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火

　　废弃实验室入口处的风带着铁锈和腐臭的气味。陆临渊掌心托着那团火焰，幽蓝色的部分像有生命的触须，缓缓蚕食着原本赤红的火体。更诡异的是，这蓝色火焰传递来的不再是灼热，而是一种刺骨的寒意。

　　“标记清除程序-状态：待激活”。

　　终端上的这行字在他脑中盘旋。如果黄昏计划在所有参与者身上种下了“标记”，那林远舟开发清除程序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灭口？

　　他推开半塌的金属门，灰尘簌簌落下。实验室内部比想象中更破败，各种仪器被粗暴拆除，只剩下扭曲的线缆像肠子一样从天花板垂落。但地面没有灰尘——有明显被清扫过的痕迹，而且是不久前。

　　陆临渊熄灭火焰，让自己融入阴影。能量感知扩散开来，立刻捕捉到两个微弱的气息藏在实验室深处。不是活人，更像是……能量残影？

　　他悄无声息地潜行，在穿过一道气密门后，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景象——

　　两个半透明的人形光影正在重复某个动作：一个穿着研究员白袍的身影倒在地上挣扎，另一个高大身影站在旁边，掌心向下，释放出幽蓝色的能量流。每当蓝色能量接触白袍身影，后者就会剧烈抽搐，身体部分晶体化后又复原。

　　这是三年前的残像，被强大的能量场烙印在了空间里。陆临渊认出那个倒地的研究员是档案中晶体化死亡的案例之一，而站着的那个……

　　尽管面容不清，但那轮廓和能量波动，分明是另一个自己。

　　残像重复到第七遍时，站着的“陆临渊”突然转向他藏身的方向，仿佛穿透了三年的时空与他对视。那个残像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然后整个场景如烟雾般消散。

　　陆临渊背靠墙壁，心跳如擂鼓。沈墨预见的死亡画面中，他确实是被自己的火焰反噬。但如果火焰本身就被调包了呢？如果那个幽蓝色的、带着寒意的能量，才是真正的致命因素？

　　他继续深入，在实验室最里间找到了目标：一台还在低功耗运行的终端机。屏幕闪烁着微光，上面正是他之前看到的标记清除程序界面，但多了几行之前被隐藏的日志：
　　日期：2022.08.15
　　事件：标记植入完成。实验体编号47（陆临渊）表现出极强适应性，火焰能量出现良性变异。
　　备注：变异能量样本已采集，命名为“渊火”。

　　日期：2022.08.16
　　事件：实验体编号47出现人格分裂倾向，副人格（暂定名“蓝焰”）开始争夺主导权。
　　行动：启动紧急休眠程序，封存副人格。

　　日期：2022.08.17
　　事件：主人格（陆临渊）记忆被成功修正，副人格（蓝焰）已封存至安全容器。
　　安全协议：当检测到主人格能量失控风险超过阈值时，副人格容器将自动解锁，执行标记清除（即人格覆写）。
　　陆临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所以沈墨预见的死亡根本不是火焰反噬，而是被自己三年前分裂出的副人格“蓝焰”取代。标记清除程序就是个笑话，那根本是人格覆写程序！

　　他猛地想起沈墨昏迷前的话：“你的火焰里有蓝色……”

　　所以蓝焰已经开始苏醒了？因为他的能量失控风险达到了阈值？什么时候的事？是在训练场尝试控制火焰时，还是更早？

　　终端机突然发出警报：【检测到高能量反应接近。人格容器稳定性下降至78%。建议立即加固封印。】

　　陆临渊毫不犹豫地拔出终端的数据核心，转身就要离开。但已经晚了——

　　整个实验室的灯光瞬间变成幽蓝色，空气中浮现出无数冰晶。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现在才想逃？已经太迟了，我。”

　　陆临渊缓缓转身，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幽蓝色的火焰像活物般缠绕在那人周身，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完全是冰冷的蔚蓝色，看不到丝毫人类的情感。

　　“蓝焰。”陆临渊掌心燃起赤红火焰，但其中蓝色部分已经扩张到三分之一。

　　“真是粗鲁的称呼。”蓝焰歪头一笑，那个笑容说不出的诡异，“我们本是一体，记得吗？三年前是你主动要求分割的，因为害怕失控伤及无辜。”

　　他向前一步，周围的温度骤降，墙壁结起白霜。

　　“但现在你不怕了，对不对？因为那个预言家？”蓝焰的声音带着讥讽，“你以为他是来拯救你的？真可笑。他才是最大的变数，是让封印提前破裂的原因。”

　　陆临渊突然发起攻击，赤红火蟒咆哮而出。但蓝焰只是轻轻抬手，蓝色火焰化作冰晶盾牌，不仅挡住了攻击，还将火蟒冻结在半空中。

　　“没用的。”蓝焰弹指击碎被冻结的火蟒，“你的火焰越强，我就越强。我们本就是一体的两面。”

　　陆临渊单膝跪地，感觉到体内两种能量疯狂冲突。蓝色部分正在吞噬红色，而随着这个过程，大量被封印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三年前的他主动参与黄昏计划，不是为了变强，而是发现自己有失控伤人的倾向，想寻求治愈方法。林远舟提出的“人格分割”手术看似解决了问题，实则埋下了更大的隐患。

　　而沈墨……他在记忆碎片里看到了三年前的沈墨，那时还是个刚加入先知小组的年轻研究员，曾坚决反对人格分割实验，称其“违背自然法则”。

　　“想起来了？”蓝焰的声音带着愉悦，“那个预言家从一开始就想阻止我们的诞生。而现在，他快要成功了——只要在你完全被我吞噬前杀死你，就能同时消灭我们两个。”

　　陆临渊艰难地抬头：“所以你才要伪装成火焰反噬的假象？”

　　“聪明。”蓝焰微笑，“我引导他看到那个未来，让他以为拯救你的方式是帮你控制火焰。殊不知越是控制，封印破裂得越快。”

　　幽蓝火焰如潮水般涌来，陆临渊感到意识逐渐模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做了一件疯狂的事——放弃所有抵抗，主动迎向那些蓝色火焰。

　　“你做什么？！”蓝焰首次露出惊愕的表情。

　　“你不是说我们本是一体吗？”陆临渊在火焰中大笑，“那就彻底融合吧！看看最后活下来的会是谁！”

　　两种颜色的火焰猛烈撞击，整个实验室在能量风暴中剧烈震动。而远在医疗部的沈墨，在这一刻猛地睁开眼睛。

　　他“看”见了——两个陆临渊在火焰中搏斗的身影，以及他们脚下那个正在发光的封印法阵。法阵的核心，赫然是林远舟隐藏多年的真正目的：

　　【人格融合仪式：唯一能同时消灭主人格与副人格的方法。成功率：0.03%。】

　　沈墨扯掉手背的输液针，跌跌撞撞地冲出病房。他必须赶到实验室，在仪式完成前……他不知道该阻止还是助推，但有一个声音在脑中尖叫：如果现在不去，他将永远失去两个陆临渊。

　　而实验室深处，火焰的风暴中心，陆临渊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撕裂感。记忆、情感、人格……所有一切都在破碎重组。最后浮现在脑海的，是沈墨失明前对他说的话：

　　“因为在我预见的千万种未来里，没有你的世界，我都不想看见。”

　　“那就……”陆临渊在意识消散前喃喃，“创造一个有你存在的未来吧。”

　　赤红与幽蓝的火焰终于彻底融合，变成一种从未记载过的、如同晚霞般绚烂的紫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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