶片肥厚，脉络清晰。
　　姜晚禾小心地摘下外层较大的叶片，保留中心嫩芽，然后转向第二株。
　　重复这个过程时，她注意到能量的消耗速度。第二株生菜长到一半时，她已经开始感到轻微的眩晕，指尖的绿光也变得不稳定。但她坚持完成了催生，收获了第二株生菜。
　　现在，她手中有八片新鲜的生菜叶，以及两株保留了生长点的生菜植株。
　　“还需要更多……”姜晚禾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旁边已经平整好的土地。她计划种植十株生菜，为未来的食物储备打下基础。
　　她打开装生菜种子的小布袋，数出十颗饱满的种子，在提前挖好的浅沟中均匀播下。然后，她蹲在田垄边，将双手轻轻按在土壤上。
　　这一次，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将能量集中在单一植株上，而是尝试着将能量均匀地散布到整片播种区域。这是一个大胆的尝试——如果失败，可能会浪费宝贵的能量和种子。
　　绿色光晕从她的掌心扩散开来，渗入土壤。
　　她能感觉到那些微小的种子在黑暗中苏醒，种皮破裂，胚根向下探出，子叶向上顶开土壤。她能感觉到能量在十株幼苗间流动，有的吸收得多些，有的少些，但都在生长。
　　第一对真叶展开。
　　叶片扩大。
　　茎秆伸长。
　　生长，生长，不断生长。
　　姜晚禾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嗡鸣。她能感觉到体内的某种东西正在被快速抽空，就像水箱的底部被突然拔掉了塞子。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按在泥土上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但她没有停下。
　　两分钟。三分钟。四分钟。
　　当第十株生菜长到两个巴掌大小时，姜晚禾眼前猛地一黑。
　　绿色光晕瞬间熄灭。
　　世界天旋地转。
　　她踉跄着想要站起，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耳鸣声越来越响，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她隐约看到雾雾焦急地冲过来，乳白色的雾气试图托住她下沉的身体，但穿过她的手臂——雾气的实体化能力似乎还不足以支撑一个人的重量。
　　“回……回屋……”姜晚禾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几个字。
　　她跌跌撞撞地向小屋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视线边缘开始出现黑斑，那些黑斑不断扩大，吞噬着周围的世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不正常，胸口发闷，呼吸急促。
　　终于摸到门框，她几乎是摔进了小屋。
　　地面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瞬。她挣扎着爬到那张简陋的床铺上，拉过旧毯子裹住自己。寒冷从四肢百骸传来，即使裹着毯子也在不住地发抖——这是能量严重透支的典型症状。
　　雾雾焦急地在屋内盘旋，它尝试着凝聚成更浓密的形态，试图为她保温，但效果有限。最终，它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飘到工作台边，轻柔地卷起一片姜晚禾早上摘下的新鲜生菜叶，送到她的唇边。
　　姜晚禾已经没有力气咀嚼，只能任由叶片贴着干裂的嘴唇。奇迹般地，一丝微弱的清凉感从叶片中渗出，渗入她的口腔，顺着喉咙下滑。那感觉很微弱，就像沙漠中的一滴水，但确实存在。
　　一片，又一片。
　　雾雾耐心地将四片生菜叶依次送到她的唇边。每片叶子都会释放出一点点生命能量——那是姜晚禾自己注入的能量，现在又以一种温和的方式回馈给她。
　　慢慢地，颤抖停止了。
　　呼吸逐渐平稳。
　　眼前旋转的黑影开始退去。
　　姜晚禾在极度的疲惫中沉入睡眠。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天，要更加小心地使用这种能力……以及，雾雾，谢谢你。
　　在她沉睡时，雾雾静静守护在床边。乳白色的雾气缓缓流动，偶尔洒下几粒微光，落在她的额头上，就像最轻柔的晚安吻。
　　小屋外，新种下的土豆和生菜在废土的风中微微摇曳。四株土豆苗已经破土而出，嫩绿的叶片试探性地展开；十株生菜整齐排列，翠绿饱满，与周围灰败的土地形成鲜明对比。
　　更远处，埋于木灰中的两颗土豆，在余温的呵护下，芽眼处悄悄萌发出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白尖。
　　生命，正以最顽强的方式，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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