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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围炉
檐下,阿难和云桑拿着手里无处安放的伞,再看看从风雪中并肩走来的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还未来得及细想些什么,两人便已走至跟前。
“褚公子,将伞交给小的吧。”阿难上前接过褚朔安手中的伞,而云桑则来到了李长宁一侧同步刚刚得来的信息。
“公主,侍卫刚刚来禀,现在府外多出了不少探子,都是被安排来暗中打探消息的人,宫里,陛下那里怕是也不太平了。”
李长宁并没有接着问她细节,而是转念问起了另一批人。
“石岳带人是从哪里进的府?”
“褚公子特意吩咐,让石岳他们从暗门进的。”
“那便先不必理会,让那些人在外边探着吧。朔安,说说你那边的情形。”
身旁的褚朔安快速整理思绪,把今天的情况同步给她。
今日他和阿难去提契苾牧伦,军中倒是没有遇到什么阻碍,这也在预料之中,毕竟他们二人往那儿一站,还代表着李长宁和卫国公府,这样的分量,想提个人自然容易。
意料之外的是,不太配合的是被救的那个,可能担心入了公主府处境更差,他不愿走。但前因后果不可能在那里解释,虽陛下对军队掌控力是绝对的,但依然不妨碍军队里的构成是复杂的,人多的地方,隔墙有耳不是什么稀奇事。
幸亏僵持期间,石岳那边的人拿着信物过来了。
时间回到两队人分开前,他特意跟石岳叮嘱了一声“以防万一,你那边接到人后,立刻取一样信物派人送来。公主府那里,我们照公主的意思走正门,我跟阿难确认过,府里有暗门,你们走暗门,别被人发现。”
如此,才得以有惊无险地将人带回,直至两队人马在公主府汇合。□□依然保持了稳定发挥,见人就先表演了个哭诉衷肠,倒是将气氛缓和了不少。
随后云桑便先将他们安顿在了了临湖的浣花榭。
听他这一波三折的描述,李长宁属实没想到,他办事竟如此利索,而且确实快速的领会到了她的意思,将她的未尽之言补充了个完整。
“为了给他们留些说话的空间,我们便先出来了,谁知刚出来,就收到了城中流言飞起的消息,我们三个前去接你,石岳正带人在那里守着。”
转眼间几人便来到了浣花谢前 ,李长宁抬手解下大氅交给云桑,一边朝石岳递去确认的一眼。
“公主,里面还算老实。”
“做得不错。”李长宁闻言点点头,给身后几人轻轻留下一句肯定,便推开门先走了进去。说是给他们留空间,但既然在她的地盘,他们聊了些什么,她又怎会不知道呢。
李长宁的突然闯入,毫不意外地打断了屋内的动静,看着一屋子惊疑不定的人,她扬眉勾了勾起了唇角,佯装感受不到凝滞的空气,直接越过屋子里的众人,走向了朝湖一面敞开的月台。
“这样好的天气,都闷在屋里做什么,就得在水榭围炉煮茶才算应景啊。”
如果不是一屋子界限分明的人在那里杵着,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去郊游赏雪呢。
不管众人心思多百转千回,李长宁已经走到主位坐下,抬首看向仍僵站在屋内的人,扫视一圈后,定格在了被人围在身后的少年身上。
“坐。”
李长宁朝契苾牧伦示意了一眼对面的位置,顺便向后抬手,将身侧的褚朔安也抓到了旁边坐下。
□□等人跟着契苾牧伦走进月台,虽下着雪,但这里屏风、帷幔、宫灯、泥炉、炭盆还有一些他们叫不出名字的东西,一应俱全,倒一点也不会让人感到发冷,中原人还真是会享受。
“为什么救我?”
契苾牧伦看着对面的人,心里满是困惑,他不明白,中原人向来对草原人充满敌意,像褚朔安那般不为难还稍加照顾的已是极为难得,更别提救他,还是在□□和曳落河等人已先一步冒犯了她的前提下。
褚朔安的缘由,他稍加联想大概想得通,可这位公主呢?想不通,那便直接问了,他学不会中原人的那些弯弯绕绕,他现在需要的是判断。
见他开门见山,李长宁也不藏着掖着。
“自然是因为,有利可图。”
一瞬间,所有人,不管是哪边的,都被她这猝不及防的最后四个字砸的有些发懵,现在谈判,都这么直接的吗?
“若我说什么也不图,你不信,我也不信。忙活这么一大场,我总不能就为了单纯做个善事不是。”
“你既愿意谈,我也不能坑蒙拐骗,有疑问就问,能说的我会直说,这是我的诚意。”
说完便接过云桑沏的新茶,低头间吹起一片升腾的水气遮住了她的面容,让对面一直在看着她的契苾牧伦越发的琢磨不透。
“可我为何要信你?”
“为何不信?”李长宁反问回去,然后视线瞥了一眼他身后的□□等人。
“他们要救你,我救了。被动的不是我,但你们的问题我积极解决。我的诚意从一开始就给足了,少首领,现在,需要表现诚意的好像不是我。”
随着她话音一起落下的,是被风送进来的纷飞雪片,在这寒冷的天里,扑到人脸上竟意外的让人感觉清凉,显得周遭都不再那么沉闷,当然,也让人更加清醒。
契苾牧伦的视线跟随着一片雪,见它无声的飘进了自己温热的茶盏,然后瞬间消融。让人觉得舒适有益的热茶,对一片雪而言却太过危险。那他们之间呢?是人和茶的关系,还是这片雪和茶的关系。
但事已至此,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底牌,父汗情况危急,部落尚还在面临着不知何时会再次反扑的生存危机,正如她所说,主动权在她手里,需要表现诚意的人是他。
随着泥炉上慢烤的白果“啪”的一声炸开果壳,他也慢慢收回了自己外露的抗拒。
“你所要图的利,是什么?”
李长宁正接过身边褚朔安递来的刚剥好的烤橘子,听到契苾牧伦的话,动作微微一顿,抬头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
月台上,泥炉上的茶壶咕噜噜地响着,半个时辰后,交谈声渐歇。
“把草原之地给我们做安居之所,允我们税收自用,还给我们封赏,但与之相比,需要我们付出的却并不多,你图什么?”
草原部落一直想要中原之地,为的就是这些,毕竟跟生存相比,其他的确实太轻了,而她现在告诉他,只需要他入京宿卫,部落信息不定时上报,战时听从差遣,这些他们就可以拥有?
以前跟着王庭,不仅没有这些待遇,还会被更强的部落欺压,这在弱肉强食的草原才是常态。更何况她说的宿卫,不仅封官发俸,还会让整个部族都受到奖赏和重视。最重要的是,王庭指派各部落打仗从来都不会给钱,只有命令,而他们还会论功行赏、填补物资。
这笔买卖,不仅能让他们再无生存的后顾之忧,还仍然给了他们自由和尊重,明明付出更多的是对方,怎么听亏的都不是他们啊?
契苾牧伦用‘你真的不是来做善事?’的眼神看着她。李长宁眼尾一瞥,被他这眼神给看笑了。
“别看我像在看个傻子,打你们一次两次容易,可时间长了,吃苦头的是我大晋边疆的百姓。如果只是拿我们已有的东西,换百姓安定的生活,那干嘛不做呢?”
说着,李长宁俯身拿起茶壶,倾身,亲自给他添了些热茶。
“况且,如若归了我大晋,那自然也在我大晋子民之列,让子民无虑,这不是应该的吗?”
李长宁的话,就好像此时铺面而来的热气,把契苾牧伦围了个完整,思索间,一只鸟雀顶着风雪落在了他身侧,先是抖了抖身子,然后摇头晃脑的冲着他喳喳叫了两声,之后往下一蹲,坐下了。
他盯着这只鸟雀,一时有些失了神,这里,也会是他和部落的停靠之所吗?
恍惚间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拿着糕点的一角缓缓伸到了鸟雀跟前“你倒是个会找地方的,这外边天寒地冻的,还知道给自己找个温暖的容身之所。”
“可我还什么都没有,我的部落现在正危险着,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之前,我没有办法...”
正在给鸟雀喂食的李长宁眉眼微微一抬,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随后就着这个动作说了一句“我可以帮你。前提是,我们今天所谈之事成立。”
她直起身拍了拍手里的碎屑,接过云桑递来的热巾边擦手边说“我给你时间考虑,想通了就告诉府里的下人,我会来见你,拿着实实在在的东西来见你。”
说完便直接起身,边丢下一句安排边带着一行人朝外走去,没有再看此时心乱如麻的野古部一行人。
“在这期间,你们就这在府里住下,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吩咐他们便是。”
刚出浣花谢,李长宁便一扫先前的悠闲姿态。
“云桑、石岳,盯紧点,但不必限制自由。”
“是。”
李长宁长呼一口气,顺着雪中呼出的雾气看向皇宫的方向。
“回宫吧,这场风雪,还没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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