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过天明

　　凌晨两点，一人一狗进入了芸水华庭三单元一号楼的二号电梯。
　　他的手指按到25的按键上，电梯上升。
　　他半弯下腰，熟练地解开小狗背带上的卡扣，动作轻柔。毛茸茸的萨摩耶立刻获得自由，兴奋地围着他的裤腿转了一圈，蓬松的大尾巴扫过他的小腿。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跳动。
　　叮一声轻响，门刚开一道缝，那团白色像一道柔软的闪电，飞快挤了出去，直奔走廊。
　　褚明绪迈出电梯，无奈地低唤，桃花眼里满是纵容的笑意。
　　“过来，小雪！”
　　他正准备录入指纹开门，下意识的看向萨摩耶的举动。
　　它丝滑地钻进了2501户！2501的门没关紧！
　　他疾步过去，脚步放的极轻，也不敢大声呵叫，生怕惊扰了可能正在休息的邻居。
　　他蹲在虚掩的门前，捏着小雪最爱玩的橡胶球，发出轻微的抽气声，寂静无声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他压低声音，小声的朝门内呼喊。
　　“小雪，小雪，快过来！”
　　他一边喊着一边懊恼。
　　屋内一片漆黑，出于礼节，他起初刻意移开了视线，没有向里张望。但小雪迟迟不出来，他不得不将目光投向门内，试图寻找那团白色的踪影。
　　借着窗外渗入的稀薄月光，他勉强看清沙发外侧那团白色。
　　小雪根本就没在注意他的指示，他捏紧手中的牵引绳站起。
　　他抬手，指节重重的敲响了2501户的房门。
　　咚咚——
　　走廊回响，没有任何回应。
　　“请问，有人在吗？”
　　他又接连问了几句，门口的女鞋和地上扔的风衣显示应该是有人在。
　　他迟疑了一瞬，随即做好了决定。
　　“您好，不好意思，您家家门没关，我的狗跑进了您家，您没有任何回应，我进来了，冒犯了，我开下灯。”
　　室内大亮，极度清简的客厅，除了餐厅的酒柜摆的满满当当，入眼便是空白无物的空间。
　　小雪正蹲在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黑色沙发旁。
　　小雪转头，立刻咧开了嘴，向他欢快地摇着尾巴。又扭头用鼻子轻拱着沙发边缘，期待地看着他。
　　反常的举动让褚明绪心头掠过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他定了定神，抬腿走过去。
　　待他走近时，小雪更兴奋了，小跳步跑过来，一口咬住他休闲裤的裤边，执拗的把他往沙发那边拽。
　　甚至，让他想到了血腥案件。
　　他设想了一万种可能，他想到了最坏的那种。
　　却万万没想到是她——是最好的那种，是他做梦也不敢想的那种。
　　那个场面针尖似的刺入瞳孔，褚明绪整个人猛地一颤，连呼吸都停滞了半拍。
　　她侧躺在沙发上，黑发铺在背后，白皙的小脸只有巴掌大，两条长腿叠在一起。由于她是侧卧，单薄的白色吊带边缘被牵拉，胸前不可避免露出一线引人遐思的弧度。
　　他的目光像被烫到般倏然收回，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疾步拿过沙发椅上的羊绒毛毯给她轻轻盖上。又仔细地将毯子边缘拉好，确保从肩头到脚踝都被妥帖的遮掩，不留一丝缝隙。
　　浓烈的酒气在空调暖风的吹送下弥漫在整个客厅。
　　她的手半落在空中，他站在一边，小雪又从另一边跑过来，高兴的继续蹭着她那只微凉的手背。
　　他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吸一股一张，拳头紧紧攥在裤边，宿命般的丝线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
　　又一次。
　　以这样一种毫无防备，甚至堪称脆弱的姿态。
　　她似乎总是能轻易打破他所有的预想和防线。
　　命运让他们相遇，她逃不掉，他也逃不掉。
　　小雪察出他异变的情绪，转而跑来蹭他紧握的拳头，发出呜呜的安慰声。
　　耳边的雷鸣般的心跳声渐歇，理智艰难回笼。
　　他轻声轻脚的把垃圾桶放在沙发边，又回家去给她倒了杯温的蜂蜜水，用钢笔匆匆写下几行字，压在玻璃杯下。
　　他虔诚的做完这些，他怕她会醒来，他怕这就是一场梦。
　　他又返回门口将她的风衣捡起仔细抚平褶皱，挂到入口处的衣帽架上。又将那双踢乱的鞋子摆正，鞋头朝外。
　　他挥挥手，叫小雪过来。
　　小雪听话的跑过来，他按灭了灯。
　　一人一狗在门口往里深深的看了一眼，男人的掌心摸在门前，手背青筋抽动，虔诚的像与什么双手合十，他轻轻用力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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