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网恋对象是Boss

　　安全部门的紧急通知像一串红色警报，撕裂了深夜的寂静。
　　苏晓被连续不断的手机震动吵醒，眯着眼看到工作群里已经炸开——公司客户数据库的某个非加密备份服务器被外部IP访问，七千多条客户联系记录可能暴露。
　　“所有相关部门负责人，一小时内到公司。”林汐的消息紧跟着弹出，没有表情，没有多余的字。
　　苏晓盯着屏幕，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她不是“相关部门负责人”，但一分钟后，私聊窗口亮起。
　　林汐：你也来。带上茶话会试点的所有记录。
　　苏晓：为什么？
　　林汐：因为我们需要知道，哪些内部矛盾可能被外部利用。
　　凌晨四点的公司大堂，灯火通明得像白昼。
　　苏晓拖着依然隐隐作痛的脚踝走进电梯，手里抱着厚厚的文件夹。
　　电梯门开时，她差点撞上匆匆走出的林汐。
　　林汐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毛衣和牛仔裤，头发随意扎起，脸上没有任何妆容，显得异常苍白。
　　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热气在冰冷的空气里凝结成白雾。
　　“脚怎么样？”这是林汐的第一句话。
　　“能走。”苏晓答，“情况有多糟？”
　　“比想象的糟。”林汐转身走向会议室，“七千三百条记录，包括三个重要战略客户的非公开联系人。
　　如果这些信息流入市场，不仅会有客户流失，还可能面临集体诉讼。”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个个面色凝重。
　　安全总监正在汇报初步分析：“攻击路径很专业，利用了第三方协作平台的一个旧漏洞。但奇怪的是，对方没有加密数据，也没有留下勒索信息，好像……只是想让我们知道他们能进来。”
　　“示威。”林汐在长桌尽头坐下，“或者警告。王总监，最近有什么可能引发报复的项目？”
　　□□额头冒汗：“新季度确实有几个竞争性投标，但都是正常商业……”
　　“苏晓。”林汐打断他，“茶话会记录里，有没有提到过任何人对数据安全、权限管理、或者IT部门的不满？”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苏晓感觉喉咙发干，她打开文件夹，快速翻阅。“有三处相关记录。”她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第一，市场部有同事抱怨客户数据在不同部门间同步延迟，导致他们曾向客户重复发送了冲突信息。第二，IT支持部门被多次投诉响应速度慢，尤其是对非管理层的请求。第三……”她顿了顿，“上周的茶话会，有匿名反馈提到，公司某些旧系统的访问权限设置混乱，实习生都能接触到本应加密的数据。”
　　会议室一片死寂。
　　“实习生？”林汐的声音冷得像冰。
　　“只是传言，没有核实。”苏晓补充，“反馈者说是在茶水间偶然听到IT同事的抱怨。”
　　林汐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那个熟悉的思考动作。“安全部，立刻排查所有实习生的访问记录，重点查过去三个月内离职的。市场部，列出所有可能受数据泄露影响的客户，按优先级排序。公关部，准备两份声明，一份对外，一份对客户。”她站起身，“苏晓留下，其他人去干活。”
　　人群散去，会议室只剩下她们两人。
　　凌晨五点的天空开始泛出幽蓝，城市还未完全苏醒。
　　“你相信是内部问题？”林汐问，走到窗边，背对着苏晓。
　　“攻击路径利用的是旧漏洞，说明攻击者熟悉公司系统架构。但如果是纯粹的内鬼，不会用这么容易被追踪的方式。”苏晓整理着思路，“更像是一种……挑衅。既展示能力，又留下线索。”
　　林汐转过身，眼里有血丝，但也有苏晓熟悉的、锐利的光。
　　“茶话会记录里，有没有什么看似无关的细节，现在回想起来可疑？”
　　苏晓闭上眼睛，让记忆倒带。
　　那些碎片化的抱怨、闲聊、不经意的牢骚……突然，她睁开眼。
　　“上个月，有人提到财务部的小李——就是和市场部张经理有矛盾的那位——他弟弟是网络安全工程师，最近失业了。当时大家只是当八卦聊，说小李心情不好可能和这个有关。”
　　林汐立刻拿起手机：“程默，查财务部李成峰的背景，重点查他直系亲属的职业状况。”挂断后，她看向苏晓，“继续。”
　　“还有……IT部门最近新来的主管，据说是空降的，和原来的团队关系紧张。茶话会上有人匿名说，新主管在强制推行一套权限管理系统，但很多老员工抵制，因为‘太麻烦’。”
　　“权限改革是必要的，但执行方式……”林汐喃喃，重新坐回椅子，“所以可能的剧本是：外部有人想搞我们，找到了对公司不满的内部人员——可能是被边缘化的IT老员工，或者因为家庭经济压力而动摇的人——里应外合，制造了这次泄露。但他们的目的不是毁灭，是示威。”
　　“为什么示威？”
　　林汐沉默了很久。“下周，我们要竞标市政府的一个数字基建项目。竞争对手里，有一家去年被我收购案挤垮的公司。他们的创始人……和我有些旧怨。”
　　这是苏晓第一次听到林汐谈及私人恩怨。
　　她的语气很平淡，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支木质钢笔——苏晓注意到，钢笔的笔帽处确实刻着一行极小的字，但她看不清内容。
　　“您觉得是报复？”
　　“商业世界里，报复往往穿着竞争的外衣。”林汐站起身，“走吧，天快亮了。你今天不用参加其他会议，专心做一件事。”
　　“什么？”
　　“把你脑子里所有‘看似无关’的细节，全部写下来。不要筛选，不要分析，就像你观察办公室绿萝掉了几片叶子那样，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林汐走到门口，回头看她，“有时候，真相藏在最不起眼的缝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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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晓回到自己的工位时，天色已经大亮。
　　同事们陆续上班，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不安。数据泄露的消息像墨水滴入清水，正在公司内部迅速扩散、变形。
　　她打开一个新文档，标题叫《不可见的连接：碎片观察记录》。然后开始打字，不加思考，只是让记忆流淌：
　　财务部小李，连续三周周三带同样的便当：青椒肉丝。第四周换了，那天他弟弟找到了新工作。
　　IT新主管的办公室门永远半开，但门口那盆绿萝死了。行政部换了三次，都养不活。
　　市场部张经理，每次路过小李的工位，会刻意绕远。
　　但有一次加班深夜，我看到他们在楼梯间抽烟，没有说话，但分享了打火机。
　　安全部上个月团建去了密室逃脱，有人说通关速度破了纪录。
　　林汐的咖啡杯，周一至周三是白色陶瓷杯，周四周五是玻璃杯。
　　但压力大的时候，她会用那个有细微裂痕的马克杯——她说裂缝让她想起“不完美也有存在的权利”。
　　写到这一条时，苏晓的手指停住了。林汐什么时候对她说过这句话？不是在正式场合，是某次加班后，在茶水间偶然碰见，她正对着那个有裂痕的杯子发呆。
　　“您不换一个吗？”苏晓当时问。
　　“换过三个，还是最喜欢这个。”林汐说，“裂缝是它经历的证据。完美的东西，往往最脆弱。”
　　那时苏晓还不知道“云深”，不知道网络那头的那个人也会说类似的话：“我们都在自己的裂缝里，藏着不想示人的光。”
　　巧合。
　　又是巧合。
　　她甩甩头，继续写。
　　一整天，她都在做这件事——记录、回忆、挖掘。下午三点，程默送来一份三明治和一张纸条：“林总说，别忘了吃饭。脚踝冰袋在茶水间冰箱第二层。”
　　纸条是林汐的笔迹，瘦劲锋利。
　　苏晓把它夹进笔记本里，感觉纸张边缘微微发烫。
　　---
　　傍晚六点，苏晓带着打印好的二十页记录，敲开总裁办公室的门。
　　林汐正对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听到声音才抬起头。
　　“这么多？”她接过文件。
　　“按您说的，没有筛选。”
　　“坐。”
　　林汐开始阅读，速度很快，偶尔用红笔在某处画圈。
　　办公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和空调低沉的嗡鸣。窗外的天空从橘红变成深紫，城市灯火渐次亮起。
　　读到第十三页时，林汐的手忽然停住了。
　　她盯着某一处看了很久，久到苏晓开始不安。
　　“这里。”林汐指着其中一行，“‘安全部王经理，每周五固定提前半小时离开，去接上钢琴课的女儿。但两周前开始，他改成了周三。’你为什么记录这个？”
　　“因为……规律改变了。”苏晓说，“而且改变的时间点，刚好在IT新主管推行权限改革之后。王经理和安全部其他同事在茶水间抱怨过，说新系统增加了他们的工作量。”
　　林汐放下文件，拿起手机：“程默，查安全部王栋最近三个月的通勤记录、门禁刷卡时间，还有……他女儿钢琴课的缴费记录，看看有没有异常。”
　　电话挂断后，房间里重新陷入沉默。
　　林汐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手指揉着太阳穴。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异常疲惫。
　　“林总，”苏晓轻声说，“您应该休息一下。”
　　“没有时间休息。”林汐睁开眼，目光落在苏晓脸上，“你知道吗，商业世界就像深海。你看到的永远只是表面，真正的暗流、火山、生物发光，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又是深海的比喻。
　　苏晓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但有时候，”林汐继续说，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你会遇到另一束光。你分不清那光是来自同伴，还是来自捕食者的诱饵。”
　　“您觉得……我是光，还是诱饵？”苏晓问，声音发颤。
　　林汐看着她，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我希望你是光。”她最终说，“但在这个深度，我只能相信证据，不能相信希望。”
　　手机震动，是程默的回信。
　　林汐看了一眼，表情凝固了。
　　“王栋的女儿，三个月前确诊了一种罕见病。治疗费用……”她把手机屏幕转向苏晓，上面的数字让苏晓倒吸一口凉气。
　　“他需要钱。”苏晓喃喃。
　　“而他恰好负责数据备份系统的日常维护。”林汐站起身，走到窗边，“动机有了，机会有了。但证据呢？”
　　“茶话会记录里，还有一条。”苏晓突然想起，“有人匿名说，上个月看到王经理在楼梯间和一个‘不像公司员工’的人说话，那人背着印有‘极速网络’logo的包。”
　　“‘极速网络’是我们那个竞争对手最大的供应商。”林汐猛地转身，“够了。这些碎片够了。”她按下内线电话，“程默，通知法务部和安全部，我要王栋过去三个月所有的通讯记录、财务流水、以及……”她停顿，“对他采取必要的措施，但不要惊动其他人。”
　　命令下达后，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跌坐回椅子上。办公室里只剩下电脑散热风扇的低鸣，和远处城市模糊的喧嚣。
　　“苏晓。”林汐忽然叫她的名字。
　　“嗯？”
　　“谢谢你。”林汐说，没有看她，“没有你的观察，我们可能还在黑暗中摸索。”
　　“我只是……看到了别人没注意的东西。”
　　“那就是价值。”林汐终于看向她，“比任何报表、任何数据都真实的价值。”
　　她们的目光在昏暗中相遇。
　　这一次，没有躲闪，没有掩饰。苏晓看到林汐眼里的血丝，看到疲惫，也看到某种近乎脆弱的东西——像是深海生物偶尔浮到浅水区，暴露在强光下的那一瞬不适应。
　　“林汐，”苏晓鼓起勇气，“您的钢笔……能给我看看吗？”
　　这个问题来得突兀。林汐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拿起桌上的笔，递过去。
　　苏晓接过。笔身温润，是多年摩挲才会有的质感。她转动笔杆，在灯光下仔细看那行刻字。很小，但清晰：
　　“在深海点亮自己的光”
　　她的呼吸停住了。
　　“怎么了？”林汐问。
　　“……没什么。”苏晓把笔还回去，手指微颤，“只是想起……一个朋友也喜欢类似的话。”
　　“关于深海？”
　　“嗯。”苏晓站起来，“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您……也早点休息。”
　　她几乎是逃出办公室的。
　　走廊里空无一人，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一盏盏亮起，又在她身后一盏盏熄灭。
　　她靠在电梯间的墙上，心脏狂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和“云深”的聊天窗口还停留在昨晚。
　　她盯着那句“我们见面吧”，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然后她打字：
　　苏晓：深海里的光，是应该靠近，还是应该远离？
　　发出后，她关掉手机，走进电梯。
　　金属门缓缓合上，镜面里映出她苍白的面孔。
　　与此同时，办公室里，林汐的手机亮了。
　　她看着那条新消息，久久没有动作。
　　窗外，夜色已经完全降临。城市变成了光的海洋，每一盏灯都像深海里的生物，在黑暗中孤独地发光，等待着另一束光的回应——或者，等待着被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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