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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
“对了,让齐斌再开副见效快的方子,药性烈些也无妨,此刻有用就行,不用作长远打算。木岁聿的身体在去北郡前必须变得健康,而且得保他在北郡的那段时间里都无恙。”李昭鸾神色越来越冷,补充道。
“是,奴婢即刻去办。”绫罗躬身应命,悄然退出殿外,将门扉轻阖。李昭鸾处理要务时,唯绫罗一人可在殿内侍奉。
李昭鸾垂首,复又看向案上摊开的密信。
奏折所禀,皆是春闱一切顺利,然而密探呈报的讯息却不同,有考生控诉考官徇私舞弊,让权贵子弟霸占了本应属于他人的上榜名额。
她忆起前世,此事初时激起些许波澜,却很快便石沉大海。在查无实据和举证无力的双重阻碍之下,终是不了了之,导致朝廷在读书人中失去公信。
查无实据?举证无力?呵,不过是不想查,查不得;不让证,证无门罢了。
最终不了了之的恶果,便是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伤了朝廷的根基。遗害深远,动摇社稷根本,甚至为日后埋下更大的祸根。
前世此时她没能插手朝政,如今可不一样了。
李昭鸾眸底的疲惫散去,眸色幽深。
夜色已深,殿内烛火跳动,将她的身影投在明黄的奏折上。
“这盘棋。” 她望着那摇曳的烛芯,沉声自语,“如今,也该轮到我落子了。”
“查无实据,那便让它铁证如山。”她目光扫过密信中罗列的几个涉事人员,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
霍山,前世扳倒齐王一派时查出的人物。好巧不巧,这位礼部侍郎的儿子,就参加了今年春闱并高中。
她执起笔,回复刚刚的密信,命暗卫详查涉事人员人际往来、最近踪迹,异常财富情况。
李昭鸾唤来殿外房梁上无声守护的影卫:“即刻将这封信传送回去。”
她的目光转向窗外,夜色沉重,不见浮云,明月高悬。那些以为能只手遮天的人,他们也该明白了,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谁才是真正的执棋之人。
烛火昏黄的光晕里,李昭鸾侧脸线条被照得显出几分凌厉,身上再无疲惫倦意。一张看不见的网,已在栖梧宫这方桌案上,悄然布下。
黎明尚远,而无声的风暴将至。
锦绣街是京城百姓聚集地里最繁华的地方。一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尤其是贡院门口,分外热闹。
贴榜处围了好多层人,嘈杂得很,李昭鸾掀开马车轿帘往外瞧,听见几个考生模样的在大发牢骚,嚷嚷着考官徇私舞弊,让酒囊饭袋的权贵子弟高中,以致孔庙之地竟变成财神庙一般。
场面愈加失控,突然有一石头砸中皇榜,既有人起头,石头泥块,纷纷砸向榜单。守卫无法维持场面,又不敢伤了百姓,只能匆匆入内禀报。
街道旁又一阵喧哗骚动,李昭鸾探身望去,竟见有人抬着几座财神爷像,高声呼喝欲将财神供于孔子像前。有读书人哭喊阻拦,也有人高呼功名就是士子性命,场面顿时大乱。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起来,车夫连忙将马车驶入僻静处。李昭鸾放下帘子,吩咐道:“时辰差不多了,去文昔楼。”
雅间内茶香四溢,李昭鸾坐在窗边,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把玩着手中茶盏,耐心等待。
脚步声传来,一位身着宝蓝色暗纹锦衣的男子从红木嵌螺钿缎心百鸟朝凤屏风后走出。
“长乐公主金安。”男子微微福礼。
“坐罢,世子无需多礼。”李昭鸾勾唇一笑。
来人正是赵王世子李景蘅,当下炽手可热的继位人选。他是同辈宗室子弟中的佼佼者,与仗着曾经有过军功而跋扈的齐王不同,其父赵王素来安分守己,在朝中颇有贤名。
自上个月太子病逝,朝中上明面便分为两派,一派拥立先皇幼子齐王李淮璋为皇太弟,一派则拥立皇帝过继赵王世子李景蘅。两股势力已经开始暗地里较量。
长乐公主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她的态度举足轻重,双方都希望能得到她的支持。
李昭鸾既然派人密约李景蘅见面,他自会按时赴约。
“公主这是何意。”李景蘅正色道:“我与公主似乎并不相熟吧?”
李昭鸾放下茶盏,淡淡道:“世子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此时本宫私下与你见面是什么意思。”
“不知公主为何选择我,而不是势头更盛的齐王呢?”李景蘅露出探究的目光。
“本宫父皇与齐王积怨已久,若来日是他登上高处,本宫还能有如今这般舒坦的日子吗?”李昭鸾轻叩桌案,挑眉一笑。
“公主殿下,恕我直言。就算合作,也总得展露些诚意才好。”
“那本宫就先送你一个见面礼,当做合作前的诚意,如何?”李昭鸾直言道:“本宫可以帮世子除去齐王的一个得力干将。”
李景蘅闻言,眼中闪过惊讶,抬眼审视旁边端坐着的李昭鸾,心叹道传闻果然属实,皇帝与齐王势同水火,以至于连这位久居宫闱的长乐公主在眼看齐王势大后都坐不住了。
在他看来,李昭鸾的态度就是皇帝的态度,既然她愿意帮自己,他又怎么会拒绝呢。
齐王势大又如何,如今连皇帝都更属意于他,李景蘅觉得自己势在必得。
待李景蘅走后,李昭鸾执起茶盏将残茶浇在他方才所坐位置前的地面,冷嗤一声,眯起凤目,沉声道:“将我会见赵王世子的消息散播出去。”
隐藏在暗门后的影卫屏息敛声,领命离开。
胆敢觊觎她的东西,那就去死吧,不过在此之前,这颗不怎么重要的棋子还得再发挥一下最后的价值,至少得再牵制齐王一段时日。
李昭鸾心中计算着,眼下倒还不急于动手,且让他这个靶子再蹦跶几日,越显眼,她越满意。
紫宸殿内殿灯火通明,一派静谧祥和。龙涎香的气息在空气中缓缓流淌,馥郁芬芳。
皇帝眉头轻挑,将手中奏折合上,笑道:“你今日去见了赵王世子?”
闻言,皇后放下手中刺绣,抬眼看向女儿。
李昭鸾却未停下手中笔,继续画着这幅山水图,气定神闲,下笔沉稳有力。“若我再不出手推他一把,过不了多久他可就要落败了。”她语气淡淡的,“况且春闱的事情,女儿想以自己的名义来解决,拿他做个挡箭牌,正合时宜。”
最后一笔落下,她从容提笔,将完成的山水图捧到帝后面前。烛火映在她沉静的眸子里,闪着自信的光。“父皇母后瞧瞧,女儿这画技,可还入眼?”
画卷上的笔触间已颇具章法。皇帝细细欣赏,眼中满是赞许:“好!非常好!借此机会,正好将你的名号打出去,天下读书人与朝中文官清流一派定会纷纷传颂此事。”
皇后轻轻拉着女儿坐在自己身旁的软榻上,眼中忧虑仍未散去。她望向皇帝,秀眉微蹙:“只是北郡那边,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我已传信让兄长着手准备,要将熹澄与熹雁带去军中历练。可新训练的那支队伍,眼下尚无得力主将坐镇,军心难测,也不知这两个孩子过去后能否稳得住。”
“母后不必担心。”李昭鸾端起手边的茶盏,浅啜了一口茶,按着因画图而酸痛的脖颈,“我已嘱咐舅舅,届时会秘密将木岁聿一同带过去。他是父皇一手调教出的,能力自是无需质疑,让他先替表哥表姐探探情况。”
皇帝笑着拍拍皇后的手背,温言安抚:“你啊,就放心看着咱们阿鸾布局吧。”他随即转向李昭鸾,眼中带着疼爱,刮了刮女儿挺翘的鼻子,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深意,叹道,“阿鸾做事愈发周全了。只是,有些人,有些事,做的不必太过,遵循自己的本心,留几分余地也未尝不可,你可知我指的是什么?”
李昭鸾一愣,随即笑着应是。她转身躺在皇后怀中,任由母后轻抚她的额发。
龙涎香气味弥漫,母后怀中温暖,让她有些犯困。
皇后忽然想起什么,轻声唤道:“阿鸾如今已经及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心中可有喜欢的人?”
李昭鸾原本闭着眼睛思索着,听见母后此言,缓缓起身坐起,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高悬的明月,今夜暮色苍茫,皓月当空,月色皎洁。
她想起了木岁聿,今夜月色真美,他素来喜欢赏月,此刻,或许也在窗边遥望这轮明月?
也不知,他身体情况如何了,太医说第一次发病应该就在这几日,发作之日会不会提前?也不知道以他如今残破的身子能否撑住。
她有些担心。
李昭鸾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甲在手心里印出痕来。
“阿鸾?”皇后见她怔然出神,面上浮现笑意,“这般魂不守舍,莫非早想好了驸马人选?”
李昭鸾倏然回神,轻轻摇头,微笑道:“驸马人选但凭父皇母后做主,女儿都能接受。”
她在想什么?
谁都能做她的驸马,唯独木岁聿不行。
李昭鸾忽然觉得自己刚刚是昏了头,竟生出这般荒唐的想法。
夜风拂过,带起一阵凉意,她垂眸看着桌案上明黄的奏折,沉思自己方才怎会任这恼人的思绪滋生。
李昭鸾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不该有的,还是应该早日抛弃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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