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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还未完全黑透,出了月亮门,便能见万象堂露天的大戏台。
而张管事便坐在圈椅上,此时一看到温迎,便焦急的站起身,小跑过来小声道。
“京里递来消息,贵人被事情绊住脚,来不得,这曲会便要取消。”
正常来说,不来取消就是,可张管事明白里面的由头,被京里赏识的机会又没了,下次再有也不知是何时。
他们县爷近些年,一贬再贬,无处做政绩,更甚是连机会没有。
温迎也知道这些。
她就是利用这些来博得县令的信任,现下曲会没了,万象堂也不能出台,也少了一次出台曝光的机会。
念及此,她几番思索,终看向张管事。
“县爷可在府上?”
“在,县爷在我来时便嘱托,温娘子若是有事,可随时寻他。”
天还不是很晚,温迎心中浮上的念头更盛,只是她需同县令商议,毕竟,能不能还是需要有官权的人。
县令府的马车就停在万象堂门前,小厮候在车旁,来往行人投来片刻视线便收回。
“温娘子乘车去吧。”
“多谢张管事。”
温迎也实在不想走,她带着谷宣上了马车,待马车动身,将车帘放下。
车内狭仄,除了她们二人,堪堪再坐下一人。
温迎垂眸看向手心,指尖摩挲,随着轻微颠簸的马车,外面热闹的叫卖声也在此时传来,夹杂着饭香味。
若在几日前,取消曲会,对万象堂来说或许是好消息。
但如今不同,万象堂有将一年未开台,门庭惨淡,她既是决意帮原主守好这间戏院,就不会看着它一直这样。
续谱是个好的噱头,曲会办不成,也要想想别的法子。
万象堂离县令府很近,马车在府门前停下,待温迎下来,张管事引着她去前院。
此时天已落下黑幕,长廊上隔几步便点着灯,除此之外,其他地方通体发黑,没一点儿亮光。
“温娘子里面请......大人,温娘子到了。”
张管事带温迎在一间没门的院中停下,抬眼看便瞧见站在院中央的朱县令。
温迎学着身边的谷宣,向朱县令行万福礼。
“曲会这事你怎么看?”朱县令知晓那日在万象堂发生的事,也没把温迎当成一个普通女子看。
温迎佯装思考,“待贵人何时得闲......”
院子里一片小的竹林,被风吹时簌簌作响。
堂屋和西厢房相连的一角,倏然燃起亮光,慢慢亮光走进,露出全貌。
是几个印有穿着戏服的灯笼。
“再等便晚了。”
朱县令只摇头,他人虽已到中年,身体仍未发福,他接过侍女递来的灯笼,抬高放在眼前,光晕也借势照到温迎。
“你来这里不只是说这的吧。”
这话一出,温迎点头。
“大人,本月山塘街有苏州织造府的点花榜,若是续谱未能拿到名头,也能趁机展露一翻。”
温迎听徐嬷嬷说,夜里山塘街的船舫上最是热闹。
商贾云集,文人穿梭,无论有何新曲子,顺着运河,不出一日便会传至各地。
这点花榜,是在为宫廷庆典选词曲与新声,若是她们凭霓裳续谱在众人面前表演,倘若被选上,便会入宫,直面皇帝。
若是没有,昆县南戏,也能被人熟知。
不过凡是参与之人,皆是通过层层选拔,不易进入,而这个就要靠朱县令了。
在徐嬷嬷同温迎说起这个点花榜时,她便存下心思,谁知今日便派上用场。
戏班的人个个勤奋,若是去了大的舞台,也能有好的作为。
朱县令听到这,也有了心思。
半晌,冷风再次吹过,温迎听到朱县令答应的声音。
再往后便是张管事派人送温迎回去,不过温迎婉拒了。
她同谷宣走出县令府,走入街市,眼前是亮眼的火光,小摊有卖首饰的,还有面具,一旁烤的锅饼散着热气。
温迎掏出银子买了两张,和谷宣一人一个,一口咬下,满是肉馅。
碳水是天下最好吃的!
温迎满意的继续走着,身旁的谷宣絮絮叨叨说今日的县令府和往日不一样云云。
这条街上吃食居多,待走到街尾,她们二人手上拎满了东西,四目相对,笑声便溢出。
温迎跟着谷宣拐进小路,到了万象堂后,绕着院子走了许久消食。
朱县令的动作很快,第二日温迎一醒来,便听到她们万象堂被邀请参加点花榜的消息。
原是预备参见的一支戏班,班主忽然染病,传染至每人,不得已放弃参加。
万象堂大堂里,温迎听着县令府小厮的话,嘴角扯动,最终点头,看着小厮离开。
她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
但还不等她想什么,关素和李矢等人过来,她们听到小厮最后的话,“点花榜?”
温迎将事情同他们说。
关素脸上浮现喜色,更甚有激动。
“好好好,县令不亏是我们昆县的县令!”
这个消息一出,戏班中的众人愈加勤奋,连往日出去打零工的也不曾出去,排戏,背词,个个皆待在小厅中。
温迎又变得清闲起来。
她躺在她院中的海棠树下,闭眼休憩。
不知是感知到什么,她突然察觉到一束目光,睁眼看,便瞧见几日前待在老宅一副病意的谢朝止,站在院外,身边还有陈年。
温迎:“......”
她倒是把他忘了。
看到温迎醒了,陈年将谢朝止带进来。
“小姐,他非要过来帮忙,这背上的伤还未好,就......”陈年一走近便朝温迎诉苦。
他拿谢朝止没办法,起初他想装不明白,但被青年的眼神凉凉盯着,实在受不住。
“帮忙?”温迎挑眉。
这几日斜阳高照,谢朝止二人站在日头下,前面是靠在躺椅上的温迎,他睫毛轻颤,道:
“姑娘寻大夫给我医治,现下伤口已无碍,实在无法悠闲歇着,我既不记得往日之事,让我在这里打杂也好,求姑娘收留。”
青年实在生的一副好皮囊,身子背着光,姿态低下,楚楚可怜。
只打杂也实在辜负了。
温迎手托着脸,勾着唇,似笑非笑的瞧着谢朝止。
良久,她道:“那把匕首是你的吧,姓谢,我让人帮着寻你的家人,你既然来了这里,便留下,待伤好了,跟着陈年去前院吧。”
听此言,青年惊喜,一双眸子隐隐发亮。
“多谢姑娘。”
漂亮的人放在身边,单是看着便赏心悦目。
谢朝止留在前院,和大堂的小工擦桌,整理衣物钗环,除手脚麻利外,还引来不少客人。
还是年轻貌美的客人。
她们坐在大堂喝茶,也不管点不点戏,目光放在谢朝止身上,时不时让他添茶。
温迎坐在对面二楼的包间内,窗户下将这一幕收入眼帘。
“这是你新招的小工?模样倒是不错。”
身后倏然响起一道女声,声线轻灵,温迎偏头看过去,便见一身淡绿衣裳的女子,随意的走进来。
女子身材高挑,丹凤眼,腰间的铃铛随着脚步响动,离得近还有阵阵药香味。
几乎在温迎看清女子模样时,她脑中便响起一段话。
陈柿提,陈家老四,喜医理,为了开药铺同家里闹翻,如今在外独住。
亦是原主的闺中好友。
好友。
温迎捏茶杯的手一顿。
不知是她同这具身体熟悉了,还是怎得,如今出现陌生人,脑中便会响起关于此人的记忆。
“算是吧。”温迎示意陈柿提坐下,心中却有点儿不安。
她不是原主,骗过了徐嬷嬷和陈年,还有戏班这些人,现下面对陈柿提,对上她的目光,隐隐不安。
陈柿提将手里的药包扔给温迎,“我不过去山上采药,几日不见,你这脸色怎如此差?”
“许是夜里受凉了。”
“要不是你有婚约,这人放在家里,做个上门婿真是不错。”
陈柿提又将目光放在楼下的谢朝止身上,她没看出温迎的不对劲,神色认真,似是在替温迎惋惜。
还不知道被盯着的谢朝止,此时蹙眉,在一旁小工的帮忙下,端着盘子离开大堂。
眼瞧着男子的身影消失,坐着的客人也觉着无趣,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
不一会儿,大堂又恢复了冷清。
“婚约?”温迎瞪大眼睛。
什么情况。
陈柿提坐在温迎对面,见状挑眉,“和李矢啊,温叔先前不是说让他做上门女婿。”
“况且自小温叔便说,李矢是你的童养婿。”
“李矢性子就是太直了,你们二人在一处,怕是一日都说不得几句话。”
边说着,陈柿提似是想到这个场景,蓦地笑了。
包间外,屋里清亮的笑声偶有传出。
谢朝止站在楼梯旁,眼眸乌黑,手中摆弄腰间的白色玉佩,纹路摩挲手心,描摹着上面刻的‘止’字。
待熟悉的女声再次传出,他松开手中玉佩,转身下了楼梯。
“哎......”
迎面上来的李矢,看到谢朝止,欲说什么,却瞧见他径直从身边走过。
这边温迎在听到陈柿提的笑声后,脸倏然红透。
“那只是父亲的玩笑话。”
半天,她吐出这几个字。
如今温父失踪,当初这只是口头婚约,更算不得真。
念起温父,温迎要寻个时间找徐嬷嬷问清楚。
陈柿提也笑够了,她停下,向温迎打听这几日万象堂的情况。
见状,温迎放下心。
陈柿提瞧着凌厉,却大大咧咧,几番话下来,温迎只觉得熟悉。
是她独身在这里,意外接触到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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