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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尚往来~
手术刀的寒光在断续闪现的强光与粘稠黑暗的交织中,划出短促致命的轨迹。
林迟的目标明确——跪地巨人的后颈。那里是厚重皮甲与乌嘴面具的连接处,也是相对脆弱、可能直通中枢神经的缝隙。
巨人在剧痛和失衡中仍存有野兽般的凶性,察觉到杀机临近,竟咆哮着不顾一切地向后抡起手臂,粗壮如树干的手臂带起腥风,扫向林迟!
林迟没有硬抗。他前冲之势骤然一滞,左脚为轴,身体如同被风吹折的芦苇,以毫厘之差向后仰倒,那蒲扇般的大手堪堪擦过他的鼻尖。与此同时,他右手握着的手术刀借着身体后仰旋转的力道,由下而上,反手一撩!
“嗤啦!”
刀刃没有刺入预想的后颈,却沿着巨人因挥臂而暴露的腋下皮甲边缘切入。那里皮革有磨损,内衬的金属环片或许也已锈蚀。刀尖传来刺破织物、划过皮革、最后切入皮肉的触感。
巨人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闷吼,腋下虽然不是要害,但大臂内侧丰富的神经丛遭受切割带来的剧痛和麻痹感,足以让他这条手臂暂时失去大部分功能。
林迟顺势倒地翻滚,拉开距离,半跪起身。他的呼吸略微急促,但眼神依旧冷静如冰。刚才的交锋在电光石火之间,风险极高,但也成功废掉了对方一条手臂,并让自己脱离了正面冲击的范围。
另一边,钟鸣的“舞台特效”正在上演更华丽(也更危险)的一幕。
持刀巨人被高频脉冲和刺目闪光连续干扰,狂怒已极,它不再盲目劈砍,而是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猛地将手中的巨大砍刀朝着钟鸣的方向狠狠投掷过来!砍刀旋转着,发出恐怖的破空声,几乎封锁了钟鸣大片的闪避空间。
“哇哦!远程攻击!有点意思!”钟鸣的声音里听不出害怕,只有兴奋。他并没有试图向后急退,那太慢。反而,他迎着飞旋砍刀的方向,做了一个近乎舞蹈般的侧身滑步加后仰,身体柔韧得不可思议,砍刀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擦着他的工装背带裤前方掠过,“哐啷”一声深深嵌入后面的墙壁,碎石飞溅。
而就在巨人投掷后力道用老、身形微顿的刹那,钟鸣手腕一翻,指间夹着三片薄如柳叶、边缘闪着幽蓝寒光的金属片——那颜色,绝非普通金属。
“礼尚往来!”他轻笑一声,手腕抖动,三片金属片并非直线射出,而是划出三道诡异的弧线,从不同角度袭向巨人!
巨人似乎意识到危险,想要格挡或躲闪,但它的动作在噪音和强光干扰下本就迟钝,又刚刚完成一次全力投掷。
“噗!噗!噗!”
三声轻微的、如同热刀切入牛油的声响。
一片金属片钉入了巨人持刀手臂的肩关节缝隙。
一片射入了它膝盖侧面。
最致命的一片,沿着它因怒吼而微微张开乌嘴面具的下颌缝隙,钻了进去!
“吼……呃……”巨人的咆哮变成了漏气般的嗬嗬声,庞大的身躯剧烈摇晃起来,膝关节受创让它站立不稳,肩部的创伤则让仅存的手臂也无力抬起。最要命的是口中那片金属片,不知是否淬了毒或带有其他效果,它开始发出痛苦的、窒息的咯咯声。
钟鸣没有靠近补刀,而是迅速后撤,与林迟汇合,目光警惕地扫向走廊深处——那里,更多沉重的脚步声和嘶吼已经近在咫尺,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快走!大的要来了!”钟鸣急促道,脸上的玩世不恭终于被一丝凝重取代。
林迟瞥了一眼地上两个暂时失去战斗力的巨人,以及远处黑暗中隐约浮现的更多庞大轮廓,知道不能再停留。
“走!”他低喝一声,转身就朝着走廊深处,那低频嗡鸣最强烈的方向冲去。
钟鸣紧随其后,步伐依旧轻盈,但速度丝毫不慢。
眼镜男、连衣裙女人和学生早已被刚才短暂而激烈的战斗吓得魂飞魄散,见林迟和钟鸣撤退,哪里还敢停留,连滚爬爬、跌跌撞撞地跟上,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他们沿着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长廊狂奔,身后是越来越近的、如同战鼓般的沉重脚步声和充满压迫感的非人咆哮。两侧的金属门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震动的频率加剧,门后传来更加狂躁的抓挠和撞击声。
那低频的嗡鸣,在这亡命奔逃中,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具侵彻力。它不再仅仅是声音,更像是一种实质的精神压迫,如同粘稠的沥青,试图灌入每个人的耳膜,黏附在思维之上,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绝望。
学生又开始发出崩溃般的呜咽,脚步踉跄。连衣裙女人的笑声变得断断续续,掺杂着喘不上气的嗬嗬声。眼镜男脸色惨白如纸,只是机械地跟着跑,眼神涣散。
就连钟鸣,呼吸也略微粗重了一些,不是累,而是那无处不在的低频噪音和身后追兵带来的双重压力。
只有林迟,他的奔跑姿势稳定,呼吸节奏虽快却依旧可控。他的大脑像一台超频运转的精密仪器,过滤着无关的干扰,分析着当前局势:
·追兵:至少四到六个巨人级单位,速度不慢,威胁极大。不能硬抗。
·环境:长廊笔直,缺乏岔路和复杂掩体,不利于摆脱。
·目标:前方嗡鸣源。可能是控制节点,也可能是更可怕的怪物巢穴。但这是唯一可能破局的方向。
·队友:三个普通“病人”已是累赘,钟鸣状态尚可但能力消耗未知。
“钟鸣!”林迟在奔跑中低喊,“有没有办法暂时阻断或干扰追兵?不需要击杀,拖延十到十五秒!”
钟鸣迅速回头瞥了一眼黑暗中越来越近的庞然轮廓,咬了咬牙:“试试这个!捂住耳朵,闭眼!”
他猛地刹住脚步,转身面对来时的黑暗。双手从工装裤两侧的口袋里各掏出一个比之前大一号的金属圆筒,用力对撞在一起,然后朝着追兵来的方向,狠狠掷出!
两个金属圆筒在空中划出弧线,尚未落地——
“嗡————————!!!”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了极高频率尖叫与极低频率震荡的、完全矛盾却又同时爆发的恐怖声波,如同无形的海啸,以圆筒落点为中心,猛地向四周爆开!
这不是声音,这是纯粹的物理攻击!
跑在最后的眼镜男和连衣裙女人即便捂住了耳朵,依旧感觉脑袋像被重锤狠狠砸中,眼前一黑,几乎当场晕厥,耳鼻中渗出血丝。学生直接瘫倒在地,痛苦地蜷缩起来。
就连林迟,也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耳膜刺痛。
而效果是显著的。
追在最前面的两个巨人,首当其冲。它们发出更加狂怒却明显夹杂了痛苦和混乱的咆哮,冲锋的势头猛地一滞,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动作变得歪斜踉跄,甚至互相撞在了一起。后面跟上来的巨人也受到了波及,追击阵型瞬间混乱。
但这种无差别的超大范围声波攻击,显然消耗极大,且敌我不分。钟鸣自己也脸色一白,身体晃了晃,显然并不轻松。
“走!”林迟强忍不适,一把拉起最近的学生(他还有观察价值),继续向前冲。
钟鸣也缓过一口气,跟上。眼镜男和连衣裙女人勉强爬起,跌跌撞撞地继续逃命。
身后,巨人们的混乱没有持续太久,愤怒的咆哮再次响起,追击继续,但双方的距离终于稍微拉开了一点。
而就在他们又冲出几十米后,前方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长廊到了尽头。
取而代之的,是一扇巨大的、锈蚀的、仿佛由锅炉房闸门改造而成的铁门。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更加明亮一些、但也更加不稳定、如同坏掉日光灯般闪烁的暗红色光芒。
那令人头痛欲裂的低频嗡鸣声,正清晰无比地从门后传来。同时传出的,还有更加浓烈的、混合了机油、臭氧、腐烂血肉和某种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
这里,就是源头。
或者说,是其中一个“病灶”所在。
“到了。”钟鸣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混合了紧张与极致兴奋的光芒,“里面的‘音响’,功率大得吓人。医生,怎么‘治’?”
林迟停在门前几米外,迅速观察。铁门厚重,强行推开可能发出巨大声响。门缝宽度足以让人侧身进入。暗红光芒闪烁不定,不利于视觉。嗡鸣声和精神压迫感达到顶峰。
身后的巨人脚步声再次逼近,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先进,你断后,保持通讯。”林迟果断下令,同时从口袋里掏出那方染血后又已干涸的手帕,撕成两半,示意钟鸣堵住耳朵(尽管效果有限,但好过没有)。他自己也塞住了耳孔,虽然会降低听力,但能一定程度上抵御那可怕嗡鸣的直接冲击。
然后,他侧过身,如同一条无声的游鱼,从虚掩的铁门缝隙中,滑入了那片暗红闪烁的、嗡鸣震耳的空间。
门后的景象,瞬间冲击了他的视觉和认知。
这里不是一个房间,而像是一个废弃的、被改造成某种邪恶仪式的地下泵站或大型动力车间。
空间极高、极广,上方是纵横交错的、滴着冷凝水或可疑粘液的粗大管道和锈蚀钢梁。暗红色的光芒来自墙壁上几排巨大但玻璃罩碎裂、灯丝疯狂闪烁的老式工业钠灯,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血色。
车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正在缓慢运转的金属结构体。它由齿轮、连杆、活塞、锅炉般的罐体以及无数缠绕的、绝缘皮剥落的电缆粗暴地拼接而成,发出震耳欲聋的“哐啷!哐啷!轰!嗡——”的混合巨响。那低频的核心嗡鸣,正是它发出的。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个巨大机械的许多“关节”和“连接处”,镶嵌、捆绑、甚至融合着一些扭曲的人类躯体!有些早已化为干尸白骨,有些则还残留着部分血肉,随着机械的运转而微微抽搐,仿佛成为了这邪恶机器的一部分“润滑剂”或“生物电池”。那些隐约的痛苦呻吟,似乎就来源于此。
而在机械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更多的骸骨、破损的医疗器械(有些染着黑血)、以及一些仍在微微搏动的、无法形容的肉块组织。
这里不是控制室。
这是一个用生命和痛苦作为燃料和零件的、维持副本某种机能的“痛苦引擎”!
林迟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景象的邪恶与疯狂,超出了通常精神病患的范畴,更像是系统恶意最直接的造物体现。
“医生!里面什么情况?那些大家伙到门口了!”钟鸣急促的声音从门缝外传来,伴随着巨人们逼近的沉重脚步和咆哮。
林迟迅速扫视环境。除了中央的“痛苦引擎”,车间两侧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机器和集装箱,可以作为掩体。远处似乎还有通向其他区域的铁梯和通道。
破坏这个“引擎”?它看起来极其坚固,核心可能受到保护,强行破坏可能导致不可控的爆炸或坍塌。
但系统将它放在这里,作为如此明显的“音源”和“痛苦源”,或许……它本身也是一个“诱饵”,或者是一个必须被“治疗”的“重症病灶”?
“进来!向右侧集装箱区域移动!”林迟对着门缝低喝,同时自己率先朝着右侧一堆高大的生锈集装箱后冲去。
钟鸣闻言,毫不犹豫地侧身闪入,眼镜男、连衣裙女人和学生也连滚爬爬地挤了进来。
就在最后面的学生刚进入车间,沉重的撞击声就在他们身后的大门上响起!
“砰!砰!”
巨人们开始撞门!那虚掩的铁门在巨力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锈屑簌簌落下。
“去右边!”钟鸣推了一把吓呆的学生,几人连滚爬爬地冲向林迟所在的掩体后方。
几乎在他们躲好的同时——
“轰隆!!!”
铁门被硬生生撞得向内扭曲、崩开!三个狂怒的巨人(有一个似乎被之前的声波重伤没跟来)冲入了车间,暗红色的闪烁灯光将它们的身影拉长成扭曲的怪物,投映在布满油污和血污的地面上。
它们瞬间就被车间中央那巨大、轰鸣、散发着浓郁痛苦气息的“痛苦引擎”所吸引,猩红的目光(透过面具)锁定了那个方向,发出混杂着疑惑、愤怒和某种被吸引的低吼。
但它们没有立刻冲向引擎,而是开始像猎犬一样,耸动着鼻子(尽管戴着乌嘴面具),似乎在分辨活人的气息,目光也开始扫视车间内可能藏人的角落和掩体。
躲在集装箱后的林迟,缓缓握紧了手术刀。
钟鸣屏住呼吸,手指摸向了工装裤里另一个形状不同的装置。
眼镜男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浑身抖如筛糠。连衣裙女人把头埋进膝盖,发出压抑的啜泣。学生瞪大眼睛,瞳孔里倒映着闪烁的红光和巨人的阴影。
追兵已入瓮。
而“手术室”,就是这个邪恶的车间。
下一步,是潜伏,等待,还是……主动为这个“痛苦引擎”,和这些“巨人护工”,实施一场特殊的“联合诊疗”?
暗红的灯光,如同心跳般,一下,一下,闪烁不定。
哐啷……轰……嗡——
引擎的低吼,是这血色空间里唯一永恒的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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