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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莫比乌斯环缺了一角,手札烧痕在渗血
凌晨一点二十二分。
停尸间的白炽灯管发出一声濒死的嗡鸣,随后光线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操作台上,那三张硫酸纸拓片已经被反复撕扯、拼贴了七次。
透明胶带在指纹的按压下泛起一层浑浊的白边,边缘卷曲,像是一层蜕下的死皮。
季言之的手很稳,但呼吸频率明显压低了。
他将第三张拓片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强行按压在第一张的尾端。
那个图案闭合了。
不是圆,是一个扭曲的、首尾相连的单侧曲面。
莫比乌斯环。
但在环的最内侧,那个本该平滑过渡的连接点,缺了一角。
缺口呈现出一种极不规则的锯齿状,像是什么东西被暴力撕裂后留下的创口。
季言之抓起那柄高倍放大镜,镜片边缘死死抵住那个缺口。
视网膜在这一瞬间产生了一种物理性的灼痛感。
这种痛感不是来自光线,而是来自大脑皮层深处一段被强制唤醒的视觉残留。
那是恩师那本手札被火燎去的那半页纸。
焦黑、卷曲、炭化的纸屑边缘,那个走向,那个锯齿的起伏频率,和眼前这个靛青色痕迹拼出的缺口,分毫不差。
这根本不是缺失,这是钥匙孔。
季言之猛地攥紧左手。
小指根部那道早已愈合多年的旧伤口毫无征兆地崩裂,一股带着铁锈味的温热液体渗了出来。
不是血,是淡红色的汗液。
他在不锈钢台面上拖出三道颤抖的红线。
他没去管手,而是迅速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珍藏的、恩师手札残页的高清照片,撕下边缘,啪地一声拍在拓片的缺口处。
紫外线验钞灯亮起。
在那紫色的光晕下,原本焦黑死寂的烧痕边缘,竟然浮现出一层极其微弱的、肉眼难以察觉的金色荧光。
那是金粉。极细的、混入纸浆的金粉。
季言之另一只手已经敲击在键盘上,调出了手札的电子备份。
光标疯狂闪烁,定格在烧毁前的最后一行字。
那是一句并不通顺的批注:“……诚则金石为开。”
“金”字下面,正是烧痕的最中心点。
而那个位置对应的化学元素符号,是Au。
原来那不是修辞,是配方。
季言之扔下鼠标,视线像钩子一样甩向桌角那个早已凉透的保温杯。
那是小满早上给他泡的,里面还有半颗没化开的蓝莓干。
镊子探入杯底,夹起那团软烂的紫色残渣。
一滴pH值7.4的缓冲液滴了上去。
没有酸化,没有变红。
那团紫色的果肉残渣在缓冲液的浸泡下,竟然泛起了一层诡异的、妖冶的靛青色微光。
光谱色号,与尸体耳后的痕迹,完全重合。
原来“饵”早就下在他嘴边了。
季言之突然咧嘴笑了,那笑容扯动了嘴角的肌肉,显得有些神经质。
他一把抓起那个还剩半杯残茶的保温杯,转身冲出了停尸间。
楼上的病理科办公室亮着灯。
“砰!”
门是被撞开的。
季言之像个喝断片儿的醉鬼,脚下虚浮,踉踉跄跄地冲进去,肩膀“不小心”狠狠撞在了靠门的玻璃试剂柜上。
“哗啦——”
三四个棕色试剂瓶轰然倒塌,碎片飞溅,刺鼻的福尔马林味瞬间炸开。
“哎哟!这地怎么这么滑……”
季言之整个人顺势向下滑倒,看起来是想去扶柜子,实际上身体重心却诡异地前倾。
正在写报告的苏砚猛地站起来:“言之!你干什么?”
就在苏砚伸手来扶的一瞬间,季言之蹲在地上,借着满地玻璃碎片的掩护,右手中的镊子像毒蛇吐信一般探出。
极其精准地,镊子尖端刮过苏砚那件白大褂左袖口的内侧。
那里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靛青色污渍。
一根极细的纤维被扯了下来,瞬间塞进了季言之掌心扣着的空药瓶里。
“没事没事,我就是……头晕。”季言之撑着苏砚的手臂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起身的瞬间,手肘向上一抬,恰好撞歪了苏砚的领带。
一枚精致的领带夹被崩飞出去。
“叮——”
那是一枚微缩的铜铃形状的领带夹。
它在地砖上弹跳了两下,翻滚着停在季言之脚边。
铃舌朝上。
在那微小的铃舌内侧,刻着一个极小的“渊”字。
苏砚脸色骤变,下意识弯腰去捡。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领口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敞开。
季言之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在苏砚后颈,衣领遮盖的阴影里,一道粉色的烫伤疤痕若隐若现。
那疤痕的形状很特殊:起始端钝圆,中段平直,末端收束成一个尖锐的锐角。
季言之感觉自己锁骨下方那块皮肤开始发烫。
因为他身上,也有一道一模一样的疤。
那是孤儿院那场大火留下的烙印,是那个所谓“完美的家”留下的唯一纪念品。
他忽然笑出了声。
他把手里那个装着“毒药”蓝莓茶的保温杯,硬生生塞进了苏砚手里。
“苏哥,我看你也累了,喝口茶提提神。”
季言之弯腰捡起那枚领带夹,指腹在那刻着“渊”字的铃舌上用力摩挲了一下,然后轻轻别回苏砚歪斜的领带上。
“这东西做工真好。”季言之凑近苏砚的耳边,声音轻得像是在叹息,又带着一股子没散的酒气,“比我恩师当年挂在门口那个铜铃,听着还要响一点。”
苏砚的手指猛地僵住。
灯光下,那个小小的铃舌仿佛感应到了某种频率,正在发生肉眼难以察觉的震颤。
季言之拍了拍苏砚的肩膀,转身摇晃着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空荡荡的。
他脸上的醉意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时间显示:上午十点零三分。
如果那个莫比乌斯环的缺口暗示的是“循环的断点”,那么除了手札,还有一个地方,可能藏着当年那场大火里幸存下来的东西。
老赵。
那个当年负责清理火场物证的退休老刑警,半个月前刚死于“意外”。
而他的遗物,现在正躺在市局刑警队的物证室里,还没来得及销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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