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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的魔爪
底比斯王宫的议事厅里,永远弥漫着两种气味:没药熏香的甜腻,和红土吹进来的干燥土腥。
赫雀瑟的手指在努比亚地图上缓缓滑动,停在第四瀑布的位置。那里新用朱砂圈出了三个金矿,每个矿点都插着小小的象牙旗——旗尖的青铜鹰头在烛火下泛着凉意。她手腕上的努比亚刺青从手背爬上小臂,靛蓝色的鳄鱼图案随着动作扭曲,像要吞掉那些用楔形文字标注的矿脉走向。
“每一盎司黄金,换十名努比亚战俘。”
她突然开口,嗓音比往常更沙哑。三天前图特摩斯“毒发”又醒来的消息,像尼罗洪水一样把她精心推演过的棋盘冲了个干净。此刻,她正拿着一把青铜小刀,把米坦尼使节送来的国书一条条划开,纸片落在脚边堆成一层碎雪。
“告诉那个蠢货国王,要么用黄金填满我的宝库,要么就用他女儿的命来抵。”
奈芙图站在一旁的阴影里,手里的测量尺无意识地敲着沙盘边缘。沙盘上,努比亚边境的要塞模型正被赫雀瑟的象牙旗重新排列——原本指向北方米坦尼一线的箭头,如今有三分之二调转了方向,刺向南方的努比亚山地。
“联姻的诏书已经拟好。”
他压低声音,羊皮纸在指间发出轻微的脆响,“祭司们觉得,泛滥季第一个满月是吉日。到时候尼罗河水位刚好漫过卡纳克神庙的第一道台阶,象征‘王权与神权的交融’。”
赫雀瑟冷笑一声,假胡须上的彩绳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她把那卷诏书随手甩在沙盘上,象牙旗被带倒了一片。
“交融?”她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我要的不是交融,是锁链。”
她指尖戳向图特摩斯的王名,那里的墨迹还没完全干透。
“让露妮盯紧他。婚礼之后,把他的寝宫搬到我宫殿隔壁,说是‘神圣守护’。”她转头看向奈芙图,目光锋利,“就让你亲自去侍候,明白吗?法老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在三角洲那边养得还算不错,”奈芙图回答,“已经能正常起居。”
窗外,底比斯市集零碎的嘈杂声透进来。努比亚奴隶正把新运来的金锭抬进国库,金属相互碰撞发出的闷响顺着石柱缝隙往里渗,与赫雀瑟用青铜刀划纸、在地图上画圈的声响搅到一起,像某种古怪的鼓点。
“米坦尼那边呢?”赫雀瑟突然把刀往桌上一拍,烛焰抖了一下,“猪头国王竟敢干出这档子事。他要是有脑子,就知道咱们一倒下,赫梯第一个就捅他。没有我们顶在前面,奇里乞亚那边的豺狼早把他啃个干净。现在他把闺女也赔进来了……”她眯起眼,“我倒要看看,他准备怎么收场。”
**
米坦尼使节的亚麻长袍沾满了沙漠的尘土。当他跪在议事厅中央时,腰间绿松石腰带轻轻相碰,发出一串细碎脆响——那原本是米坦尼王室身份的象征,此刻却像一串廉价的玻璃珠子。
“是赫梯的匠人把毒药放进了面具里!毒酒也是他们下的手!”
他的声音发颤,谎话已经全无章法,几卷国书从他颤抖的手里滑落在地。
“我国国王对法老陛下、对摄政王殿下的忠诚,比尼罗河的水还要纯净!”
图特摩斯半隐在赫雀瑟身后,站得还有些虚。他右手却悄悄攥紧了腰间的青铜斧。
他想起塔尔鲁斯叔叔训练日志第十七页写过的一句:“蛮干的公牛赢不了鳄鱼。”
三年前,老侍卫就是拿那根木杖一点点教他关节技的。杖头原本挂着一枚绿松石吊坠,如今换成了青铜斧柄上的小饰坠。木杖本身早横在塔尔鲁斯的墓前,吊坠却被改成了他的武士长标记——那是母亲的遗物,也是训练“合格”的证明。
他已经不再是只会往前冲的王子。哪怕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他也足以站在这里,用武士长的眼睛看清每一道破绽。
青铜斧上的穗子是露妮刚给他换的青金石,此刻随着使节的哭诉微微晃动。图特摩斯注意到,使节靴底沾着一种罕见的白色黏土——那种土只出现在米坦尼王宫的花园里,可使节刚才却咬死自己是“从边境连夜赶来”。
“你怎么看,法老王?”
赫雀瑟突然把话抛给他,语气里带着试探。
图特摩斯微微一怔,很快压下意外,用平稳的声音答道:
“米坦尼的鬣狗,好像忘了雄狮的气味。”
赫雀瑟眼角的细纹轻轻动了一下。
“那就先让他们在门口跪着,好好闻一闻。”
她懒得再看那使节一眼。
侍卫上前,粗暴地将米坦尼使团架到殿外去跪着晒太阳。
**
晚宴上,桌边的无花果干滚了一地。图特摩斯的凉鞋刚好踩住一颗裂开的果干,里面夹着一卷比手指还细的莎草纸。米凯拉的字一开始还算工整,写到“赫梯”两个字时突然乱了,墨迹晕出一小团一小团的水痕,仿佛滴在纸上的眼泪。
“父亲要把我嫁给赫梯人,以换取他们对抗埃及的盟约。
您说过这枚棋子永远保护弱者……现在我需要它。”
纸卷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塞尼特棋盘,“荷鲁斯之翼”的棋子被画得过分大,像要护住整行棋路——那是他十岁时教她画的,她总画不好翅膀,偏偏爱画这一枚。最后一行写道:
“我愿为埃及传递米坦尼军情,只求别把我送进那个杀人如麻的独眼怪物的婚床。
那年朝贡您送我的象牙棋子,我一直藏在发间。”
末尾的花体字带着少女藏不住的慌乱。
图特摩斯忽然想起那个扎着浅栗色卷发的小姑娘——不是谁口中的“公主”,只是当年在卡迭石一带随队来朝的女孩。她在塞尼特棋盘上用“荷鲁斯之翼”吃掉他所有棋子的时候,笑起来比尼罗河的莲花还亮。
他默不作声地抽出随身的小铜刀,把密信裁成两半,一半塞进凉鞋暗格,另一半丢进火盆。火舌舔过纸屑,灰烬顺着晚风往窗外飘。院子里,努比亚侍卫正按他的吩咐,“护送”米坦尼使节跪到更晒的地方去。
“告诉他,”图特摩斯之前用北地的口音交代过,“法老会考虑公主的请求。”
月光透过铁窗照在剩下那截信纸上,纸面隐约反着白光。图特摩斯忽然记起,在帝王谷的时候,米凯拉曾偷偷塞给他一颗蜜枣——那时她梳着双辫子,仰着小脸说:“等我长大,要当你的大妃。”他一笑置之,把话当成小孩子胡说,如今才发现,很多轻描淡写的东西,到了另一个人那里就成了救命稻草。
他把剩下的信折成一个简化的“荷鲁斯之眼”,塞进青铜斧斧柄的暗格里。那里还藏着赫尔鲁斯送来的努比亚山地战地图,一层纸压着一层纸,每一张都比上一张更危险。
**
圣湖边的芦苇在夜风里轻轻摩挲,发出断断续续的沙沙声。
露妮的银质发带不知什么时候歪了,青金石吊坠落在锁骨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她白天在市集上买的那包无花果干还攥在手里,果核被捏得粉碎,汁水从指缝间渗出来,在沙地上落成一串暗红的小斑。
“你藏了什么?”
露妮的声音很轻,却不容拒绝。
刚才她看见图特摩斯从寝宫出来,右手一直插在束腰布里,袖口下面露出半寸青铜斧柄上的穗子。现在她站在月光里,脚踝上的金铃少了一只,只剩下那只孤零零地在寂静里响得格外刺耳。
图特摩斯下意识地按住斧柄。他总是会忘了——露妮对声音极其敏锐。小时候,她能从几十步外听出蛇在芦苇里滑行的动静。
“没什么。”他尽量让自己的笑看起来自然些,右眉骨那道旧伤在月光下更显得锋利,“奈芙图送来的努比亚战报。”
露妮突然扑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可抓紧的时候,却像鹰爪一样扎进他前臂的旧伤——那是当年赫尔鲁斯教他摔跤时留下的疤。
“放开。”
图特摩斯想抽回手,却被她用努比亚角斗士常用的反关节锁死。她学得很快,比他当年还狠。露妮的嘴唇贴近他耳垂,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
“是米凯拉的信,对不对?那个小贱人以为掉几滴眼泪就能从我手上抢人?明天我就让梅丽特给她下毒。”
青铜斧从图特摩斯手中滑落,斧柄微微一震,暗格里的信纸被震了出来,轻飘飘落在浅水区的睡莲叶子上。
露妮低头,一眼就看见了“后宫侍女”几个字。
她像被踩到尾巴的雌豹一样尖叫起来,把那张纸一把抓起,撕得粉碎。纸屑混着她的眼泪落进水里,像一群被撕破翅膀的白蝴蝶。
“她的眼泪比尼罗河的鳄鱼还假!”露妮挣着他的手臂,指甲掐到出血,“你说过只看我一个人的!”
图特摩斯被她拽得有些发痛,却还是叹了口气,伸手把她圈在怀里。露妮的发带彻底松开,长发缠住他的青铜护腕。
“她也是无辜的。”
图特摩斯低声说。
“好啊。”露妮笑得又气又委屈,“果然被那浪蹄子的眼泪迷昏了头。行,你去救她,我这就去跟母亲说,我要替你去跟赫梯王子和亲。”
“你舍得?”图特摩斯被她的想法逗笑了,“嫁给那个米凯拉躲都躲不及的独眼怪物?再说,她以为我有本事救她?我现在谁也指挥不动,她是死是活,都是你母亲一句话的事。米坦尼那老匹夫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当初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倒是有本事生出这么个好看的女儿。”
“你还笑!你再笑一个试试!”露妮气得脸通红,手没轻没重地拧他胳膊,“为了你,我受了多少委屈!”
图特摩斯干脆抱紧了她。
她挣了两下,没挣开,只能把脸埋在他肩窝里。他低头,在她因为哭闹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上落下一吻。掌心的老茧蹭过她被泪水打湿的面颊——那是常年握斧练武留下来的痕迹。
“她是棋子。”图特摩斯贴着她耳畔慢慢说,“米坦尼想拿她换金矿,赫雀瑟想用她引蛇出洞。只有你……”他的指尖沿着她腰线滑过,轻轻按在她后腰那一小块软肉上,“只有你是我的眼睛。”
露妮的哭声在喉咙里一顿。她掐着他胳膊的手换了个角度,既不放开,也不再用力。银质发带斜斜挂在半边头发上,整个人看起来像刚打赢一场私下的仗。
“信里还说了什么?”她闷闷地问,声音带着圣湖夜气的湿意,“别想骗我。不然我就把你的青铜斧扔进湖里,荷鲁斯之眼下去也摸不回来。”
图特摩斯正打算从斧柄里再抽出剩下的纸,却被她抢先一步。她手上还挂着几滴没擦干的眼泪,动作却利索得很,三两下就把那点纸屑捏成团,又恨恨地摊开,看了一眼——什么也看不清,干脆全扯成更细的碎片。
纸屑飘在圣湖水面上,其中一小片靠近岸边,被一个努比亚侍卫看见。那侍卫正好转身“方便”,抬脚把纸片一脚踩进泥里,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米凯拉的字也配当公主?”露妮手心攥得发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下次再敢藏她的信,我就把你的训练日志搬去给母亲朗读。”
**
米凯拉被软禁的侧室有一扇朝北的铁窗。每天清晨,第一缕日光都会透过窗棱,在地上拼出一个简陋的“荷鲁斯之眼”。那是赫雀瑟让工匠特意算好角度做的,意思是——“阿蒙神在看着你”。
此刻,米凯拉正在窗台上刻第三十七道痕。
她的指甲已经磨破,缝里嵌着细小的石屑和血丝。昨天她托一个送水的奴隶带出的第二封信,还没等到回音。
院外传来一阵马蹄乱响,是赫梯骑兵又来了。探子说,米坦尼军营这几天乱成一锅浆糊,国王接连砍了三个献策的大臣,却忘了把他们留下的密信收好——那些信,现在一部分躺在图特摩斯的青铜斧柄里,另一部分已经到了奈芙图手上,准备送上赫雀瑟的案桌。
上面把米坦尼与赫梯在边境的交易写得清清楚楚。
米凯拉突然笑出声来,笑声像青铜斧劈碎陶罐。
铁窗投下来的阴影在她脸上割出一块块明暗交错的斑。远处底比斯市集卖的那些廉价面具,大多也不过如此。她用沾血的指尖在“荷鲁斯之眼”的中心又画了一个圈,恰好朝向王宫的方向。
那里,有一个她不敢在信里写下名字的人。
这个秘密,只能讲给圣湖里的鱼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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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比斯的晨雾从尼罗河面上漫过来时,图特摩斯正在擦自己的青铜斧。
露妮昨天哭累了,此刻还趴在他的芦苇席上睡着。她嘴角沾着一点蜂蜜,是他睡前哄她喝下去的——从远方的蓬特运来的美物,据说能安神。她的绿松石双层手链掉在席子边缘,内层刻着“永远”的象形文,那是他们十二岁时躲在神庙后面偷偷刻的。
赫雀瑟的象牙旗几乎已经把努比亚地图插满。奈芙图说,第一批努比亚战俘明天就能押到,每一盎司黄金换十个人,差不多够组建三个战车营。图特摩斯摸着斧柄中夹着的信纸碎片,脑海里又浮出米凯拉信里的最后一行——
“父亲说,荷鲁斯之眼需要祭品。也许,我就是那个。”
露妮在席上翻了个身,银质香水瓶从她枕边滚下来,瓶塞上刻的伊西斯女神翅膀摔断了一半。图特摩斯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瓶身,熟悉的没药香味就窜进鼻腔——这是赫雀瑟最爱的配方。
他想起昨天奈芙图顺口提过一耳光的消息:女王的方尖碑已经刻上新的王名——“阿蒙神之女赫雀瑟,以太阳之名统一上下埃及。”
红土大地在晨雾里沉默着,尼罗河暗潮却在河床深处悄悄上涨。
三天后的婚礼上,一扇铸成“荷鲁斯之眼”形状的青铜屏风,会被摆在他和露妮的床榻之间。祭司说那是“神的目光”,可以见证新王与大妃的结合。图特摩斯只觉得,那东西更像一道冷冰冰的篱笆,把两个人切成两半。
可此刻,看着露妮熟睡的侧脸,他突然觉得——赫雀瑟错了。
真正的锁链,从来不是青铜和石头,而是掌心握住时那一点点舍不得松开的温度。
他指尖轻轻滑过露妮的脸颊,她颈间银质项圈上的青金石吊坠恰好落在他掌心里——那是他三年前在帝王谷的密道里塞给她的护符。
晨雾里的尼罗河正在涨潮,浪尖卷着昨夜被赫雀瑟摔碎的玛瑙酒杯,琐碎的红色碎片在水中打转。上面刻着“永恒”的象形文字,浸在水里显得模糊不清。
图特摩斯忽然握紧露妮的手。她在梦里嘟囔了一句“不要走”,声音被没药香包裹得暖乎乎的。他不由得想起赫尔鲁斯曾说过的话:“红土会吞掉真正的暴君。”
也许,父王的预言正一点点往现实里靠。
**
摄政王官邸里,没药香浓得几乎化不开。
赫雀瑟的紫袍拖过铺满地图的石桌,指尖在图特摩斯的王名圈上绕了一圈,像是随手就能捏断一只刚孵出的荷鲁斯雏鸟的脖子。
她的指甲缝里嵌着细小的金沙——清晨刚从努比亚送来的。矿工们说,为了挖出这些砂子,他们往下挖了整整三腕尺。尼罗河水位下降了,淘金效率足足比往年低了三成,矿坑里渗出来的水只够勉强续命。
“让露妮做摄政王。”
她冷不丁地来这么一句,假胡须上的彩绳因为这句话绷紧了一瞬,几乎勒破她耳后的结痂。
“女儿总比儿子听话,不是吗?”
奈芙图站在阴影里,白色亚麻长袍像一层未上色的裹尸布。她的测量尺在斗篷下轻轻一动,划出一道银线,恰好和赫雀瑟权杖的尖端交叉成十字——那是象征“审判”的符号。
在这间屋子里,谁也不知道,究竟谁在审判谁。
“奈芙图,”赫雀瑟忽然回头,假胡须投下来的阴影割过女祭司脸侧,“你觉得我的主意如何?”
奈芙图缓缓躬身,测量尺末端的莲花纹在石地上投下一个微缩的荷鲁斯之眼。
“完美得像阿蒙神的恩赐,陛下。”
她的声音像石像在说话,听不出情绪。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把测量尺侧面刻着一个数字——三腕尺,正好是图特摩斯的身高。
这是一个将来够得着青铜屏风顶端的高度,也是一个,迟早要把这些布景整个掀翻的高度。
墙上悬着图特摩斯一世的战弓。红土大地在晨雾中蒸腾着尼罗河的潮气,那些被太阳晒裂的地缝里,藏着比贝都因匕首更冷的光。
婚礼,只是新棋局的开始。
而现在的沉默,比任何誓言都锋利。
赫雀瑟的金凉鞋踩在铺着芦苇席的议事厅地面上。被踩扁的莎草纸上,隐约能看见“米坦尼”几个字。她抚了抚假胡须的彩绳——这个小动作,三年来第一次显得有些僵硬。彩绳突然“啪”地断了一股,假胡须歪向一边,露出耳后那块还没完全愈合的水泡。
青铜屏风的设计图摊在她面前,烛火映在铜墨线上,使那些“荷鲁斯之眼”的纹样像真的在眨眼。
奈芙图站在烛火另一边,静得像一块白石。赫雀瑟咆哮着“我要让图特摩斯永远做傀儡”的时候,她低头整理测量尺,指甲悄悄掐进掌心。
三天前,祭司来报:尼罗河水位,比往年低了半腕尺。赫雀瑟听完,当场命人砸了水位计。
可水不会因为一根木桩被砸碎,就停下自己的涨落。
尼罗河的暗流,已经漫过码头第三道石阶。
那些被淹没的脚印里,有图特摩斯训练用凉鞋的纹路,也有赫雀瑟假胡须上掉落的彩绳。
婚礼之前,这些水,只会越涨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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