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者

　　清晨，在闹钟的催促下，许君愈唤醒了不能无故缺勤课堂的“自律”神经，他拖着酸痛的身体硬是把自己送了出门。
　　“君愈！”看到许君愈，秦朗明一下子精神了。昨晚许君晴在电话里告诉他许君愈醒了。消息一来，他的心头大石立刻落了地，今天一早他就赶急赶忙地来许君愈家蹲人。
　　“早。”许君愈反手捶着背。
　　“你这家伙终于醒了，整整两天，我们都要吓死了。我差点就要打电话告诉叔叔阿姨了。”
　　“不是吧？你没有吧？”许君愈心跳都漏了一拍，没想到自己防住了许君晴忘记防秦朗明了！
　　“没有。你再不醒就真的要打了。”
　　许君愈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要是再睡久一点，我们可就要围成一圈像看猴一样等你起床喽。”
　　许君愈想象了一下那场面，噫，怪奇怪的。
　　“界安局的人有说是怎样发现我的吗？”
　　“你不知道？”
　　“嗯。”许君愈点点头。其实他只是在试探。李千寻在他成为执行者后，告诉他——“为了保护你，神在当天就把界安局以外所有人关于你在启昼中学的战斗中挺身而出的记忆以及与之相关的记录全都改写、删除了。你作为执行者，要是被媒体、流量缠上的话，那基本是做不了执行者的。关于这件事，你要记住以后千万不要提及，就当没发生过。”
　　明明心里有答案，但许君愈还是很想亲自考证李千寻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说是战斗结束后在器材室里发现你晕倒了。说起这个，你小子还真是命大，幸好你是晕在里面，不然你晕外头可就要被大眼怪吃了。”秦朗明一想到当时的场景就觉得心里刮起一阵凉风。
　　和李千寻说的一致，果然大家的记忆都被篡改了，一切都在按照界安局的剧本进行。
　　“小问题，晕外头也不怕，黑一定会来救我的。”这一点信任，许君愈是绝对不会动摇的。
　　又来了，狂粉发言。秦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时，他注意到许君愈走路走得一条腿重一条腿轻的，十分不自然不像平时，秦朗明心说他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你……怎么走得像丧尸？”他不安地问道。
　　“睡久了，浑身不舒服，没试过躺这么久。”其实是没试过被这样子打飞。许君愈捏着身上酸疼的肌肉，神游天外地想自己现在要是被吃了，肉会不会是又酸又紧致的？
　　“那我们走慢点。”
　　“嗯。”
　　终于到学校了，尽管许君愈已经很努力想要打起精神来，但战斗本身对执行者的消耗就非常大，当他维持执行者白的状态时，身体的疲惫会被神力压制着变得难以察觉，但当他变回普通人之后，瞬间失去压制的疲惫感就会排山倒海般地袭来把他吞噬，让他难以招架。更何况，昨夜是他初次化身执行者白，那股属于“白”的磅礴力量第一次在他体内奔涌。这感觉不像流水浸润土地那般柔和，而是像燃烧的陨石猛烈坠入湖面一般激烈，他的每一寸血肉都会与神力剧烈摩擦、冲撞、拉扯，虽然这种碰撞不会带来真实的疼痛，但会让他的身体陷入极致的疲惫。
　　整个上午许君愈都一直无精打采地趴在座位上，上了什么课他是浑然不知。看着许君愈这样子，秦朗明对“后遗症”的忧心更大了。最后，察觉许君愈状态不佳的文昭华主动给他批了假，让他赶紧回家休息。
　　好困啊，想睡到地老天荒。怎么会这么累？刚回家烫到沙发上，许君愈连毯子都没盖就睡死过去了。
　　“你会做这样的梦意味着你被神选中。”李千寻的声音在梦境中出现了，他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清晰。
　　“你符合成为执行者的所有选拔条件。地区、品质、相性……这个相性有两点，与执行者本身的相性，执行者‘黑白’两人之间的相性。”
　　梦境中，许君愈正以第三者的视角重新审视着当时的那场对话。
　　“黑主攻击，白主防守，黑主解封，白主封印。黑的人选，需要的是有“破坏”特性的人，白的人选则需要有‘□□’特性的人。”
　　“我们这里所说的‘破坏‘其实并不是单纯指负面意义上的‘毁坏’。黑这个‘破坏’所指向的，更多是‘破除’和‘变革’——比如斩杀魔物、打破不公，这些行为都是正向的。”
　　“毫不讲理的绝对强大力量很多时候都是在负面情绪中爆发的，控制不好，这种力量将会带来毁灭。黑的力量就是这个道理。”
　　“执行者黑必须是一个内心深处渴望毁灭，却能靠自己的意志克制这份冲动、心向光明的人。”
　　负面的力量，正义的目的。再次听到李千寻对黑的讲解，许君愈内心还是有种被泥巴糊上的厚重闷湿感。他实在无法想象黑到底是怎样的心理状态。渴望毁灭又心向光明，这真的好矛盾，许君愈无法想象黑的内心得多割裂。怪不得黑在战斗时总是有一种完全不顾自己死活的“疯感”。原来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兽化’就是他被自身‘破坏力量’侵蚀的状态。”
　　“你要阻止他。”
　　李千寻话音未落就从眼前的场景中消失了，还没等许君愈反应过来，长着红眼獠牙的黑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许君愈跟前，他通红的双眼发狠地瞪着许君愈，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像是毫无防备地被篝火扑面般，许君愈下意识后躲了一步。兽化的黑没有步步逼近，他只是如同被封印了一般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赤红的双眼从未离开许君愈。
　　“黑……”黑的脸让许君愈心中泛起阵阵酸楚感。黑不该是这样的。英雄不该是这样的。比起“恫吓”，许君愈觉得黑的兽化更像是他的求救，更像是他在被力量撕扯下的悲鸣。
　　许君愈稳住了心神。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我要阻止他，我能阻止他，我现在是执行者白，我能做到。执行者白的身份如同无敌的咒语，让许君愈心中的勇气有了更大的靠山。
　　“黑，我会帮你的。”许君愈说着朝黑伸出手。
　　这时，一阵电流窜过全身体，强烈的刺痛感让许君愈猛地睁开眼。
　　天已经很亮了，手表上显示着10:00。梦里的一切在他清醒的瞬间便在记忆中消失得无迹可寻。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许君愈大惊。完了！今天也没向学校请假！顾不了多想，他急忙根据指示奔赴战场。
　　可他才刚抵达，战斗就已经结束了。倒不是因为他来得慢，整个路程他也只花了两分钟而已，只是黑杀得实在是太快了。
　　“你回去休息吧。”作为过来人，黑十分了解白现在的身体状态。“第一次是会特别累，第二次就好了。那时候我也躺了一天，你不要勉强自己。快回去吧。”
　　才一天？也太强了吧？白心中感叹不已。在黑的敦促下，白从战场上撤离了。
　　许君愈急忙赶回学校。
　　“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发了信息给你说帮你请假了吗？”许君愈的突然出现让秦朗明很惊讶。
　　“是吗？”许君愈摸了摸口袋，才发现自己手机忘拿了。
　　“你小子还真是喜欢上学啊！”秦朗明打趣道，“活过来了？”
　　“活过来了活过来了。”所以说人还是得好好休息！许君愈决定以后除了战斗，绝对不熬夜。
　　这时，一位陌生的女同学在他旁边路过。
　　“咦？她是谁？”完全没见过的脸。许君愈的目光随着这位女同学移动了几秒。
　　“她？今天新来的插班生。”
　　“这时间点居然有插班生？”这也太少见了。
　　“听说是从国外回来的，叫宁夕颜。”秦朗明知无不言。
　　“夕颜？这名字还蛮少见的。”
　　“特别吧！名字好听，人还长得好看。”
　　这位宁夕颜确实美得很特别，她并不符合大众对女性那苛刻的“白幼瘦”审美。她那健康的小麦色肤色在美白盛行的潮流中显得尤为突出、一双狐狸般细长上扬，点着泪痣的眼睛，为她的容貌带来一种不合年龄的成熟感，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对了，你昨晚有看直播吗？”秦朗明用手肘杵了杵还在默默观察宁夕颜的许君愈。
　　“我——”许君愈差点下意识把自己昨晚的行踪和盘托出，他急忙“刹车”，“还没恢复好，很早睡了。”
　　“对噢！那看来你不知道新上任了‘白’啊！”
　　“啊？白？”许君愈只能假装不知情，他不自然地耸起了双眉，直勾勾又机械感十足地看向秦朗明，“新的白啊。怎样的？”
　　“这次是个男的。”
　　“男的啊？”许君愈心虚不已。
　　“我之前还以为会继续男女搭配。没想到啊。同性搭档好像也就只有第一任和现在的黑白了。”
　　“是啊。”许君愈生硬地控制着面部表情，说话都显得不自然了，“希望这次他们搭档能够顺顺利利的。”
　　“难说，咱们这一任黑大哥看起来是真的克队友，不知道这次的白能撑多久。”
　　“他才不是！又不是他害的白。”一听到有人说黑的不好，许君愈瞬间变回平常的模样，第一反应就是出言维护。但话音落下，许君愈又觉得秦朗明说的也不无道理。确如他所言，和这一任黑搭档的白，除去许君愈外，暂时无一人生还。这种情况在历任执行者中仅此一例，而那两位执行者白是怎么死的，除了界安局相关人员外无人得知。因为官方没有公布白的死因，因此民间还有不少人猜测杀死白的真凶是黑，至于是怎么杀死的，为什么要杀，就不得而知了。情况如此扑簌迷离，也难怪别人会说黑“克队友”。
　　但是，黑怎么可能杀白呢？退一亿步讲，就算白是被兽化的黑攻击导致濒死，那神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呀！上一次自己受重伤，神都能把自己救回来。由此可见，黑杀死白这种言论只能是谣言！许君愈打心底不相信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他笃定其中肯定暗藏内幕。
　　“是是是，但现在网上的人对你的偶像都是一片倒地在骂呢。”秦朗明划着手机说。
　　“哈？”
　　“喏，你看。”秦朗明把最火爆的社交软件“biubiu”上的评论划给许君愈看——
　　“又给这个杀手黑找牺牲品了。”
　　“白换个男的会命硬一点吗（笑）？”
　　“咱就是说，不能把这黑换了吗？还得死多少个白才够啊？”
　　“这黑是皇族吗？怎么换不走？”
　　……
　　“神经啊！”许君愈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些人懂什么？执行者黑白哪能说换就换的？再说了，黑出生入死，只是为了保护人类，分分钟连命都丢了，他能讨到什么好处？什么皇族不皇族的？这皇族送给你当！为什么要这么说他？许君愈怒不可遏。
　　“我以前怎么没刷到过这些？”许君愈气得快要把手机捏碎。
　　“因为会被禁。这种言论很快就会不见了的，只是今天这些恶评集中发得多，禁不完，你平常也不怎么看这些软件，肯定不知道。”
　　“这些人也太缺德了！怎么可以这么说话？他们还能活着，不就是因为黑的保护吗？”
　　“这世界上什么人都有的。”秦朗明拍着许君愈的肩膀安抚道。
　　“神经！”
　　在许君愈的愤愤不平中，下午的全部课程结束了。放学铃声响起，他和秦朗明还没走到校门口，就看见不少人扎着堆在窃窃私语。
　　“咋回事？”高大的秦朗明率先注意到到众人目光的交汇点在校门口外。仔细一看，那里有个身姿挺拔的男子正在被学校保安拦着。
　　“大帅哥！是明星吗？白毛诶！不对，是银白色，好酷！”
　　“嗯？这是有人在校门口cosplay吗？”
　　“帅帅帅帅帅！”
　　“喂！我没看花眼吧？这摩托不就是星曜限量版——黑曜石VIII吗？实物巨帅！”
　　走一路就听了一路的彩虹屁，许君愈心想着哪里来的猛人能引起如此轰动？他很是好奇地张望。
　　“先生，请你离开，不要堵在校门口。”无法把人赶走的保安看着越来越多驻足的学生欲哭无泪。
　　“许君愈。”
　　被点到名的人才刚走到这个银发小哥的附近。
　　“你认识我？”许君愈可从不认识这样闪闪发光的显眼大帅哥。
　　对方点点头。
　　“哈？你认识他？”秦朗明难以置信地揪着许君愈的衣角，他的老朋友怎么会认识这么“闪亮”的人？
　　“嗯……”完全不认识，许君愈很想如此说。但他脑子转得很快，立刻转念想到最近发生了的事——这人极有可能是和界安局有关的。如果对方来者不善，应该也不会这么张扬地选这个时间在这种场合出现。他看向银发小哥一眼，银发小哥直直地对上他的目光，毫不逃避。这人怎么长得跟黑一个风格？该不会他就是……应该不可能，要说的话昨晚就该说了。估计还是和界安局有关。在一阵快速衡量后，许君愈对秦朗明说：“想起来了，应该是之前去帮忙看铺时认识的顾客。”又是一顿胡扯。
　　“你家附近那个士多？”
　　“嗯。”许君愈搪塞道。
　　“我们这附近有住这么高调的人吗？”秦朗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喂！”这话怎么能当着别人面说。许君愈急忙一掌拍向秦朗明的手臂。
　　“嘶！”秦朗明吃疼。
　　这时，一个头盔递了过来，头盔的主人正是秦朗明口中那位“高调”的人。他眼神直直地看着许君愈，在等待着回应。
　　他看起来真不像坏人。许君愈决定听听他要说什么。
　　“你先回去吧，我和这位先生有约。”许君愈接过头盔二话不说就往头上戴。银发小哥见状便立刻把放在后座上被擦得锃亮反光的头盔戴上。
　　摩托车响亮的引擎声瞬间贯穿了放学大军，更多学生站在原地好奇地张望着不肯走动。车轮卷起了地上的尘土，在高鸣的引擎声中，黑曜石VIII载着他的主人和许君愈扬长而去。
　　“啧啧啧，这引擎声，绝。”深爱黑曜石VIII的学生赞叹道。
　　“靓仔同框，养眼，实在是太养眼了。”
　　“好靓仔啊！”
　　在场的学生们议论纷纷。
　　不明所以的秦朗明目送着两人远去，他心中莫名涌起了一丝模糊的不安，他感觉他和许君愈之间好像突然升起了迷雾，这迷雾让他逐渐看不清许君愈的脸。
　　“怎么了朗明哥？怎么站在这里不走？不回家吗？”
　　许君晴的声音把他带回了现实。
　　“君晴？你怎么在这？”
　　“今天没跟同学一起走，就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碰上我哥，怎么只有你一个？”
　　“君愈他遇到熟人，刚一起走了。”
　　“熟人？”许君晴挑了挑眉。
　　“嗯，说是帮忙看铺时认识的顾客。”
　　“第一次听说。”
　　“我也是。”
　　两人沉默了一阵。
　　“我陪你回家吧，反正顺路。”
　　“那可不！我哥不在当然是你陪我了。”许君晴打趣道，“所以你知道他们去哪吗？”
　　“不知道。”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回家的路也显得不无聊了。
　　另一边厢，狼眠山今天也迎来了客人。
　　“怎样？”李千寻问。
　　“啧，假的！”尹迹一脸嫌弃地咂舌，他把手上的石子狠狠地扔到地上。
　　“真可惜。”李千寻叹息道，“只能找下一个地方了。”
　　“怎么都没有发光啊。烦死了。”尹迹十分恼火，“我还想着一定在这里！”
　　看着横眉扁嘴，鼻孔嗤嗤喷气活像蒸汽小火车一样的尹迹，李千寻伸手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别气了，我请你吃饭。”
　　“吃龙肉都没胃口！”长期搜寻无果的尹迹此时心情已经差到想要召唤陨石炸地球了。
　　“那请你去‘舒月阁’吃饭好不好？”
　　“都说……”嘴巴差点跑得比脑子快，等脑子捕捉到“舒月阁”这三个字，尹迹眼中的怒火瞬间熄灭了，“你真的请我去？”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尹迹的嘴瞬间咧开花。
　　二人口中的“舒月阁”指的是当地最具人气的融合菜餐厅，这家餐厅的装潢尽显东方古老而典雅的气息。餐厅内部采用了质量上乘的木材打造了许多古朴的“亭台楼阁”作为客人们的用餐区，地板则以透亮反光的水蓝色瓷砖铺盖，营造出清澈池水的氛围，屋顶则以瓦片覆盖，横梁上相间垂钓着仿造月亮形态，阴晴圆缺各不相同的吊灯，让人低头见“清泉”，抬头见“明月”。
　　“环境优美、食品优质、价格合理、经营得道”，这使得舒月阁吸引了灼华区内外不同层次的各种客人，尹迹也属其中。如果钱包允许，尹迹巴不得一日三餐都在舒月阁解决，只可惜，他是有名的“月光族”，今朝有酒今朝醉，发薪水后最多两周他就会没有闲钱去餐厅，只能够在界安局饭堂乖乖吃免费的员工餐。
　　“那我们走吧。”李千寻伸手捏了捏尹迹的后颈。
　　“嗯！”有免费大餐吃的尹迹心情大好。
　　路上，李千寻拨通了界安局的电话。
　　“李局，您好，这里是界安局资源保障处修复组。”
　　“我刚给你们发送了位置，过来修复一下现场。”
　　“收到。”
　　等对方说完，李千寻就把电话挂了。
　　看着心情极好正在哼着小曲的尹迹，李千寻心中却充满了不安，他回头看向后方凹陷的土地，眉头深锁。
　　他和尹迹在界安部除了负责日常的工作外，还有一项任务就是寻找结晶石——神力的结晶。因为结晶石一般会出现在地下，所以需要尹迹用他的异能来轰开地面，操控结晶出土。尹迹的力量越充足，打出的坑就会越深越大。但如今，由他击打形成的坑却比以往小了足足两圈，甚至还有继续缩小的迹象。这让李千寻忧心忡忡，非常苦闷。
　　“尹，你最近有没有不舒服？”李千寻忍不住开口问了。
　　“嗯？没有啊！”尹迹双手交叉托着后脑勺，一脸悠然自得，方才搜寻失败的恼怒显然已经被他完全抛诸脑后了。
　　怎么可能没有！李千寻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他知道尹迹在撒谎。
　　“怎么了，千？”突然驻足的李千寻让尹迹也停下了脚步。
　　“如果你有事，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李千寻的语气极其严肃。
　　“真的没啊。”尹迹讪讪地笑了笑，他感到一阵心虚。
　　“不要骗我。”
　　李千寻的眼神、话语仿佛千万条从地底伸出的藤蔓迅速地缠绕着尹迹，本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此时竟忍不住扭头躲避对方的视线。
　　“没有骗你，真的。”好一会，尹迹才敢直视李千寻的双眼，“我骗谁都不会骗我们家千局的。我保证，我最近只是有点累而已，没有不舒服，真的。”
　　李千寻不为所动。
　　要找更多的理由才行。尹迹的嘴皮子立刻动得更快：“你看都发工资多久了，最近钱花没了自然心情不好，还有啊，你也知道我嘴挑的，不喜欢吃单位饭堂，所以状态就更差了。”
　　听到这，李千寻紧绷的眉头开始放松了一点，尹迹见状乘胜追击，“最近加班又多，我都想要投诉了！而且啊，才刚和小白做了缔结仪式，我肯定状态不好！”这倒是实话。
　　“我真的没事，你多带我去吃好的，我吃饱喝足，自然就恢复了。”
　　“尹，答应我，有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李千寻下意识握住了尹迹的手腕。他的视线从尹迹的脸慢慢落到他掌心中对方的手上，他好慌，他好怕这双手又会突然变得透明不可视。
　　“不要消失。”寥寥数字，李千寻的声音却变得零散破碎。
　　两人都沉默了。四周安静得都能听得见风吹树叶沙沙响的声音。
　　“嗯，千，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你。”
　　“认真的？”
　　“嗯。”
　　听到尹迹这么回答，李千寻的手终于不再死死地紧绷。他很了解尹迹，他知道“轻浮”、“油嘴滑舌”等等这些只是尹迹的一张面具，对于自己做不到的事，尹迹是绝不会轻易作出承诺的。
　　“好。”李千寻把手松开了。
　　“真是爱操心的上司。走咯走咯！”一转眼，尹迹又恢复成平常轻浮的模样，他欢呼雀跃着往舒月阁进发，“你走快点，我好饿！”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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