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大龄社畜吧

　　“警官！”

　　01星气候本就偏冷，现在凌晨的风更是有些冰凉。刚才老妇旁边的小姑娘只穿着身短袖，匆忙的从店里跑出来叫住了两人。

　　“警官！我知道你们来肯定是因为文晟发生了什么事，和我说吧，我知道你们是为了阿婆所以才隐瞒……”跑来的姑娘不知道是因为渐冷的空气还是因为激烈的奔跑，此时的声音发着抖，“我不会告诉阿婆的……和我说吧……”

　　“为什么这么想？”余寒天边问边要抬手给小姑娘披上自己的薄外套，突然被身边的人一下子拽回来。

　　转眼间，小姑娘身上就多了程由浪的外套。

　　余寒天接受了程由浪的无理取闹，没搭理他。默默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连着说了几个谢谢后，从身侧的包里掏出一个本子。

　　“因为贺文晟走前，给我了这个，他不让我看，他说……他说如果有一天有人来找他，就把这个给那个人……”小姑娘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最后终于抑制不住，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到地上，“我担心他……我怕文晟哥又会被这样对待……”

　　“你看了是吗？没事的……”余寒天上前轻轻拍着姑娘的后背，这次程由浪没有阻止他，只是接过小姑娘手中的本子，默不作声的翻看起来。

　　“没事的……我们会找到文晟的，这些事都过去了…没事的…”余寒天安慰着姑娘，心里却也泛起阵阵惶恐与不安。

　　他知道那个本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这个本子他曾经也有，是孤儿院的档案本。

　　孤儿院为了防止资料泄露，干脆所有的东西都纯手工记录。

　　里面什么都有，什么都能写。

　　比如每天都干了什么，吃了什么，直到八岁之前都是这些内容。

　　而八岁之后，书里的内容可以说是翻天覆地。

　　————

　　第一页。端正工整的字迹很少，只写了贺文晟的各种基本信息。

　　剩下的歪七扭八的拼音字迹基本上占据了整张纸，能清楚辨认出来的也就只有几句话。

　　今日小事：

　　我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八岁了！

　　……

　　今天晚上吃了老师给我的小蛋糕，老师说我生日能自己吃一整个！

　　我好几天都没见到余寒天哥哥了……想他。

　　今日心情：开心，难过。

　　————

　　而翻到第九页后，天真无邪的孩童记事荡然无存，端正工整的字迹已经占据了整页纸，只有在最下面的角落里才出现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字。

　　今日小事：

　　235号实验体开始第一次实验，实验目标——注射01号毒株并适应……

　　人体实验途中实验体苏醒试图逃跑，被捉回……

　　人体实验完毕，未能使01毒株存活，明天将继续进行实验……

　　汇报内容完毕。

　　今日心情：难过，疼。

　　————

　　纸页翻动的沙沙声停下，程由浪紧蹙着眉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纸页上的“实验报告”。

　　这个“疼”字，是程由浪靠一个广两个点猜出来的，八岁没上过学的小孩，哪知道准确的“疼”字怎么写。

　　“可笑吧，”余寒天缩在副驾驶座位上，盯着程由浪手中的本子轻声道，“今日小事，隔了七页纸，却像是两个世界……”

　　“现在可以告诉我吗，之前的事。”程由浪合上手中的本子，不愿再看一眼，转头看着有些过于平静的余寒天。

　　余寒天没回答，只是顺手将程由浪膝上的红色本子拿走，像是自虐一般翻看起来。

　　————

　　第二页。

　　今日小事：

　　我好久都没看见寒天哥哥了，不知道他在哪里

　　……

　　还有两天就过生日了！

　　————

　　“八岁，是062星人体内各种特殊病毒成熟的分界点，孤儿院的孩子都会在八岁这一天送去‘打疫苗’。”余寒天胡乱的翻动着纸张，淡淡开口道。

　　“那你……”

　　余寒天抬头就看见程由浪沉重非常的面部表情，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我去的时候已经12岁了，就简单挨了两针。当时只是感觉很疼，被老师们、大人们哄着说是在打疫苗，消灭我们062星人身上自带的各种病毒，只要消灭完了，我们就能像其他星的人一样正常生活。”

　　“小孩哪知道什么是真的假的，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再稍微长大些，知道反抗疼痛了，也不过就是逃跑去上学，心里还一直想着小时候这样做是对我们好，上大学了还傻乎乎的给孤儿院打钱……”

　　“直到孤儿院爆炸了，我收到消息去到那里调查了一下之后，才知道这不是‘打疫苗’，这是赤裸裸的人体实验……”

　　手上的书不断翻动着，实验的次数不断增加，有成功也有失败。后面甚至还贴有实验的配图，不到十几岁的贺文晟躺在手术台上，双臂肿胀不堪满是青紫。

　　“才知道，我捐的钱……害了孤儿院的每一个孩子。”

　　“这不怪你，改悔过的是那些对你们动手的罪人，”程由浪想起自己之前对余寒天弃他而去的各种猜疑与质问，轻声道，“所以你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才辞职来的收容所查案吗。之前对你说的话，对不起了。”

　　“这也不怪你，确实是我处理问题的方法有些简单粗暴……”

　　但是离开你，是我做的最好的决定。

　　余寒天深深看了一眼在旁边自责的程由浪。随即，心里的震颤被脑中的理智唤醒，翻看到最后一页标注的“最后一次实验失败，新实验体已准备完成。”慢慢的合上本子，轻声道：

　　“不说这些了，我们的目标是找到贺文晟。虽然我们今天收获不多，但是现在的任务是赶紧开车，回家睡觉。”

　　话毕，余寒天就像泥鳅一样摊在了座椅上，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实验过程中是会被关进黑房间里吗，看他家里的样子应该是有很深的心理阴影。”程由浪嘴里斟酌着用词，回想着贺文晟家里无数的灯问道。

　　“会……‘疫苗’打完了之后，会在密闭的黑房间里待几个小时，”车子缓慢驶入星际通道，通道内灯光大亮，余寒天眯起眼睛，想起在贺文晟家中的通话，一种诡异的想法在心中渐起，慢慢道，“程由浪，那通电话里的声音有没有可能不是恶作剧……”

　　“……如果那是之前贺文晟在接受实验时的录音呢。”

　　“…所以，如果那个是贺文晟曾经的惨叫，有人故意播放他曾经的惨痛经历，给贺文晟施加精神压力。

　　“再结合贺文晟在网络上和在现实中的痕迹通通消失来看，贺文晟有很大的可能被人给威胁了。”

　　“……”余寒天低着头，回想起曾经乖巧的贺文晟，手里的本子红的发亮，刺的他心里发酸。

　　贺文晟，连兼职赚钱都躲到了巷子里的一家馄饨店里，却还是被心怀鬼胎的人找上门。

　　明明只是想忘掉过去，变成一个正常人那样的生活，却还是被人揭开伤疤，将曾经的苦痛摆在面前。

　　“可能是孤儿院的人，想要找到贺文晟的人也只有他们了。孤儿院爆炸，他们口中的‘实验体’基本上全部牺牲，能继续进行研究的就只有几年前已经成年的‘实验体’。”

　　“孤儿院里的人不是都在爆炸里去世了吗？”程由浪双手把着方向盘缓缓将车停下，熄火、解安全带、开车门一套动作将还在苦苦思考的余寒天放到家门口。

　　“报道上写的是全部，现实谁知道呢，”余寒天十分自然的伸出手指准备开门，指纹扫描成功的那一刻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家，转头看着一脸正气的程由浪道，“你还这里干嘛？不会又想在我这里睡？”

　　“嗯，不行吗，”程由浪一把拉开门，毫不客气地挤着余寒天就往屋里走，“收容所给我分配的公寓里什么都没有呢，收留我一下。”

　　“咔哒”一下，门成功上锁，余寒天心里想着收留可怜人士是他积德攒福气的好机会，就懒的和程由浪掰扯，接受度极高的拉住往里走的程由浪，严肃道：

　　“心里默念三遍‘工作不进家门，带薪休假找上门’再进屋。”

　　随后一路脱着衣服，快步走进卧室狠狠的把自己摔到床上。

　　贺文晟的本子还拿在他的手里，余寒天翻开第一页，静静的看了一会儿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转身把本子放到了床头柜上。

　　程由浪从进门就坐在沙发上敲敲打打，余寒天洗漱完出来的时候依旧还是在敲敲打打，屁股都没挪一下。

　　以至于程由浪整个人被一床大厚被子猛的压住的时候手上还是在敲敲打打。

　　“今天晚上好好盖着，我没125星际币的闲钱带你去医院吃营养液了，”余寒天抱着手臂，想起125星际币就有那么一丝肉疼，严肃道，“如果明天早上你敢热那么一个度，我就让你挑战一下人类能在冰箱里活多久。”

　　“好……有新线索，”程由浪紧紧盯着全息屏幕，伸手将厚被子裹在背后，朝着余寒天道，“那个小姑娘给我发了一段话。”

　　“我怎么说的，工作不进家门，不要让工作打扰我仅有的一点生活。”

　　“你真不看？”

　　“………”

　　全息投影的屏幕前，两颗脑袋并排着，四只眼睛全神贯注的阅读着信息界面的每一个字。

　　“程警官您好，以后叫我方安就可以。我回家的时候突然想到，之前文晟和我提起过一家公司，说他之前去实习了一段时间，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干了，才在我们这里兼职。

　　“但是之后又说，大学毕业后还是要去这家公司工作，还说这家公司很看好他。文晟哥突然消失的时候，我也去这家公司问过了，他们说公司里面的实习生没有叫贺文晟的。希望这个能对你们有帮助。”

　　“等等……”

　　“盛源集团？!”程由浪和余寒天异口同声后面面相觑。

　　程由浪惶恐。

　　余寒天纳闷。

　　“程由浪，我没记错的话，这不会是你们家族企业的分公司吧……”余寒天嘴巴张成“O”形，维持了几秒钟之后，一把夺过程由浪的通讯设备熄了屏，留下一句“明天再说”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卧室。

　　剩下程由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裹着被子头脑风暴。

　　——

　　由于这一天的身体和心理都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疲惫非常的余寒天入睡的很快，还比以往睡的都要沉。

　　迷迷糊糊的感受到身侧的呼吸声被惊醒时已经是第二天十一点钟了。

　　余寒天眨巴着眼坐起身，有些无语的看着程由浪躺在自己床上舒舒服服的睡觉。

　　说他没边界感吧，他只睡了个床边边，还不打呼。

　　说他有边界感吧，他自己跑来睡他床，身上还裹着那大厚被子占地方。

　　怪不得觉得有点闷，他还以为外面回春了。

　　余寒天蹑手蹑脚的起床洗漱，手表上弹出几条新闻和广告，里面掺着一条苏肇昨天晚上发的信息，余寒天那时候在吃馄饨，没来得及看。

　　虽然嘴上说是不想在休息的时候想别的，但是思绪还是会自顾自的飘到贺文晟案件上。

　　毕竟是小时候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弟弟，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余寒天手指在全息屏上晃了几下，还是点开了苏肇的信息。

　　苏肇发来的是整理完备的“贺文晟伤人案”的所有内容。

　　什么案发过程啊，被伤者口述词啊，整整三十来页密密麻麻的字，看的余寒天感觉自己有阅读障碍。

　　唯独文件的最前面，被伤者的背调中写到——工作：盛源集团职员。吸引了余寒天的注意。

　　贺文晟这个伤人者放弃盛源集团公司的实习机会去一个小馄饨店打杂工，毕业后又突然说要去盛源集团实习。而被伤者同样是盛源集团公司的职员。

　　“看来今天不得不去这个盛源集团公司一趟了，”余寒天嘴上围了一圈泡沫，漱着口想到昨天晚上意外的好眠，小声嘟囔道，“果然治疗失眠最好的方法是每天步数1个w……”

　　屏幕上第一页显示的信息不全，余寒天继续向下翻看。发现佟苒在早上八点还留了一条“寒天哥，早饭放在门口了哦。”的信息。

　　八点钟他和程由浪还瘫在床上呼呼大睡，连佟苒的敲门声都没听见。

　　幸好他们两个一个是正在休假的残疾人，一个是有没有都无所谓的实习生，要是让他俩在公司待着查案，不出一个小时就能被辞退。

　　余寒天有些不好意思的边走到门口边回复道：“小苒，之后不用再来送早饭了，戴老问起就说我要求的。”

　　信息发出去后，余寒天还附带了一张小人举着玫瑰花的表情，顺手点了个送到研究所的咖啡外卖。

　　正午时间艳阳高照，但被高大建筑遮挡住的破旧小平层照不到一点阳光。

　　余寒天打开门，一缕凉风窜进屋内，给穿着短睡裤短睡衣的余寒天全身上下通了个遍。

　　余寒天取了早饭赶紧把门关上，转身就碰上一片温热。

　　“你要出去吗。”程由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余寒天背后，光着个上半身，还没睡醒的眼睛才睁开一半。

　　“你没话说了，我穿成这样能去哪里，”余寒天小心翼翼的错开眼前健壮的身躯，转身坐在餐桌旁道，“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醒了就来吃饭吧。”

　　“为什么没早点叫醒我。”程由浪听话的坐下，手臂上练得正好的肌肉因为撑着头而隆起，眯着眼看余寒天吃饭。

　　“我就比你早起五分钟，再说我可不想叫醒你然后再被你拉去办公室，”余寒天低头慢慢喝粥，没分给程由浪一丝的视线，继续说道，“还有，休假的是我不是你，就算现在是因为逮捕案出外勤，你下午也要回收容所汇报工作。”

　　“那……”

　　“休想让我和你一起去，”余寒天先程由浪一步打断他的话，抽了张纸擦了擦嘴道，“昨天不是有线索了，‘盛源集团’今天下午我先去，你工作完再来找我。”

　　“需要我事先联系我姐吗，盛源现在是我姐在管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睡好，程由浪有点郁闷，看着余寒天自顾自走进卧室关上门，沉着声道。

　　“不用，我就是去找被伤者问两句话，问完之后我们汇合。”

　　余寒天闷闷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来，程由浪不想分头行动，就没回应，快速的把早饭打扫干净站起身就要去开卧室的门。

　　还没来得及握住门把手，卧室的门就被换好衣服的余寒天拉开，还顺手扔在程由浪怀里几件衣服。

　　“衣服穿好，我屋里不举办选美大赛，再发烧要你好看。”

　　“你要去哪……等等，我还没同意要分头行动……”

　　程由浪抱着那一身衣服像小鸡跟着鸡妈妈一样追在余寒天身后，奈何说话一点分量没有，被开门闪走的余寒天堵了一句“听话”后孤零零的光着上半身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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