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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不合适
【“孩子就是孩子,压力不是你的。”】
江遇止抱着枕头,她的玩具被她扔掉了,此刻怀里空空的。
妈妈不在,哥哥不在……偌大的小二层里,只有她一个。
她想拿电话,却不敢走出那道门。
好像外面有绰绰鬼影在外边,等着她一靠近就恐吓她一样。
她感觉到身侧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一层层冒起来。
却无能为力。
她白天被吓坏了。
卧室外边静悄悄的,她的书包上有血。
江遇行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地的狼藉,还来不及给谢念慈扶回去,他就被一个颤抖着的小孩抱了一个满怀。
江遇止终于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惊吓过度的小孩哪还来得及分辨,几乎是蹦起来跳到了哥哥怀里。
满眼恐惧。
他顿觉不对,就近把谢念慈放在沙发上,结果还没来得及安抚,就看到江遇止胳膊上狰狞的伤口。
不深,但几乎贯穿到了锁骨。
像一条红色的长绒线虫。
江遇止山根发黑,脸色发白,抖抖索索地窝在江遇行怀里,一句话说不出来,细细的抽噎声微不可闻。
江遇行一个头两个大,谢念慈也喝得醉醉的,身边不能没人,于是只能临时赶紧摇人。
等人的时间里,他看着江遇止身上细细碎碎的伤口,原本顺滑微卷的头发此刻乱糟糟的,像是被强行绞断了一部分。
里边混着碎落叶和灰尘泥土。
还有后脖子上的掐痕,明显是大人的手印大小。
少年人肾上腺素冲上来,江遇行慢慢握紧拳头。
狼狈的放下妹妹,他到阳台去猛灌了两瓶冰水。
两瓶水下去也没有什么成果,全身到底打了个抖。
江遇行终于回去了,慢慢安抚着妹妹:“哥给你解决,不怕啊点点,发生什么待会跟哥说,咱们点点受委屈了——”
江遇止呆呆的认了一会儿面前的人,像是才被叫回了魂,在江遇行怀里呆呆落了眼泪。
平常语言严谨的她一句话都含糊的说不清楚:“哥,呜,五,我…………啊,我好害怕——”
这一句话磕磕绊绊说完,终于她才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江遇行身侧的拳头再一次慢慢握紧了。
舅舅终于上门。
谢存进了门,却见自己妹子倒在沙发上,自家外甥女呲毛崽子似得缩在哥哥怀里,好像魂飞出去了一样。
江遇止已经冷静多了,就是死死攥着哥哥的衣领,眼神失焦,舅舅叫也不理,舅妈哄也跟听不见一样。
江遇行无奈:“没事我抱着,能抱。”
舅妈张笙留着,看住点烂醉的谢念慈,江遇行这才放心叫了舅舅谢存跟自己一起去医院。
先给江遇止处理伤口,他带着走急诊科室,谢存去缴费。
江遇止空洞的眼神看的两个人都沉默。
终于处理好了胳膊,还有脸上的擦伤,江遇行的愤怒一直压抑着,此刻不可遏制一般。
他深呼吸了半天。
“江遇止才七岁,谁对一个小学生下手?”
警察很快来了。
温柔的小警察在一边问江遇行怀里的江遇止,雷厉风行的老警察掀了眼皮先剜了一眼在场的两个男性。
江遇行把自己早就看过的家里的监控递到了女警的面前:“您看,这是我家的监控。”
这件事没完。
查监控很快的,江遇止这么小这么老实的一个孩子,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又能招惹谁?
谁做的恶一目了然。
女警很快查到了,是离他家不远的一条道上,一场突发的车祸,被江遇止看了一个清清楚楚。
飞起来的一家三口横死当场,脑浆迸裂的距离刚好淋在江遇止脚边。
江遇行脸色黑的可怕:“她平常,如果没人去接她,是要被小饭桌老师留到九点,然后和四五个同学一起走回家来的——今天走的这条路,她平常不会走。”
全是阴暗潮湿的小巷子,江遇止怕黑怕一个人。
怎么可能。
江遇止在高度的神经紧绷之后昏昏欲睡,被护士一把掐醒:“孩子刚被吓过,尽量不要叫睡着了。”
谢存狼狈的抽了一口烟,今天第一句完整的话才说出来:“江遇行,你爹呢?”
江遇行厌恶摇头:“谁知道在哪鬼混。”
这句话几乎让他说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对父亲的厌恶在此刻达到了一个极点,甚至想要打电话过去质问这混账爹现在在哪扒垃圾。
可终究是按捺住了。
江吴是老子。
舅妈的电话打来:“你妈吐了!好像给气管堵了!”
江遇行眼前蓦然一黑,一瞬间好像心头被电打了,心脏停跳了,啪的一下,人失去意识了一秒。
或许是好几秒。
江吴不是老子……他是他爹的孙子。
老婆孩子都出他蛋的事的时候,江吴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谢存也没想到这一晚还有节目,蒙圈了直接,直到外甥直挺挺倒了才给叫回来。
一米八多的大男人这才想起来外甥还是个半大崽子,手忙脚乱接住,没成想这就叫不醒了。
急的他就这自己手机打回去电话才知道咋回事,谢存狼狈抹了一把脸:“你打120了就行,把人侧过来,不然呛住了——至少得让人呼气,对,我记得他家有东西,等我想想,在那个一楼储藏室,你去拿,有那个能吸东西的机子……等下,先给人翻过来侧着,然后脚高头低,垫个枕头。”
多事之秋。
“对对对对,就是吸引器——拿好。”
听着120的声音就在门外,谢存又挠了一遍已经中年脱发的头。
恨恨骂了一句。
江吴这臭狗屎。
等到第二天周六,江遇行一夜没睡,守着妹妹不敢咪着哪怕一会会,下午群里让接龙,老师在群里@他和其他班委,问下午的值日谁不能到,江遇行立马私信了老师。
“我到不了——”
屏幕对面的女人一皱眉头:“啥事来不了?”
江遇行:“我妈我妹妹都住院了,我妈还在观察中,离不开人。”
“咋这么大的事?身边有大人没?要找几个同学过去给你帮忙不?”
“谢谢郭姐,有彭凡在旁边,我舅舅舅妈也在,具体的我周一再跟老师你说。”
“那行,自己注意点,周一不能来给我请假。”
“行。”
所幸谢念慈没什么事,至于江遇行——当代高中生谁不沾一点亚健康,他竟然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最终打了两瓶葡萄糖就算完。
还是年轻。
谢存辗转到了自己在市局里的高中同学,把人家好大一个官儿拎起来查人去了。
这才是不查不知道,一查什么魑魅魍魉都出来了。
监控里一个女孩在江遇止的小饭桌门口看了两眼,由一个女人带着进去,一个小男孩紧随其后,那女人蹲身跟他们说了两句话,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大厅里就出现了江遇止。
小男孩和小女孩看起来比江遇止还大一两岁,江遇止身体僵硬,跟着他们俩就往外走。
三个孩子走到一辆宝马跟前的时候,突然不动了。
随即那刚刚在小饭桌门口鬼鬼祟祟的女人就从车里钻出来了。
江遇行看着这个女人,忽然浑身汗毛一颤。
是上次他梦见他丫的葬礼的那一天,江吴没让他进酒局,但散场的时候他在人群里见过这个女人。
一样的香奈儿小套装,一样的微微躬身的背影,是个驼背。
那两股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为什么?
好像有什么更加险恶的危机在后边等着他。
江遇行此前就应该知道的。
中午谢念慈状态好了一点,专门叫了儿子进去,张口就是:“你爸外头有野孩子了,比你妹妹大两岁,龙凤胎——”
谢念慈说完,咬牙切齿的泣声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在江遇行脑袋上敲了一记。
洪钟大吕似得让人五感皆空,三魂迷蒙。
少年单薄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妈,你先休息。”
他不忍心说自己已经知道了,也不忍心把江遇止的事情告诉妈妈,只是想逃避。
原本以为好歹是个家,好歹有爸妈,爸妈和睦指望不上也有自己和妹妹,结果得过且过的平衡早就不存在了。
就像一阵罡风,终于撕开了或许早就是入骨之蛆的不堪。
谢念慈:“你等一下……你等一下!”
那双被家庭琐事和婚姻风霜刻画的眼睛里,有什么情绪神经质的抽动起来——他们母子连心,于是一瞬间怀疑到什么。
“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江遇行!”
江遇行毫无反应,他不知道怎么说了。
一连串的意外在他身上炸开。
谢念慈崩溃而反常的声音透过门板,谢存冲进来一把按住挣扎的妹妹,谢念慈的手还是不肯松开,死死掐进江遇行的肩膀。
她也不知道怨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只是悲愤从心来,反射性的把儿子当做了自己的发泄标,就像这样可以十倍反射到江吴身上一样。
可惜到底不能。
儿子还是儿子,女儿还是女儿。
妈还是妈。
只是爹不那么给力,估计要吃两家饭了。
昨晚酩酊大醉,此刻谢念慈才来得及嚎啕大哭。
抱着儿子已经开始变得宽阔的肩膀,她的眼泪开闸似得,怎么都停不住。
可是谁能同她感同身受呢?
她悲伤的想着。
江遇行僵硬的身体没有动弹,似乎一夜之间,看起来经年牢固宽阔的穹顶就被一阵风吹破了。
那道穹顶是爸妈。
穹顶下是他和江遇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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