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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狠锯鳞蝰(1)
徐燕风犹如一头潜伏在暗处的猎豹,神经紧绷,死死守在调试得极为精准的接收设备前。他全神贯注,耳朵里紧紧塞着耳机,那不断跳动的音频如潮水般灌入耳膜,仿佛在宣告着这个秘密窃听纪元的正式开启。他大气都不敢出,屏着呼吸,像是生怕漏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声音。
耳机里,先是传来布料相互摩擦的细微声响,那声音轻如羽毛落地,却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格外清晰,仿佛能勾勒出关文晶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紧接着,是关文晶平稳而有节奏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似乎踏在徐燕风的心上。随后,便是她与护士、其他医生简短的交谈。
“3床的化验单出来了,白细胞还是偏高。”关文晶的声音冷静而专业,透着对病人病情的关切与专注。
“李医生,下午那个手术预约确认了吗?”她询问同事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对工作的认真负责展露无遗。
“王护士,麻烦把37床的输液速度调慢一点。”这道指令简洁明了,展现出她对细节的把控。
“宝宝乖不哭哦,让阿姨听听小心脏……”当面对小病人时,她的声音瞬间变得温柔无比,仿佛带着一种天然的魔力,能安抚孩子们不安的情绪。
一连几个小时,传入徐燕风耳中的,尽是这些琐碎、专业却又无比正常的医疗对话。关文晶的声音始终温和、耐心、条理清晰,在对待小病人时更是充满了母性般的亲和力。她仔细询问病情,每一个问题都精准而细致,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影响诊断的细节;她清晰地向家属解释治疗方案,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让家属明白每一个步骤的意义和目的;她温柔地安抚哭闹的孩子,轻轻哼唱着不知名的小曲,仿佛能驱散孩子们心中的恐惧;与同事交接工作时,也是态度诚恳,有商有量,充分展现出良好的团队协作精神。
徐燕风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这跟他预想的完全不同啊!在他的想象中,至少能听到她私下抱怨工作,吐槽医院的种种不满;或者跟谁偷偷密谋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语气神秘而诡异;甚至可能一不小心露出马脚,提到一些不寻常的、见不得光的事情。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个兢兢业业、尽职尽责的儿科医生关文晶。
耳机里传来的,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的声音——一个充满了病痛与苦难,但同时也洋溢着关怀与温暖的世界,一个需要极度耐心和高度责任心去守护的世界。这个世界与他所处的那个充斥着叛逆、对抗和各种灰色手段的世界,简直是天壤之别,格格不入。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徐燕风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像是有一团火在心中熊熊燃烧,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同时,在他心底还涌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那感觉就像是满心期待着打开一个神秘的宝藏,结果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他期待的“猛料”没有出现,关文晶的形象在这些日常对话中,非但没有变得更加可疑,反而逐渐清晰起来,而且……越来越正常?
“妈的!”他终于忍不住低骂一声,伸手用力扯下耳机,像是要摆脱这让他失望的声音。随后,他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脚步急促而凌乱,双手时而紧握成拳,时而又松开,像是在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钟妍妍说她杀人不眨眼,可照目前听到的来看,她只是个有点特别技能的普通医生嘛?没啥特别的呀。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钟妍妍又发来短信:不要气,要学会沉住气。该出现的自然会出现。徐燕风看着短信,咬了咬牙,心中暗自思忖,难道真的是自己太心急了?
在那间光线昏暗的屋子里,他坐在杂乱的桌前,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心中满是不甘。他一路艰难走来,已然走到这步田地,期间更是冒了不小的风险,怎么能就这样一无所获呢?这种想法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在他心中越烧越旺。
“继续监听!”他咬着牙,对着自己低声吼道,那眼神瞬间重新变得执拗起来,仿佛下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我就不信你一点破绽都没有!总会露出马脚的!”那语气中带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
说罢,他动作迅速地重新戴上了耳机,整个人就像一头固执的野兽,静静地守候在那声音编织而成的丛林里,眼神紧紧盯着耳机的连接线,仿佛那就是通往猎物踪迹的线索,全神贯注地等待着那不知是否会出现的、猎物的踪迹。而耳机里,依旧传来关文晶温柔安抚小病人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春日里的微风,轻柔而温暖,可与之形成尖锐讽刺对比的,却是他自己阴暗的窥探行为,这让他的心里莫名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此刻,徐燕风正对着监听设备,由于听到的只是关文晶日常查房、耐心安抚患儿、与同事认真讨论病例这些毫无“价值”的内容,他的内心愈发焦躁起来。就在这时,他那个屏幕碎裂的老旧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一个备注为“理查德”的名字。这理查德是他以前在外面瞎混时认识的一个“道友”,两人关系不算铁,不过偶尔理查德会有些乱七八糟的门路。
徐燕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很不情愿地接起电话,语气冲得就像吃了火药一般:“喂?有屁快放,忙着呢!”那声音在这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电话那头瞬间传来理查德带着点讨好又有点急切的声音:“风,风,别火气那么大嘛!我这儿有个好活儿,第一时间就想到你了!”理查德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热络,似乎生怕徐燕风一口就拒绝了。
“你能有什么好活儿?”徐燕风嗤之以鼻,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屏幕上跳动的音频波形,那眼神仿佛要把这毫无头绪的波形看出个花儿来。
“真的!送报纸。大巴窑片区的《星洲晨报》!原来那小子回老家结婚去了,空出来个缺!每天早上六七点到发行站取报然后按路线送完就行,差不多两三个小时完事,时间自由,不影响你白天睡大觉或者干别的!”理查德语速很快,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你正好闲着也是闲着,赚点零花钱呗?这活儿轻松!”理查德的声音中满是诱惑,试图让徐燕风对这份工作产生兴趣。
“送报纸?”徐燕风愣了一下,这送报纸的活儿和他正在干的“高科技监控”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本能地想拒绝,这种枯燥又起早贪黑的活儿,放在以前,他看都不会看一眼。在他的认知里,这种活儿又累又没什么意义。
但话到嘴边,却顿住了。他的眼神下意识地瞟向桌子上那堆监听设备。白天监听……效果确实一般,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环境嘈杂,而且都是工作内容。或许……换个思路?比如她值夜的时候?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紧接着,突然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柴,倏地亮起,照亮了他原本有些迷茫的思绪。
白天,他是平凡的送报工,穿梭混迹于晨雾弥漫的街巷之中,与那些早起的人们、街边的早点摊、逐渐苏醒的城市为伴;晚上,他则化身为隐藏在耳机后的监视者,在黑暗的角落里窥探着一切。这种双重身份,带着一种奇异的刺激感,而且似乎能弥补目前监听计划的不足。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不断盘旋,让他有些心动。
“风?怎么样?给句痛快话啊!好多人等着呢!”理查德在电话那头焦急地催促着,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紧张,生怕徐燕风改变主意。
徐燕风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和冒险的光芒。他对着话筒,语气变得干脆利落:“行!这活儿我接了!什么时候开始?”此刻的他,仿佛已经下定决心,准备开启这一段别样的生活。
“太好了!明天早上四点,我发地址给你,直接去发行站找王站长报到就行!就我杰介绍的!”理查德听到徐燕风答应,声音里满是喜悦和轻松。
挂了电话,徐燕风看着监听设备,又想到明天即将开始的送报生涯,嘴角扯出一个复杂的笑容。这笑容里有无奈,有期待,也有对未来的一丝迷茫。这日子,倒是越来越“充实”了。
他重新戴上耳机,里面传来关文晶温和地叮嘱一位母亲如何给发烧的孩子做物理降温的声音。徐燕风眼神微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姓关的八婆,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抓住你的把柄!哼哼……那声音虽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徐燕风的生活,不知何时竟陷入了一种诡异且紧凑的规律之中,仿佛被一双无形且有力的大手操控着,像是置身于一台巨大机器里的微小零件,被无情的齿轮驱动着,在两条截然不同的轨迹之间反复且机械地切换着。
黎明前的黑暗,宛如一块厚重且密不透风的幕布,沉甸甸地将整个城市严严实实地笼罩起来。此时,徐燕风骑着那辆破旧不堪、吱呀作响的二手自行车,在尚未从沉睡中苏醒的街巷间穿梭着。车筐里的报纸整齐地码放着,还散发着油墨特有的清香,同时沾染着夜露带来的丝丝微凉。他的动作熟练而又机械,迅速地将一份份报纸塞进冰冷的邮箱,或是轻轻插在紧闭的门缝之中。在这寂静得近乎死寂的氛围里,唯有车轮缓缓碾过路面发出的沙沙声,如同单调的背景音乐,在他周围不断回荡。
就这样,一直忙碌到晨光微微亮起,天边渐渐泛起一抹鱼肚白的时候,他才拖着一身的疲惫,身上还带着夜里的露水,摇摇晃晃地回到宿舍。一进门,他连衣服都来不及脱,便一头栽倒在床上,瞬间进入梦乡,仿佛要将整个白天都沉浸在那无尽的睡梦中,以此来弥补黎明前消耗的精力。
而每当夜幕降临,特别是依据他连日来精心摸索、反复确认的关文晶的班次,特意精心调整后的监听时段,他就如同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黑袍,摇身一变,成为了黑暗中悄无声息的潜行者。宿舍里,所有的灯都被熄灭,唯有监听设备的指示灯,如同黑暗中闪烁的微弱星辰,散发着幽微的光芒。他将耳朵紧紧地贴在耳机上,那小小的耳塞,在他眼中仿佛成为了连接另一个充满隐秘与未知世界的唯一通道。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耳机那端传来的声音如磁石般牢牢牵引着,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分心。
就这样,几天时间悄然流逝,他对关文晶的日常工作流程已然熟悉到了极致——她什么时候会准时查房,用怎样温和且专业的语气询问病患的情况;什么时候会与忧心忡忡的病患家属耐心沟通,详细解答他们心中的疑惑;什么时候又会和同事们聚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病例,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甚至,仅仅通过她与同事、病患之间的对话,他便能在脑海中无比清晰地勾勒出关文晶一天完整的活动轨迹,精确到每一个小时。这种犹如对他人生活了如指掌的感觉,带给他一种扭曲且畸形的掌控感,让他心中隐隐泛起一丝自得,仿佛自己已然成为了关文晶生活背后的隐匿观察者。
然而这份自得并没有持续太久,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深的困惑。耳机那头传来的关文晶的声音,始终是那么专业、耐心,对待那些哭闹不止的患儿,她甚至称得上温柔无比,那声音仿佛能化作一缕春风,安抚着每一个幼小的心灵。但这与他记忆中那个车技彪悍、反击时手段狠辣,仿佛背后藏着无数秘密的女人形象,始终无法完美地重叠在一起,就好像这根本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一个是光明世界里的天使,另一个则是黑暗阴影中的神秘过客。这种强烈的反差,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越发渴望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探寻关文晶背后真正的秘密。
直到二周后的这个午夜———
宿舍里一片死寂,舍友(薛耀溪和何念曦)早已进入梦乡,只有徐燕风房间里的监听设备发出低微的电流嗡鸣声,如同某种生物的呼吸。窗外,城市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大部分建筑都陷入了黑暗,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在浓稠的夜色中若隐若现。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电子钟的数字跳动到凌晨1点43分。
徐燕风因为长时间戴着耳机,耳朵有些麻木胀痛,眼皮也开始打架,正有些昏昏欲睡。突然,耳机里传来一阵轻微的手机震动声,短促而清晰,紧接着是关文晶接电话的声音。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刚被从睡梦中唤醒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地透过电流传了过来:“喂,是我。”
这简单的三个字,像一根针猛地扎进徐燕风的意识里,让他一个激灵,睡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猛地坐直身体,背部离开了椅背,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手指飞快地在设备上调大音量,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仿佛要撞破胸膛。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耳机里传来一个经过明显处理的、冰冷而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那声音平滑得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任何性别特征,只有一种机械的漠然,像来自深不见底的寒潭:“锯鳞蝰。”
徐燕风瞳孔骤然收缩!“锯鳞蝰”?代号吗?他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拉满了的弓弦,连呼吸都忘了。那电子音没有停顿,继续下达指令,内容却如同平地惊雷,炸得十九岁男孩几乎魂飞魄散:“后天晚上有一个重要任务。要交给你。”短暂的停顿,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死神的呼吸,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除掉杨梦路。就是那个女影星。”
“轰——!”徐燕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他握着耳机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甚至有些僵硬。
除……除掉?杨梦路?!那个笑容甜美、活跃在各大荧幕和综艺节目上、被誉为国民初恋的当红女明星?!让关文晶去……除掉她?!这两个完全不可能联系在一起的词语,此刻通过冰冷的电子音和关文晶那平静得近乎诡异的呼吸声强行拼接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极度恐怖、荒诞而又令人窒息的画面,在他脑海里疯狂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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