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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偏厅的门再次打开时,外面已是深夜。一丝微弱的光线从门缝漏进来,勾勒出程砚沉默的身影。他换了身衣服,深灰色的羊绒家居服,柔软的面料缓和了他白日里刀锋般的凌厉,却抹不去那股深植于骨的掌控感。
我依旧跪在原地,赤裸的上身被夜间的寒气冻得失去知觉,膝盖早已麻木,失去痛感。脖颈上的银链像一道冰冷的烙铁,时时刻刻提醒着我的处境。听到开门声,我甚至没有力气抬头。
脚步声靠近,停在我面前。一双柔软的麂皮拖鞋映入我低垂的视线。
“看来反省得差不多了。”他的声音从上空落下,听不出喜怒。
我没有回应,也没有力气回应。喉咙干得发疼,胃里空瘪灼烧。
一块东西被扔在我面前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是一块用锡纸包着的、看起来像是食物的东西。
“吃。”他命令道。
尊严在生理需求面前不堪一击。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颤抖着手撕开锡纸,里面是一块冷掉的、看起来颇为精致的三明治。我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粗糙地咀嚼着,冰冷的食物划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却也暂时缓解了胃部的痉挛。
吃完最后一口,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依旧低着头。
一只手伸过来,并非触碰我,而是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我之前脱下的衬衫。他将衬衫抖了抖,递到我面前。
“穿上。”
我僵硬地接过,手指冻得不听使唤,扣子扣了几次都没扣上。他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我的笨拙,没有帮忙,也没有催促。
终于穿好衬衫,布料摩擦着冰冷僵硬的皮肤,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我试图站起来,双腿却因为长时间的跪姿而血液循环不畅,一阵针刺般的酸麻袭来,我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
程砚俯身,一把将我打横抱起。
我惊愕地僵在他怀里。隔着薄薄的衬衫,能感受到他手臂坚实的力量和胸膛传来的体温。这种突如其来的、近乎亲密的接触,比之前的羞辱更让我无所适从。
“你……”
“闭嘴。”他打断我,抱着我,步履平稳地走出偏厅,踏上楼梯。
老宅里一片寂静,佣人们似乎早已被屏退。他抱着我,穿过空旷的走廊,径直走向我的卧室。踢开门,将我放在那张柔软得过分的大床上。
身体陷入羽绒被褥的瞬间,我才感觉到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
他站在床边,垂眸看着我,眼神在昏暗的床头灯光下晦暗不明。
“明天早上八点,跟我去公司。”他留下这句话,转身便走,没有再多看一眼。
门被轻轻带上。
我躺在黑暗中,脖颈上的银链硌着皮肤,胃里的食物冰冷地沉甸甸的。身体疲惫到了极点,意识却异常清醒。偏厅里冰冷的触感,他抱着我时手臂的力量,还有那句“去公司”……所有画面在脑海里翻滚。
他不仅要掌控我的生活,还要将我拉进他掌控的那个商业帝国里,放在眼皮子底下。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佣人准时敲响了我的房门,送来了熨烫好的西装。依旧是顶级品牌,细节无可挑剔。旁边放着一块新的腕表,Audemars Piguet的皇家橡树,同样是钢款,张扬又低调。
我没有再反抗,沉默地穿上。镜子里的男人,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某种东西似乎死去了,又似乎有什么新的东西在晦暗地滋生。脖颈上的银链,被我小心地塞进了衬衫领口里,但那种冰凉的束缚感,如影随形。
八点整,我走下楼梯。程砚已经等在客厅,他穿着标准的商务西装,打着领带,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在看。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腕看了看时间,精确到秒。
“走吧。”他合上文件,起身,没有多余的废话。
黑色的宾利慕尚停在门口。他率先坐进后座,我迟疑了一下,跟着坐了进去,尽量离他远些。车内空间宽敞,但空气凝滞,只有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弥漫。
车子平稳地驶向市中心。我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那些曾经熟悉无比的、代表着放纵与享乐的场所,此刻看来竟有些隔膜和遥远。
沈氏集团总部大厦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在晨曦中反射着冷硬的光。车子直接驶入地下专属停车场。电梯直达顶层。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外面是早已等候的几位高管和秘书。看到程砚,他们立刻躬身问候:“程总。”
目光落在我身上时,他们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迅速换上恭敬却略带探究的神色:“沈……少爷。”
程砚没有理会他们的异样,径直走向总裁办公室。我跟在他身后,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同细针,扎在我的背上。
办公室极大,视野开阔,占据了整层楼最好的位置。巨大的红木办公桌,背后是整面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这里曾经是父亲的地盘,如今,易主了。
程砚在办公桌后坐下,示意我坐在对面的会客沙发上。
“今天你先跟着陈秘书,熟悉一下集团的基本架构和目前的几个重点项目。”他按下内线电话,一个穿着职业套装、妆容精致干练的年轻女人快步走了进来。
“程总。”
“陈秘书,这是沈绎。今天你带他,把该看的资料给他。”程砚吩咐道,语气公事公办。
“是,程总。”陈秘书转向我,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沈少,请跟我来。”
我站起身,跟着陈秘书走出办公室。在门口,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程砚已经低下头,开始处理桌上的文件,侧脸线条冷硬专注。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光晕,却照不进他眼底分毫。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了权力掌控者的角色里,而我,则成了他需要“熟悉业务”的、一个麻烦的附属品。
陈秘书将我带到一个较小的、但依旧宽敞明亮的办公室,说是临时给我准备的。桌上已经堆叠了厚厚的几摞文件。
“沈少,这些是集团近三年的财报,各部门的年度总结,以及目前正在进行的几个大型项目的详细资料。程总吩咐,请您务必在今天之内看完,并整理出初步的了解和疑问。”陈秘书语气温和,但话语里的要求却毫不含糊。
我看着那堆起来几乎有半人高的文件,头皮一阵发麻。我以前最讨厌的就是看这些枯燥的数字和文字。
“如果……我看不完呢?”我忍不住问。
陈秘书脸上的笑容不变,声音依旧温和:“程总说,如果您觉得有困难,可以随时去办公室找他……亲自指导。”
“亲自指导”四个字,她咬得略微重了些。
我瞬间想起了偏厅里冰冷的空气,膝盖的钝痛,还有脖颈上银链的触感。
“我知道了。”我深吸一口气,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翻开了最上面的一份文件。
陈秘书微微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面前这堆象征着权力、也象征着束缚的纸张。窗外是繁华的都市,而我,却被囚禁在这座玻璃牢笼里,开始学习如何在他制定的规则下生存。
我拿起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字上。脖颈间的银链,随着我的动作,偶尔摩擦着衬衫领口,发出细微的声响。
像一道无声的鞭策,也像一道永恒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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