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踪:梦境

　　为了保证两人的安全,我让恋英去附近的商店购买
　　手电之类的求生物品,以备不时之需,而地下通道所在的
　　坐标,已经在五分钟前发送到她的手机。现在,只需要静静等她回来。
　　“久等了!”恋英提着一背包东西匆忙地赶了过来。
　　“其实……不用准备得这么充分,只带基本的求生用品就
　　行了。”
　　在商量了一会后,我决定只携带水、手电筒、手机三件东
　　西下去,推开了门前所有的路障后,我和恋英小心地推开大
　　门,确保不发生一丁点动静。门开了,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毕
　　竟里面是千百年来未见天日的景象,可想而知里面的温度有多
　　低。此时,我抬头看天,天色开始渐渐暗了下来,我不确定
　　傍晚进入地下是否是一件合理的事,于是我问了问恋英的意
　　见。
　　“我们已经在外面走了大半天了,现如今除了下去,好像
　　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嗯,那就下去吧,尽量不要分开。”
　　恋英是女孩子,自然不能打头阵,于是我让她跟在后
　　面,自己拿着手电走下楼梯。这里的楼梯呈回旋式结构,每一
　　层楼梯的过道都安有一个灯泡,由于经常使用,现在不怎么
　　发亮了。整个楼梯都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外面的声音仿佛
　　一下子消失。我回头看了看,恋英似乎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我只好继续前进,在不知道走完多少级阶梯后,我们来
　　到了电梯,这里的电梯只有一个,两边是灰色的附着少许铁锈
　　的墙壁,按下开关,电梯门还能开放,这也正好验证了地下自
　　然生成的规律,没有任何一种电器能做到全程通电,除非它
　　受到了梦境的影响,获得了梦境给予的无限供电。
　　电梯缓缓下落,时不时发出一声闷响,相较天梯高中的
　　公用电梯,这里的电梯要慢很多,即使可以一直工作下去,由于零
　　件的损坏,也不可能长期保持完好。信号灯亮起,我打开了电梯
　　门,眼前是我从未听闻的景象,虽然和城市区一样,由几种毫无
　　关系的构造拼接而成,但它怪异的风格让我怀疑自己有没有看
　　错。设想一下,漆黑一片的空间内,蓝色的灯光若隐若现,在这
　　样幽静的氛围下突然出现了游泳池和长在边上的红色蘑菇,
　　你会有什么感受?而现如今,这种超自然现象的怪诞风格不偏不
　　倚地出现在离我不远的正前方,我想要上前,双腿却不听使唤
　　地抖动起来,这种将人逼着后退的压迫感,自出生以来还是第
　　一次。
　　“惊慌…不安?还是恐惧,这种情感到底是怎么样的?”身后
　　的恋英自言自语道。
　　为了避免发生类似前者的事故,我重新关上了电梯门,生
　　怕再看一眼那样的场景,我和恋英于是坐着,就这样又过了好
　　一会儿,她才支支吾吾地说:“要不……先放弃算了,后面还有机会
　　的。”
　　“嗯,先回去吧。”
　　我赶紧按动电梯,生怕自己留下什么阴影,待到电梯门
　　开之时,我拉着恋英以来时的几倍速度冲上楼梯,仿
　　刻眼前就是亮丽的夜景,可这终究只是我的想象，当我撞
　　上那道紧闭的大铁门时,我才意识到,今晚彻底回不去
　　了。
　　“能推开吗?”
　　“不行,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挡住了一样。”
　　“试一下能不能打电话。”
　　“也不行……”
　　就像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气一下子下雨了一样,我提
　　前预料到的最糟糕的事还是发生了,但我还不至于放弃,
　　必须将一切能够起作用的办法都用一遍,于是我开始尝
　　试着呼救。
　　“没用的……”恋英制止我说。
　　“这里……不会有人来……”说完这一句话后,我看见恋
　　英的眼泪流到了嘴角。
　　地下是寂静的,死一般地寂静,就和老师所形
　　容的一样,只有经历过长年累月的冒险的人,才有可能
　　毫无负担地走出地下,可我呢,明明知道现在还不是时
　　候,明明已经知晓了地下的危险程度,为什么还会落入如
　　此境地呢?因为我的鲁莽,因为我没有将事情看得长远,而
　　只顾着一时的感受,才会让自己,让恋英承受如此沉重的压
　　力……
　　“真的……只能前进了吗?”恋英说出了久违的一句话。
　　我望着她,意外发现她的眼神不再阴暗,现出一
　　份光。我想,既然她都还没有放弃,我又有什么理由望而
　　却步呢？
　　“恋英。”我帮她擦了擦眼泪,顺便问她:
　　“即使我误打误撞将你也拉了进来,你还是选择……相信
　　我吗？”
　　“嗯……因为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中,唯一的朋友啊。”她笑
　　着说:
　　“不管你以前是怎样的人,做错怎样的事,我都不会在意
　　哦。因为你让我知道了活着的意义,不反对我的叛逆心理,对我
　　来说,你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呢。”
　　恋英的话语,让我重拾了信心,不再对前方的未知事物
　　感到迷茫,尽管已经没有了来梦境之前的记忆,但我相信,在梦
　　境这个新的起点确定以后,一定会认识一个全新的自己。
　　“走吧,有我在,一定会带你出去的。”我舒展心情,自信地
　　对她说。
　　她于是很信任地牵住了我的手,在重新到达电梯后,我还
　　是小声地提醒了一下:
　　“如果你觉得害怕,就闭上眼,我会牵着你走的。”
　　“嗯。”
　　待她同意过后,我重新打开电梯门。望着空无一人的黯
　　淡的空间,我打开手电,开始挪动双脚,踏进了空无一人的、长
　　满菌类的泳池，为了不分散注意力,我尽量不去看泳池和脚
　　下,恋英也重拾起了勇气,开始问我: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或许还有别人,不管发生了什么,先相信自己的唯物主
　　义观念。”
　　后来,我的胆子大了一些,索性直接跨过了泳池,在这
　　途中,我试着用手接了接泳池的水,奇怪的是,水显得十分干
　　净,且没有什么异味。在这样一个四面体形状的空间内,四个
　　墙壁都有一个独立的通道,而目前我见过的通道类型大
　　体分为两种,一种是人们可以正常通过的拱形的过道;另
　　一种是圆形的管道,其直径不足一米,必须俯下身体才
　　能爬过去。在和恋英的讨论下,我们最后决定沿直线方向
　　逐步探索.我让恋英先过圆形通道,自己再爬过去,而圆形
　　通道的另一边,果不其然又是一个空间,虽然都是游泳池,
　　但这个空间的泳池明显要大一点,大到几乎占满的整个空
　　间。
　　“听,好像有动静。”恋英指向了泳池中央,我赶紧将
　　手电筒对准中间,发现本来较低的水位在没有任何人的操
　　作情况下猛地上涨,至于恋英刚才听到的动静,只不过
　　是水流声而已。
　　“啊!我……我想起来了。”恋英突然说道。
　　“想起什么了?”
　　“这不就是我梦中经常出现的场景吗。”
　　我并不怀疑她说的话,认为这里的一切都是有迹
　　可循的,就和无夜描绘的一样,各种各样梦的分支,最后
　　都会归于梦境，物体失重、岛屿悬浮这些难以解释的现
　　象,不就是梦的表现形式吗?
　　在不知道穿过多少空间以后,我们总算看到了不一
　　样的建筑——滑梯和游乐场,因为这里比较宽敞,且没有
　　那么潮湿,所以我打算原地休息一会再出发。
　　我拿出一张纸,将我们的路径和未探索的地方标记下来,
　　以免迷失方向。在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后,我决定原路返回,察
　　看大门是否还处于关闭状态。
　　顺着自己绘画的地图,我和恋英朝着自己相反的方向走着。
　　“下一步是……往左……”
　　“不对,左边根本就没有路……”恋英望着面前的墙壁说道。
　　“怎么可能……我记得明明就是往这边来的。”
　　我本以为自己能记得住往返的道路,殊不知最后还是
　　迷路了。不过,既然之前有许多人都进来过,那么出口也肯定不
　　是唯一的。
　　“去找找其它出口试试吧。”我安慰自己,尽可能地保持
　　冷静。
　　“看!前面有个办公室。”走着走着,又找到了一个新的地
　　形。地上不再是冰冷的地砖,而是红色的地毯,地毯上方,一
　　张张办公桌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很难想象这种结构也是自然生
　　成的。且在观察着这些桌椅的过程中，我在一张桌子上意外发现
　　一张字条,上面写有“别走回头路”五个大字。对此,我立刻有了两
　　种比较合理的假设:要么这张纸条和地下一同产生,负责告诫人
　　们不要做的事;要么这张纸条由前人所遗留,以此告诉后人离开的
　　方向。不管是哪一种,都是我们需要相信的,我顺手将桌上的纸条
　　拿起并带在身上,几乎在一瞬间,所有的桌椅都脱离地面,倒悬
　　在天花板上。
　　“重力又消失了。”恋英说道。
　　“快离来这儿,万一掉下来就不好了。”
　　在离开这个房间之前,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要确认,就
　　是办公室内物品悬空的时间。等了好一会儿，这些桌椅才掉
　　下来,重重地在地毯上,这中间大概等了两三分钟,与
　　课上所说的“不到一分钟”相违背,难道失重的效果在地
　　表和地下也有着时间差异吗?为了探索这件事的真相,我
　　们必须尽快出去。截止目前,还有一大部分的空间没有去
　　过,类似出口的通道更是一个也找不到;相反,各种死路
　　层出不穷,例如你顺着某一个管道爬过去,本以为会看见
　　一个新的房间,却失足爬上了连接着管道的滑梯滑到
　　一个摆放盆栽的密闭空间,像这样的案例还有很多。
　　总之,不管是很容易解决的,还是需要好一会儿工夫才能
　　重新回归正轨的,都是用来阻止你找到出口的各种手段
　　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愿望能否实现，明明答应了恋英，无
　　论如何都要带她出去的,我终究还是那个最没用的人。
　　“恋英,你累不累?”我稍作镇定地问她。
　　“嗯……有点。”
　　她的手仍然抓着我,但相比之前,力气越来越小
　　“恋英……对不起,答应了你的事没有做到,让你
　　我白白跑了这么久,真是抱歉。”
　　“没事的……实在出不去的话,就先睡觉……明
　　再想办法。”
　　话音刚落,她便闭上双眼,颤颤巍巍地躺在了
　　地上,此刻我竟希望她只是因为疲惫而睡觉,而不是其它的
　　原因。
　　由于恋英睡着了，我只能坐在她身边，此时我并不想睡，因为我还没能完成自己的任务，它就
　　像引线用的钢针，不停地刺激着自己的心脏，仿佛下一秒
　　就会承受不住。随着时间的推移,地下的温度越来越低,我
　　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支撑得住。
　　打开手机,依旧没有一丝信号,手机屏上能看到的,只有时
　　间和瞬无夜的电话号码。假如无夜在的话,是不是就有逃出去
　　的方法呢?他知识渊博,且见多识广,相信这种难题对他来说
　　一定没问题吧。
　　渐渐地,我也倒下了,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再也站不起
　　来。我睁开眼,看见蓝色的灯光闪烁不停,伸手想要试着抓住,
　　却一无所获。
　　“真的……要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吗?”我不甘心地控拆
　　着,放下了抬着的手。
　　这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我不知自己是否已经睡着,朦胧
　　中耳边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我赶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眼,只
　　见前方漆黑的通道中,一抹白光愈来愈近。我等待着,一直等到
　　能看清这个人的样貌——那种镇定自若的神态和泛蓝的双眼。
　　“瞬……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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