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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小镇的公交站，有些没有站台，站在站牌边，不时要小心来往行人和车辆。
看着头顶越发灰蒙的天空，杨笑不觉伸出手去，却不曾想，有一点儿冰凉飘落在了手心。
“下雪了！”
宛若柳絮纷飞的雪花，一片一片落下，街上行人忍不住抬头驻足，小孩子更是兴奋大叫、蹦蹦跳跳，手舞足蹈的样子，甚是惹人欢喜。
许久，公交车才缓慢驶来。
再次看了眼曾经走过三年的熟悉街道，她轻扬唇角，随着人流上了公交。
车上乘客不多，她像往常那样，走到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外，雪花轻轻飞过，落在地上，寂静无声。
她想：这一别，该是再难见到那张神采飞扬的俊逸脸庞了。
乘客都付钱坐好，司机正要关门，突然，一道流星般的身影直冲上来。
对司机道了声谢，付完钱，来人眼前一亮，立马向后排走去。
感觉身边坐了个人，杨笑有些讶异：明明前座更加舒适，空位也不少，这人怎么……
或许，他也习惯坐后排吧！
盯着窗外的人，并未侧头看他一眼，车子已经发动，他深呼一口气，主动打招呼道：“好巧啊，杨笑同学！”
许天？！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杨笑不可思议转过头——她真以为自己思念过度，出现了幻听！
“许……许同学……”舌头像打了结，她掩不住惊讶问道，“你……你怎么……”
“明天下午我就要坐火车走了，想起还有亲戚没看，这不赶紧跑来追末班车了，还好赶上了。”
他的语气十分轻快，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浅笑，杨笑捏紧手心，微微点头，只鹦鹉学舌般重复道：“赶上就好，赶上就好。”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喜欢的人就坐在自己身边，第一次距离自己这么近……她，从没想过，离开学校之后，两人之间还会有什么交集。
现在也没有其他同学在一旁，她的心脏，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跳动得厉害。
许天他……
她不是做梦！
此时此刻——他就坐在她的身边！
“杨笑同学是回家吗？”
耳边传来轻声的问候，她收回心神，点点头道：“嗯，再晚就没有回去的公交了。”
“我想也是。”许天笑道，“这次同学聚会和我们班一起办，会不会玩得不够尽兴？”
他的语气……似有一丝关心。
有些诧异他的问题，杨笑摇摇头道：“两个班一起办挺好的，我……很开心。”
冬日的夜幕落得早，老旧的公交车还未点亮顶灯，掩住了她微微泛红的脸颊。
这次同学聚会，她是为他来的……
这件事，只有她自己知道就够了。
未来，也许会是一件值得纪念的美好回忆。
“我也是，许久没有回来见见老同学，还挺想念。”许天调整了坐姿，有些感慨道，“两年不见，大家多少还是有些变化，我也是……唉！”
她侧头看去：“许……许同学，为何叹气？”
关心的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她咬咬唇，怕他听出她的心意。
许天并未多想，自嘲一笑，如实回道：“大家都说我在B市顶尖大学也能拿奖学金，等毕业了一定大有作为，以后还指望找我帮忙。其实……我不过是拿过一次三等奖学金，学校竞争大，优秀的人太多，我……也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厉害。”
从小镇走入大都市，从前所有，好似云烟般微不足道，对他来说，一切都要重来。
这些话，他从未对别人说过，就连家人也是。
对她……
公交顶灯突然亮起，看着印象中总是乐观爱笑的女孩面露忧色，他理好思绪，启唇说道：“抱歉，大过年的，不该对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当……”
“不是！”
听到这些，心里没有冲击是骗人的！
她握紧双拳，也不怕他看到自己的表情，鼓起勇气，真诚说道：“许天同学，你很棒，无需自我怀疑！以前，你在学校一直都是第一，能考入B市那样好的大学，已经是我们学校的奇迹了。距离毕业还有时间，你要相信自己，我……真心希望你能开心些，不要有那样大的压力，以你的能力，一定还能再创奇迹！”
学习上的事她不懂，无法帮他，但……
她一直相信，他很好，很优秀——他的未来，定会前程似锦、耀眼夺目。
她——喜欢他啊！
“你——”
听此一席话，许天睁大眼睛，心里受了鼓舞，暖烘烘的，不觉开口笑道：“好啊，借杨笑同学吉言，我可得好好努力，千万不能让你失望啊！哈哈！”
“我……”
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杨笑小脸浮起两朵红云，听见他的笑声，心里觉得十分温暖。
“许天同学，新的一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小声低语道。
“嗯，我相信，都会好起来的。”
视线看向暗沉的窗外，他想了想，还是问了老早想问的问题。
“明年的同学聚会……”看着身侧的人，他开口道，“杨笑同学还来吗？”
明年……
她顿了顿，摇了摇头：“不来了。估计……会很忙。”
“我也是。”许天回道，“之后也会忙起来，到时可能会和家人在B市过年，顺便游览一番风景名胜。”
他的语气，似有一种浅浅的叹息。
许天同学……他，在可惜什么？
小镇距离终点站不过10分钟的车程，不知是末班车还是司机赶时间回家吃饭的原因，今天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快抵达终点。
公交缓缓进站，乘客陆续下车。
虽有不舍，但终点不同，行路……终有一别。
杨笑下了车，见许天似在等她，心微微动，上前一步，找话题道：“许天同学一会儿去哪儿？远吗？”
“步行5、6分钟吧！”他伸手指了个方向，“不远。”
“我一会儿还要坐个电动三轮，今天……”未尽的话打住，她无声一笑，客气说道，“再见！”
“下雪了！”许天伸出手，仰望苍穹的眼眸，比星光深邃。
“下大了！”感觉到额头上的湿意，她咬咬唇，从背包拿出一把小巧可爱的雨伞，递给他道，“许天同学若是不嫌弃，这把雨伞……你需要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简直是雪中送炭啊！”他笑着接过，撑开雨伞，突然一顿，“那你……”
“我坐电动三轮车，师傅会直接送到家门口，不需要用雨伞。”她忙道。
“那就好。”许天笑了笑，视线看向她没带手套的双手，关心问道，“你的手……还会受冻吗？”
她的手——
捏着背包肩带的手一紧，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摇摇头，低声回道：“不，不会了。”
怕他追究细问，她赶紧叫了辆车，又说了声“再见”，上车一坐好，师傅问了声，很快就开车上路了。
“杨笑同学——”
看着消失在街角尽头的红色电动三轮车，许天喃喃低语道：“……再见！”
无人知道——他的大衣口袋里，静静躺着一双漂亮可爱的粉色手套。
这份新年礼物……
“看样子，是送不出去了！”
独自撑伞站在路灯下，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亲戚的号码。
“二伯，在家吗？嗯，我一会儿过来……晚饭？好啊，那就叨扰您了……不，不过夜，看看您和伯母就好，到时叫个车回去……嗯，明天就走……好，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他想：自己是不是话太多，打扰到她了。
明明她还要回家，他却……不想太快分离，也很想……和她多说说话。
以后……
还会有机会见面吗？
雪，下成了鹅毛，街上处处都是热闹欢腾的声音，而他，学业压力和亲朋好友的期待……
摇了摇头，现在的他，哪儿有时间去想其他。
过完年，心，也该收了。
*
付钱下了车，回家吃完晚饭，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想起今天的一切，杨笑忍不住捂住被子踢着腿，心，久久无法平静。
她和许天说话了！
还一起坐了公交！
他就坐在她的身边，距离那么近！
他没拒绝她的雨伞，还关心她的手……
她的手——
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仰头看着头顶白墙，她伸出双手，不觉细细端详起来。
比读书时白了些，这两年也没再开裂冻伤，但……这双大手，依然比别的女生更大。
不知什么时候起，每年冬天，她都会冻手。
高中三年，情况似乎有些严重，擦了些药，但作用不大。
冻手很疼，也……很丑。
她不想让他看到她软弱难看的样子。
只是……
“许天……”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才敢悄悄念着他的名字。
“他为什么知道我冬天会冻手呢？”
难道，她的这双大手，已经明显到所有人一看就能知道有多大、有多丑吗？
下意识将手伸进被窝里藏起来，想起陈慧今天送她一程时说的话，床上的人不觉蹙起眉头，心，比屋外的冰雪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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