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总想让我破产

　　与星锐科技签署初步合作协议带来的短暂兴奋感，如同杯中的气泡酒，迅速消散，只留下现实沉重的余味。何竟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的时间越来越长，面前堆满了各种建筑规范、绿色技术白皮书和智慧城市案例研究。那份曾被他视为“奇招”的方案草案，如今在他眼中，处处是破绽，如同一个华而不实的空壳。

　　陈景文推门进来时，就看到何竟烦躁地抓着一头原本打理得很有型的短发，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神像是要喷火。

　　“竟哥，还在抠方案呢？休息会儿吧，我带了刚出的游戏……”陈景文晃了晃手里的游戏盘。

　　“没空。”何竟头也不抬，声音沙哑，“景文，你找的人，那个号称做过智慧社区架构的团队，给过来的方案框架你看过了吗？漏洞百出！连最基本的设备兼容性问题都没解决！”

　　陈景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凑过来看了看屏幕，嘟囔道：“不会吧？他们之前案例说得挺好的啊……”

　　“案例？PPT上的案例谁不会编？”何竟猛地推开键盘，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疲惫和焦躁交织，“我们之前想得太简单了。对标何欲，光靠一个概念不行，他手下的团队是吃素的吗？我们的方案如果不够扎实，在招标会上就是去丢人现眼！”

　　这是他第一次在陈景文面前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挫败感和对何欲那边实力的忌惮。陈景文有些无措地挠挠头：“那……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再找找别的团队？或者，花大价钱挖几个厉害的人过来？”

　　“来不及了！”何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招标日期就在眼前，现在换团队等于从零开始。只能在这个框架上硬着头皮修补。”他指了指屏幕上那份让他越看越心惊的草案，“你，现在去联系所有你能找到的、靠谱的技术顾问和数据分析公司，不管花多少钱，我要在三天内看到核心模块的可行性论证和关键数据支撑！”

　　陈景文见何竟态度坚决，也收起了嬉皮笑脸，连忙点头：“好，我马上去办！”

　　书房里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何竟沉重的呼吸声和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的声音。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构建一个商业项目的艰难。这不仅仅是灵光一现的点子，更需要背后无数细节的支撑、严谨的论证和庞大的资源整合。而他，似乎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何欲平日里面对的复杂局面。

　　一种陌生的、名为“责任”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肩上。这不再是他和何欲之间单纯的意气之争，还牵扯进了星锐科技，牵扯进了他投入的巨大资金和声誉。他不能输，至少不能输得太难看。

　　……

　　与此同时，辛联集团的项目会议室里，气氛则是另一种凝重的高效。

　　何欲坐在长桌尽头，听着林薇和项目核心成员进行招标前的最后一次全面推演。巨大的投影幕布上，辛联的方案被拆解成无数个模块，每一个数据，每一项技术参数，每一种可能的风险及应对预案，都被反复审视和拷问。

　　“绿色建筑认证方面，我们采用了最新的国际标准，预计能拿到最高评级，这部分成本比初始预算增加了5%，但带来的长期运营成本降低和品牌溢价足以覆盖。”
　　“智慧社区平台，与三家国内顶尖的物联网供应商达成了排他性合作，确保系统稳定性和数据安全。”
　　“财务模型基于过去五年同类项目的实际数据进行校准，保守估计投资回报率在18%以上，并对三种不同的市场波动 scenario 进行了压力测试……”

　　汇报条理清晰，数据扎实，回答何欲偶尔提出的问题时，逻辑严谨，显然做了充分的准备。

　　何欲全程沉默地听着，偶尔在面前的平板电脑上记录几点。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推演结束，林薇看向何欲：“何总，您看还有哪些需要调整？”

　　何欲放下触控笔，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平稳无波：“应急预案B，关于突发性政策变动的影响，考虑再加入一个变量，假设竞争对手以此作为攻击点，我们如何从技术和法律层面进行双重防御。明天中午之前，我要看到补充内容。”

　　“是，何总。”林薇立刻记下。

　　“另外，”何欲顿了顿，看似随意地补充了一句，“关注一下市场上新兴的智慧家居设备供应商，‘创芯科技’，他们的新一代传感技术，或许有整合价值。”

　　林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明白，我会立刻安排技术部门做评估。”何总的目光，总是比他们看得更远一步。

　　会议结束，众人鱼贯而出。许昭留了下来，走到何欲身边，低声道：“星锐那个二股东，又通过中间人递话过来了，比上次急切了不少，看来赵铭那边的资金压力已经传导过去了。”

　　何欲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眼神淡漠：“告诉他，辛联对投资星锐没有兴趣，但对他个人手里的其他资产，或许可以聊聊。”

　　许昭会意地笑了：“这是要釜底抽薪啊。不过，现在动他，会不会打草惊蛇，让你弟弟那边有所警觉？”

　　“警觉？”何欲放下水杯，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他若能察觉到这一层，也算有长进。若不能……”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若不能，那这场较量，从一开始就失去了悬念。何竟构筑的同盟，基础建立在一片名为“投机”和“脆弱”的沙地之上，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出手，内部的裂痕和外部稍加引导的压力，就足以让其自行瓦解。

　　何欲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如织的车流。他知道何竟此刻一定在为了那个方案焦头烂额，或许正在经历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商业困境。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既希望何竟能碰得头破血流，认清现实，又隐隐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希望他败得太过彻底，那份他曾经瞥见过的、属于何竟的敏锐和潜力，不该被一次失败的投机彻底掩埋。

　　但这种情绪转瞬即逝，很快被更强大的理性覆盖。商场无情，任何一丝不必要的仁慈，都可能成为被对手利用的弱点。他必须确保辛联的利益，也必须让何竟明白，挑战他，需要付出的代价。

　　他拿起手机，给助理发了条信息：“查一下‘创芯科技’的背景和核心技术团队，要详细。”

　　或许，在击溃何竟那摇摇欲坠的沙堡之后，他可以考虑，给那颗蒙尘的顽石，一个真正打磨成型的机会。当然，前提是，何竟能经受住这次考验，并且，学会低头。

　　而此刻，正在书房里对着晦涩技术文档咬牙切齿的何竟，浑然不知自己和他那看似稳固的联盟，已然成为了别人棋局中，一颗正在被逐步计算和围剿的棋子。他只觉得前路艰难，仿佛陷入泥沼，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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