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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许翎的拳头如暴风疾雨般落下,每一击都蕴含着压抑已久的怒火与愤恨。
魏凌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但在许翎这骤然爆发、毫不讲理的攻击下,被打得晕头转向,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他试图格挡,手臂却被更狠厉的力道砸开;他想反击,许翎精准的拳头却总能刁钻地打断他的节奏;他试图催动术法,却总能被许翎精准地打断灵力凝聚。
“你、你竟敢打我!”
“住、住手啊!混蛋!”
“我的鼻子!不要!——”
“啊!啊!”
外院回荡着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魏凌云只能徒劳地尖叫,他脸上、身上没一处不传来剧痛。精心打理的髮髻散了,华贵的锦袍沾了尘土,那张还算俊朗的脸此刻青一块紫一块,鼻孔淌下的鲜血染红了前襟,模样狼狈不堪。
他引以为傲的实力,在许翎这纯靠本能般的搏斗和一股疯劲面前,竟毫无招架之力。
一旁的郭川文早已看呆了。
他浑身僵硬,缩在角落不敢站出来。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蛋吓得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捂住嘴,发出细弱的抽气声。
许翎神色是冷的,眼里却仿佛燃烧着一团烈火。他揪住魏凌云的衣领,另一只拳头蓄满了力,正要朝着对方那高高肿起的眼眶再次砸下——
“住手!”
一道喝声骤然响起。
与此同时,许翎挥拳的手腕被人从后方精准扣住。他本能地屈起另一侧手肘,带着凌厉风声向后猛撞!
然而,撞击之处只觉一股柔和却坚韧无比的力道传来,手肘的劲力被一股巧妙卸去,如同泥牛入海,荡然无存。
一位身着云纹白袍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中,身姿挺拔如松,微微蹙眉,严阵以待地看着他。
正是郭川轩。
郭川轩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惨不忍睹、惊魂未定的魏凌云;花容失色、瑟瑟发抖的郭川文;以及这个被他住的衣衫凌乱、喘着粗气,眼神却依旧凶悍,如受伤幼兽般警觉的少年。
郭川轩转过头,诧异地和后赶来的郭川穹眼神交流:这就是母亲口中那个“文静、“不爱说话”的许羽?
郭川穹:“……”
他疯狂摇头,险些把头颅给发射出去,生怕晚一步都能让郭川轩误会什么。
许羽他简直就是个狂暴的恶鬼!
郭川轩强压下心中讶异,面上不动声色,目光落在许翎身上,语气平和:“你为什么要动手?”
许翎胸膛还有些起伏,已然缓缓冷静下来。他抽回手腕,还有些泛红的眼珠看了郭川轩一眼,终究是没再挣扎。
“你是谁?”
“先回答我的问题,我才会回答你的。”郭川轩道。
“看他不爽。”许翎冷冷道。
“就……就因为这个?”郭川轩眉峰微蹙,有些难以置信道。
“就这。”许翎坚定道。
“郭川轩。”郭川轩报上了他的名字。
“不认识。”长得倒是比之前两人能看,但也就那么一点。
郭川轩沉默了一下,看着少年与自己相似的眉眼,沉声道:“我是你亲哥哥。”
许翎什么也没说,似乎完全不关心亲哥哥这个话题。他梳理着气,半句话也懒得说。两人之间处于一种诡异的沉默,无声对持着。
直到一声尖叫打断了沉默。
“云哥哥——!”
郭川文仿佛这才回过神,大呼一声,哒哒哒哒跑过去,将倒地不起的魏凌云搂在怀里。指尖触及之处,一片黏腻温热:“云哥哥,你没事吧?!”
魏凌云现在整个人瘫软在郭川文怀里,似乎想说话,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伴随着身体时不时的抽搐,显然是痛到了极点,连一句完整的咒骂都挤不出来。那副惨状,哪里还有半分之前魏家少爷的骄矜傲慢。
郭川穹看在一旁得目瞪口呆,脸上写满了后怕,随后便是震撼。
魏凌云被许羽打成了这样?
那个一向傲慢、眼高于顶的魏凌云,被许羽打成了这副惨不忍睹的样子?!
他心头一寒:那自己中的那招“血傀儡”,想必也是真的了。
“这是在做什么?!”
一道带着威严的女声自廊下响起,瞬间打破了院中死寂的气氛。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郭夫人疾步而来,她一向端庄有礼的脸上此刻正笼罩着一层寒霜。
郭川轩一犹豫,还是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告诉郭夫人。既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删繁就简。
“许羽。”
许翎向前一步。
“我要你亲口承认。”她微抬起头,宛如只高傲的天鹅:“阿轩所言,可有半分冤枉?”
郭夫人牢牢盯着他,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看的不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而是什么转世仇人。
许翎一愣,他清楚这种眼神。
这是厌恶。
郭夫人,许羽的亲娘……厌恶他?
“……没有。”许翎摇摇头,坦然承认
“许羽,当众斗殴,将魏公子。我身为郭家主母,亦是你的生母,自然有管教你的资格!罚你禁足思过三日,即刻执行!”她声音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可有话说?”
许翎后退半步:“没有。”
关禁闭的地点,其实是后院一间废弃的储物室,人称小黑屋。
名副其实。
这里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边无际的黑暗。唯有一扇极高处、巴掌大的小窗,透进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光。空气湿冷,寒意仿佛能渗过骨髓,深入心肺。
许翎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沉默地坐在角落里。
先前那一通不管不顾的疯狂殴打,纯粹是暴怒与巨大悲恸催生下的极限爆发
现在,代价如期而至,该是他“还债”的时候了。
先是过度使用的手指开始。紧接着是小腹——刚才殴打魏凌云时被他还手给击中了小腹。许翎双手捂住小腹,身体逐渐蜷缩起来,如受伤的幼兽。
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迅速浸湿了单薄的里衣,黏腻地贴在他冷白的皮肤上。
许翎死死咬住下唇,试图将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闷哼压回去,齿间已然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
他蜷缩在冰冷的角落,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胸口如同压着千钧巨石,每一次起伏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新一轮的尖锐疼痛。
柳渐青真的死了。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他真的这么死了。
这个混蛋,把他一个人关起来数十年,没有解释,也没有道歉。
等他好不容易出来了,他却已经死了。
他凭什么死?他凭什么就这么……离自己而去?
许翎胸膛里,恨意熊熊燃烧着,他握拳狠狠朝地上砸去——!
唔……好疼。
“那个,你、你还好吗?”
似是看不下去他这弱智般的自残行为,一个声音冷不丁从不远处传来,许翎一愣。
是那面铜镜,它之前一直被许翎带在身上,刚才蜷缩的时候掉了出来。
许翎慢慢爬过去,把它捡了起来:
“许羽?”
“是、是我。”镜子那头的许羽低声道:“你之前收拾郭川穹、暴揍魏凌云的时候,我都看到了。只是那段时间我太虚弱了,魂魄不稳定,做不到与你交流。”
“我、我此番出来,是想说,谢谢你!”
许翎没有做声。
许翎如此虚弱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因为他还没彻底吸收许羽的魂魄。
铜镜里的许羽还在絮絮叨叨:“那个,我真的很感谢你。在招魂之前,我还担心招来个牛鬼蛇神,会。没想到你人这么好,不仅帮我收拾了郭川穹。今天上午,你在药铺外帮助那对爷孙我都看到了,你给那个小孩治了病,还给他们买了药。你真是个好人……”
许羽可能是被困在铜镜太久了,没人和他说话,间接患上了说话啰嗦症。许翎此时没这个心情去为他人排解心理问题,直接打断他,手指在铜镜镜面上敲敲:“你满意没?”
“啊、啊?”许羽一脸茫然。
“我做的这些,你满意了没?”许翎有些不耐烦道:“要是不满意的话,郭家那些人,我再去统统揍一顿。”
满意了就快把放他回自己身体里,许翎还不死心。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要去刨坟,亲眼看到柳渐青的尸体才肯作罢。
“满、满意了!”许羽连忙应道,他实在是不擅长应付许翎这种又凶话又少的类型。每次说话都特别紧张,生怕对方嫌弃自己。
“等、等你将我的魂魄吸收了,说不定,就能回到自己身体了。”许羽小心翼翼回答道。
“被我吸收了魂魄会怎么样?”许翎问。
罢了,许翎一拍额头。这个问题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就是个死。
镜子里的许羽沉默了。
“我、我不知道。”他有些颤抖道:“但从使用招魂术起,我就做好了觉悟。你、你吸吧!”
魂魄可是上好的补品。
如果他此刻选择吸收,那么现在的疼痛也不必遭受了。
许翎忽然不搭理他了。渐渐从地上坐了起来,手中的铜镜滑落在地。
唉,他叹了口气,一只手抚上肚子。
好、饿、啊——
早知道,今天就该在外面吃点东西再回来了。
深夜,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许翎趴在冰冷的地上,呼吸平稳绵长,仿佛已经陷入安稳的沉睡。
屋檐上,一道黑影利落地。他撬开几块瓦砖,确认四周再无他人后,如同鬼魅般滑入,落地无声。手中的短刃在微弱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一抹幽冷的蓝光。
黑影无声无息地一步步靠近床榻,看着床上毫无防备的许翎,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他高高举起短刃,对准许翎的脖颈,猛然刺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本应熟睡的许翎骤然睁眼,那双眸子里已经没有半分睡意。藏在枕下的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指间赫然是一片边缘锋利的铜镜碎片,无比精准地抵上来人的颈侧!最脆弱的大动脉之上,再进一分,便是血溅当场。
转眼间,已是局势逆转。
“别动。”许翎的声音带着略微的沙哑,却冰冷得如同腊月里的寒风:“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手抖。我这要是手一抖……”
他握碎片的手一划,黑影的动作瞬间顿住,高举的短刃将停滞在半空。他能清晰感受到颈侧皮肤传来的冰凉,以及那碎片边缘的粗糙锋利。他毫不怀疑,自己只要有稍许异动,对方会划开自己的脖子。
许翎手腕稍稍用力,碎片边缘立刻陷得更深,一丝温热的血液顺着脖颈流下。“我的耐心有限。或者,我更应该问问,他们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心甘情愿来送死?”
黑影冷笑道:“你真以为,区区一块镜子碎片,就杀得了我。”
许翎也笑了,眼里没有一丝笑意,他微微歪了歪头:“想试试吗?”
“嗖!——”
许翎一动也不动,眼睛也不眨一下。一抹冰凉堪堪擦过他的耳轮
他身后的墙上,深深地钻入一把短刃,柄兀还因为过于用力微微颤动着。
黑影他手中的短刃不见了——方才被他当作暗器掷出,钉在了墙上。
“它是你的了。”黑影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再无武器,一点点后退,声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笑意:“不过,不是白送的。”
“今夜饶你一命,再加上这柄短刃。你如今,欠我两个人情了。”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罢,他的身影已经退至窗边,月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不等许翎回应,他便如同融入夜色般,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翎沉默地盯着那扇空荡荡的窗户许久。半晌,口中突然爆出一句与那张纯洁无暇脸蛋极不相符的脏话。
过了许久,他才起身,走到墙边,费了大劲,这才把短刃从墙上拔出来。
可见多么“入木三分。”
其实许翎刚才那全程在卖狠。以他现在的气力,别说杀人了,杀只鸡都能演成一出艰难的武打戏。要搁他以前,有人敢这么挑衅他,不把头拧下来算他心情好了。
但如今——
许翎叹了一口气。
反正现在是睡不着了,铜镜碎片在许翎手指间来回翻转,如同纷飞的蝴蝶。
是魏家派来的?还是……别的什么人?
“你以前,到底得罪过多少人啊……”许翎举起那面缺了一角的铜镜,头疼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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