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神墟搞绿化

　　寂弦带着花燃来到了他临时做出来的房子。

　　“到了。”

　　花燃站在大门前，抱着她的小包，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座房子。

　　青砖灰瓦，白墙墨檐。一座标准的、人间江南式样的院落，安静地坐落在这片绝对死寂的焦土之上。它如此完整，如此规整，连屋脊上的脊兽和檐角的铜铃都清晰可见。院墙粉白，甚至能看出新近修葺过的痕迹。两扇黑漆木门虚掩，门前还有两级干净的石阶。

　　“哇，你住的房子还真不错，我可以进去参观参观吗？”

　　“当然可以。”

　　他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黑漆木门。

　　门内是一个方正的小院，青石板铺地，缝隙里干干净净。正房三间，左右厢房，抄手游廊连接。所有门窗紧闭，廊下悬挂的灯笼也是簇新的，里面没有烛火。

　　“哇——”花燃的惊叹词就没停过。她跑进院子，在青石板上踩了踩，又跑到廊下，摸了摸光溜溜的柱子。对她来说，能在神墟有个遮风挡雨、看起来完全正常甚至称得上“豪华”的屋子，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了。

　　寂弦看着她像只欢快的小雀般在宅院门前打转，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深灰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松动的情绪。

　　半晌，花燃将这宅子里里外外摸了个遍后。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一直静立院中的寂弦，语气充满了惊叹和毫不掩饰的羡慕：“寂弦，你家也太好了吧！这院子，这房子……比我在青檀宗的住处还好！”

　　她快步走回寂弦身边，仰着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只是纯粹的赞叹：“真的，我从来没住过这么漂亮的房子。我们青檀宗讲究清修，屋子都简朴得很，床是石头的，桌子是木疙瘩……哪像这里，看着就舒服。”

　　她说着，又状似无意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空旷的庭院，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我今晚该住哪儿。我那苗圃旁边倒是有几块大石头能挡风，就是地上又硬又冷，煞气还重……”

　　她偷眼去瞧寂弦的反应。

　　寂弦静静听着，深灰色的眼眸看着她脸上生动的表情，等她说完，才缓缓开口：“神墟夜晚，煞气阴寒更重，确有侵蚀之险。”

　　闻言，花燃期待地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寂弦努力克制嘴角上扬的弧度，仿佛看不懂她眼底明晃晃的暗示：“嗯，你所虑甚是。由此往东三里，有一片风蚀岩群，岩隙颇多，能避煞风，地面亦相对平整。”他的声音温和，语气真诚，像是在分享一个有用的生存技巧，“你若现在动身，天黑前应可抵达。虽不及此处，但也算是个不错的露宿之地。”

　　花燃：“……”

　　她脸上的期待瞬间僵住，眼睛瞪得圆圆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说了半天这房子多好、自己没地方住、外面多危险……结果他给她指了个……野外的石头缝？？？

　　“我……我不是……”花燃张了张嘴，试图解释，“我的意思是，这院子这么大，房子这么多……”

　　寂弦无动于衷。

　　她抱着小包裹的手紧了紧，努力维持住表情，干笑两声：“哈、哈哈……你说得对，我是得赶紧去找个地方了，天快黑了嘛……那、那我就不打扰了！”

　　她说着，脚步有些仓促地转身就往院门口走，背影都透着一股强撑的镇定和莫名的委屈。

　　“噗呲。”一声极轻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音，自身后传来。

　　花燃脚步猛地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迟疑地、慢慢地转回身。

　　寂弦依旧站在原地，墨色的衣袍衬得他身形修长孤直。只是此刻，那张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深灰色的眼眸里，仿佛有细碎的星光一闪而过，带着一丝清晰的、近乎促狭的笑意。

　　他看着僵在门口、一脸错愕的花燃，终于不再掩饰那点逗弄的心思。

　　“逗你的。”他声音里的冷淡褪去几分，多了些真实的温度，“院子东边的厢房，你可以住。”

　　花燃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茫然，再到恍然大悟，最后化为被戏弄后的羞恼，一层层染上红晕。

　　“原来你还会捉弄人啊？”抱着包裹又噔噔噔地走了回来，仰起脸瞪着他，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寂弦不再逗她，抬手指向东厢房的方向：“去吧。房间是空的，缺什么，可以跟我说。”

　　花燃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东厢房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无声地敞开了，里面陈设与西厢房一般无二，整洁干净。

　　她心里的那点气恼，在对上他眼中那尚未完全散去的、真实的笑意时，莫名就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被纵容了的感觉。

　　“哼！”她故意哼了一声，掩饰自己微妙的情绪，抱着包裹快步走向东厢房，嘴里还嘟囔着，“算你还有点良心，不枉我给你的那半块桂花糕……”

　　花燃推开东厢房的门，走了进去。

　　房间比她预想的还要宽敞些，陈设果然与西厢房一样，简单却齐全。她将小包裹放在桌上，走到窗边，推开了支摘窗。窗外是寂静的庭院，再远处，是神墟永恒不变的灰暗天幕。

　　这房间……真的属于她了吗？

　　她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柔软的床褥，又摸了摸光滑的木制桌面。一切都崭新得不像话，没有一丝使用过的痕迹，干净得几乎没有人气。可即便如此，它也是一个能遮风挡雨、能让她安心躺下的地方。

　　比她预想中露宿石缝，已经好上千万倍了。

　　她舒了口气，转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先小心翼翼地把那包已经所剩无几的点心放在桌角，然后才拿出她的“花农百宝锦囊”。

　　她念头一动，锦囊口张开，从里面飘出几样她日常用惯的小物件：一个歪歪扭扭绣着一朵小花的小枕头，一本从人间淘过来的还未来得及看的话本，还有一小盆……已经有点蔫了的、种在小陶盆里的铃兰幼苗。

　　这株铃兰是她从青檀宗带出来的，用特殊灵土养着，一直靠她的灵力勉强维持生机。但在神墟这种地方，它显然过得不太好，叶片都耷拉下来了。

　　花燃心疼地摸了摸铃兰的小叶子，将它放在窗台上。她试着注入一点灵力，但铃兰只是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吸收得极少。神墟的环境对寻常植物来说，还是太苛刻了。

　　她从锦囊里又拿出几样东西：几包不同种类、贴着标签的种子，一些瓶瓶罐罐的药剂和营养土，还有她的小铲子、小喷壶等工具。零零散散摆了一桌子，总算让这空荡荡的房间多了点属于她的、杂乱的生活气息。

　　做完这一切，她才有空坐下来，倒了一杯锦囊里自带的清水，小口喝着。奔波了一天，又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心情，此刻放松下来，才觉得疲惫涌了上来。

　　“咕噜噜……”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花燃走到正房门口，轻轻叩了叩门：“寂弦？你睡了吗？”

　　门无声地开了。

　　寂弦站在门内，他换了一身更宽松的墨色深衣，长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身后，衬得那张脸越发苍白俊美。他看起来并未休息，深灰色的眼眸在看到她时，依旧清醒平静。

　　“何事？”他问。

　　花燃有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那个……我就是想问问，这边……有什么可以吃的吗？”

　　“我无需饮食。”每天那大量的混沌之气已经让他没有任何进食的想法。

　　花燃闻言，眼底的光黯淡了一瞬。她并非不知高阶修士可辟谷，只是她修为尚浅，又习惯了人间烟火，骤然来到这绝地，饥饿感便格外真实而磨人。

　　“那行吧……既然如此，那我明天试试有什么吃的能种得起来。”

　　“还有能在这片墟地长出来的植物？”

　　“那当然，这世界无奇不有，神奇的植物多的是。”花燃眼底散发出近乎狂热的光彩。

　　寂弦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她，她眼底流溢的生动光彩再次让他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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