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意消散

作者:茹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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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可,别不要我


      林克楠养尊处优好几年,身体早就被养娇了。她故意穿得露,又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回到家就发起了低烧。

      翻箱倒柜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钟点工把医药箱放在了哪里,林克楠看到满地狼藉心生烦躁,踹了一脚柜子便直接上床睡了。

      头晕时睡的也快,林克楠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陷入一段又一段走马观花的回忆。

      那是樊段可高一开学后的第三个周日,林克楠已经在厂里做了两个多月,依旧没有习惯。每天晚上睡觉前她都在抗拒第二天的到来,她幻想着自己炸毁工厂,幻想着自己举报他们强制未成年工作,幻想着自己去厂长办公室里偷钱去北京创业。但是第二天醒来,她还是得去工厂。痛苦一日一日的叠加,快要把林克楠压垮,逃避无尽悲惨的唯一出路就是周末从学校回来的樊段可。

      而樊段可不可能两天都和林克楠腻在一起,属于林克楠的只有周末准备回校前的半天。

      林克楠躲在厕所里,使用从妈妈那里偷来的化妆品打扮着自己。她在这方面倒是很有天分,无师自通地把已经满分的容貌修饰得更近一层。可等她看了一会儿镜子里画了全妆的自己,又陷入深深的自我厌恶,立刻洗掉。

      真恶心,像一个不配和樊段可走在一起的社会渣滓。

      林克楠妈妈的卸妆水很大瓶,她没办法偷偷拿进自己房间的厕所,只能一遍又一遍用清水用力搓着自己的脸。

      脸洗到一半,林克楠裤子口袋里的老人机震动了起来,这是樊段可用自己存的零用钱买来送她的,会打电话过来的只可能是樊段可一个人。

      林克楠慌慌张张地擦干净手,接起电话:“可可?”

      樊段可的回答很抱歉:“对不起啊,李薇肚子痛,我要先陪她去县里的医院,可能这周不能去见你了。”

      伴随着樊段可的话,恐惧、愤怒、痛苦、嫉妒争先恐后地涌上了林克楠的心头。镜子里被洗掉一半的妆看上去丑陋滑稽,让人作呕。林克楠的表情却反而异常的平静。她盯着镜子里自己往下滴水的头发,以为自己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却听见自己轻快地回答对方:“好的,李薇没事的话你和我报个平安。”

      樊段可又关心地问了一些林克楠的近况,然后挂掉了电话。

      林克楠不知道自己在厕所里呆了多久才出去,她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这个房间用两张竖起来的凉席分成了三个空间,每个空间勉强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当作床头柜用的板凳,是家里还没有嫁出去的几个女孩共同的卧室。

      林克楠不知不觉睡着了,这个家里没有人在意她有没有吃中饭和晚饭,她一直睡到被四姐的电话吵醒。

      四姐在和男朋友打电话,用一种很恶心的声音在笑,直白地说着一堆粗俗的词汇。

      昏暗的光线配上电话□□的声音,让一觉睡到傍晚的林克楠好想吐。她觉得自己陷在了污泥之中,永世不得解脱。

      不如就这么死去算了,连这具身体也不留给她爸妈卖去相亲……快喘不过气来了,快活不下去了……呼吸好累,干脆不要呼吸了……

      林克楠的裤袋里传来了一下震动,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机械地拿出了手机,樊段可给她发了很多条信息。

      “午饭吃了吗?”

      “怎么不回复???”

      “手机没电了吗?????”

      “不许吓我!!!”

      “晚饭吃了吗?”

      “手机还没有充上电?”

      ……

      是有人在意林克楠有没有吃午饭和晚饭的,樊段可在意。

      就像压在身上的一整栋倒塌的楼突然被人挪开,林克楠突然又可以呼吸了,血液也开始重新流动了。

      随着如释重负后重生般的感觉,林克楠从回忆中醒来,她感觉又阴冷又燥热,还有一种急躁的慌乱。林克楠翻身滚下了床,急急忙忙地拿起床头的手机,立刻给樊段可打了电话。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突然又害怕了起来,樊段可不接她电话怎么办?樊段可会不会嫌她烦直接拉黑她?樊段可会不会只要李薇不要她了……

      林克楠的头很痛,恍惚间分不清现在是哪一年。

      “林克楠?”樊段可柔和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来,把林克楠拉回了人间,“怎么了?”

      林克楠突然开始大哭,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毫不收敛。

      “……你喝醉了吗?”樊段可的声音带了一点困惑。

      “可可,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我的气,求你了。”林克楠反反复复只会说这一句话。

      樊段可察觉出了林克楠的不对劲,细声安慰道:“没生你的气,你在哪里?”

      林克楠似乎听不到樊段可的话,依旧哭着反复道歉。

      樊段可语气依旧温柔,略微提高了音量:“你不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就真的生气了。”

      林克楠慌忙回答:“在家。”她报了一遍地址,然后又哭着求樊段可不要生气。

      樊段可很有耐心,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克楠嗓子都哭哑了,听到电话门铃响起,在樊段可的指示下过去接起。保安问:“林小姐,这位樊段可女士是你的朋友吗?”

      林克楠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愤怒:“你在说什么朋友!她是我女朋友!”

      保安愣了一下,连忙向林克楠道歉。

      林克楠听到手机里传来樊段可的道歉:“您别放在心上,我说了她好像醉得很厉害。”

      林克楠迷糊地靠在门上,一直到樊段可在电话里让她开门。林克楠听话地打开门,门外是樊段可。

      林克楠又开始哭:“可可,你回家了。”

      樊段可接住倒在自己怀里的林克楠,有些困惑地自言自语:“没有酒味啊。”

      林克楠手臂很长,搂住樊段可就不肯松手。好在她发着烧,力气不大,樊段可并没有勒的慌的感觉。

      樊段可感觉到了林克楠皮肤传来的异常热度,声音放轻:“你是发烧了吗?”

      林克楠不闹了,抱着樊段可安静地流泪,尽管脑子里并没有反应过来樊段可在说什么,依旧乖乖点头。

      这是林克楠清醒的最后边界,她很快再次陷入梦里。

      林克楠脾气很差,离谱的差。导致即使顶着这么一张漂亮的脸,也很少有认识她本性的人愿意主动和她交际。但是在樊段可面前,林克楠却是截然不同的样子。倒不是说林克楠在装什么,两个她都是真的她,在当时她的眼里,世界被分为樊段可和樊段可以外的一切两个部分。

      林克楠知道自己漂亮,她也知道樊段可喜欢她的漂亮,所以她总是会利用这一点,生病时装得更病,受委屈时装得更委屈。樊段可受不住林克楠示弱的样子,最后总是会忍不住抱住她又亲又哄。林克楠边用双腿勾住樊段可不让她离开,把她吻得脸红气喘,再把手伸进樊段可的T恤和牛仔裤。

      林克楠不喜欢樊段可脱光,她喜欢看着樊段可穿着简单的家居装,却被自己弄得快乐又羞涩。她喜欢看着樊段可意乱情迷时环住自己的脖子,仿佛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依靠。

      如果林克楠有朋友,她一定会嘲笑林克楠。之前爱得要死要活的是你,后面弃若敝屣的也是你,这不是自作自受吗?但是林克楠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她的世界只有樊段可。从樊段可真正进入林克楠人生的那一刻开始,她的世界里唯一有意义的存在就是樊段可。她像是一株藤蔓,紧紧攀附着对方,以一种不健康的姿态生长着。

      等林克楠再醒来时,她躺在自己的床上,扭头看向窗外,天高云淡,已是白日。

      林克楠的意识回炉,一时分不清脑海中的记忆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真实发生的。

      “你醒了?”樊段可端了碗粥放在她床前,絮絮叨叨地说,“估计闻到粥味了。你家米都发霉长虫了你不知道吗?我帮你拿出去扔了,在外面店里买了一碗粥。”

      “可可?”林克楠显然没有明白现在的状况。

      “不记得了吗?”樊段可吸吸鼻子,把自己外套的拉链拉到了顶,“你昨天烧得很厉害,都开始胡言乱语了。我刚开始接到你电话以为你喝醉了,担心出事,就过来看看。后来我把你扶去了急诊,医生给开了药,在那里躺到退烧就回来了,医生问我是不是无原因的反复发烧,我说我也不知道,她说如果是就得去做个体检。”

      在樊段可的絮叨声中,林克楠的记忆模模糊糊地回来了,她想起了昨天樊段可一直作为家属帮忙看着她,每次她从梦中惊醒,眼睛还没睁开,黑暗中就会伸过来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她安抚,她便安心下来继续睡去。

      林克楠顿时惶恐起来:“我不是故意打电话给你的。”

      “嗯,”樊段可不太在意,“你没事我就先走了。粥六元一碗,记得转我。你们小区这边也太坑了,白粥都卖这么贵。”

      林克楠脑子还没有转过弯,身体已经毫不犹豫地跳下床追过去抱住樊段可。

      樊段可皱眉把她推回床上:“你还真想反复发烧啊?”

      林克楠现在已经清醒了,开始卖可怜起来:“不要走好不好?”她像是不经意地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樊段可的手,睡衣从肩膀滑落一半下去:“我还是很晕。”

      林克楠微低下头,又稍稍仰视,脸色依旧苍白,一副病西施的楚楚可怜模样。

      樊段可看着她叹了口气,把她的手连带肩膀一起塞回被子里:“那你自己去找医生,我留在这里有什么用,我又不会看病。”

      林克楠重新把手伸出来抓住樊段可,樊段可按住了她。

      樊段可平静地看向林克楠:“我不喜欢这样。”

      林克楠的眼睛开始湿润。

      樊段可接着说道:“我们认识太久了,我知道你现在是在干嘛,你也知道你现在是在干嘛,不要这个样子。我照顾你只是因为你生病了,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就像在路边看见受伤的小动物一样,我不会放着一条生命不管。”

      “可可……”林克楠抓得更紧了。

      “我努力过了不是吗?放弃的人是你。你不能就这么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又回来。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对我们关系的转变不适应,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对趋于平淡的热爱产生怀疑。可是我努力挽回了,你却连试都不愿意试。”樊段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开林克楠的手,“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我们的关系,是你先要改变的,可先放弃的也是你。在你脆弱的时候,在你把人生的希望放在我身上的时候,你以为我什么都察觉不到吗?我背负着压力小心翼翼,害怕哪一步没有做好就让你的人生滑向一个糟糕的结局。可是当我脆弱时,你就这么丢下我不管了,你连尝试都不愿意尝试。”

      林克楠无暇去管自己被掰开的手,急切地说:“我不该……我……我现在……”

      樊段可神情平静,像是在说永别:“你现在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不需要你的现在了。我已经二十七岁了,没有精力再做这么辛苦的事情了。”

      林克楠哽咽着,好几次想开口又说不出话来,最后勉强用气音说:“可可,别不要我。”

      樊段可沉默了很久,把手插进外套的口袋,低下头,轻轻地摇了摇,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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