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养成失败日志

　　母亲对面那人，曾经是玄清观一位面容清癯的中年修士。此刻，他身上的靛蓝道袍破烂不堪，沾满黑红污迹。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瞳孔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两片扩散的、浑浊的银白色，如同冬日河面上凝结的、布满蛛网裂纹的冰霜。那银霜甚至从他的眼角蔓延出来，像丑陋的藤蔓，爬满了他的半张脸，在跳跃的火光下闪烁着冰冷诡异的光泽。他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弧度，涎水混着血沫滴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仿佛破风箱般的声音。他的一只手上，还抓着一截……属于父亲手臂的残肢！

　　“嗬……生……气……”那银霜眼的修士喉咙滚动，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布满银丝的手带着污浊的、令人窒息的黑气，猛地抓向母亲的胸口！那黑气翻滚着，里面似乎有无数细小的银色光点在疯狂闪烁、爆裂！

　　“不——！”母亲发出绝望的悲鸣，用尽全身力气将身后的柜门狠狠关上，云昭的视野回归无限的黑暗。

　　“噗嗤！”

　　利爪穿透血肉的声音，清晰地在云昭耳边响起。新鲜的温热的血再次覆上了男人还未干的血，又一次向着柜门内侧涌，溅到了云昭惊骇欲绝的脸上。母亲缓缓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那只缠绕着黑气与银丝的、属于“仙长”的手。她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身体软软地向下滑倒。

　　“生……生气……”银霜眼的修士越过女人，盯向了她身后的柜子。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过头，看向紧紧闭合的柜门。终于，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扑向面前的修士，竟将修士推出去两三步。

　　柜门猛地一松，云昭终于看清了面前的场景。

　　银霜眼的修士，那张爬满蛛网银纹、瞳孔一片冰白的脸，带着非人的贪婪和狂暴，被一个身形消瘦的女人死死用双臂捆住。污浊的、带着银屑闪烁的黑气扑面而来，带着毁灭与疯狂的气息，几乎让云昭窒息。那只沾满父母鲜血的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抓向女人的头颅。

　　撕拉——

　　“唔！”母亲的头皮连带着滴血的头发被撕扯下来一块，露出发红白的骨头。而母亲紧紧环住那怪物的双臂却丝毫未松。

　　云昭腿如灌铅，大脑一片空白，极致的恐惧让他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昭儿……快……跑……”母亲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跑啊！”

　　许是听不见身后有动静，母亲向后瞥了一眼。

　　这一眼，成了云昭再也挥之不去的噩梦——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的眼睛，此刻瞳孔的边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染开一圈细密的、冰冷的银色霜纹。

　　终于，掏向了女人的心脏的利爪，噗嗤一声，拔了出来。

　　母亲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倒在了血泊之中。她的眼睛还睁着，死死望着云昭的方向，瞳孔里那圈绝望的银霜，彻底凝固。

　　挣脱束缚的修士一跃向前，一把扯翻了本就不甚牢固的柜门。

　　就在萦绕着黑雾的利爪伸向柜内的那一刻——

　　“孽障！胆敢造次！”

　　一声清越冷冽、如同九天寒冰碎裂的怒喝，陡然划破混乱的夜空！

　　一道璀璨夺目、仿佛能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的银色剑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雷霆，精准无比地从天而降！

　　“嗤——！”

　　剑光毫无阻碍地掠过那银霜眼修士的脖颈。想象中的鲜血喷涌并未出现。头颅飞起的刹那，断口处喷涌而出的，是粘稠的、翻滚着无数疯狂爆裂银色光点的浓稠黑气。断了头的修士终于倒在了父亲的脚下。

　　更让云昭永生难忘的是，在那被斩断的脖颈断口边缘，残留着如同活物般蠕动、蔓延的蛛网状银丝！那银丝的结构……竟与母亲瞳孔中扩散的霜纹，与修士脸上爬满的脉络，如出一辙！只是此刻，这残留的银丝在银色剑光的余威下，正发出细微的、仿佛被灼烧的“滋滋”声，迅速变得焦黑、枯萎。

　　一道挺拔如孤峰的身影，落在了云昭面前，挡住了那喷涌的魔气和倒下的无头尸体。身侧一柄流光溢彩的长剑，剑身嗡鸣，散发着凛冽的寒意。

　　仙人看都没看地上那扭曲的魔气残骸，目光锐利如电，瞬间锁定了蜷缩在衣柜里、满身血污、吓得魂飞魄散的云昭。当他的视线扫过云昭脸上沾染的母亲血迹，以及……云昭因极度恐惧而微微收缩、瞳孔边缘竟也隐隐泛起一丝极淡、几乎不可见的银霜晕圈时，玉衡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惊异与探究。

　　“此子……”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竟未被‘灵蚀’之气瞬间魔化？反而……似在涤荡浊气？”他敏锐地捕捉到，云昭瞳孔边缘那丝微不可查的银霜晕圈，正以缓慢的速度褪去，仿佛被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力量从内部净化、驱散。

　　“啧啧啧，玉衡老兄，你这剑还是这么快啊！”一个带着点戏谑、与这炼狱景象格格不入的油滑声音响起。一个穿着油腻围裙、头发乱糟糟、手里还颠着一柄玄铁炒勺的胖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废墟边缘。他皱着鼻子，用力吸了吸空气中弥漫的焦臭、血腥和那股浓烈的甜腥馊味，一脸嫌弃地咂嘴：“嚯！这味儿！比老子炖糊了的十全大补汤还冲！天道这是消化不良，便秘堵狠了啊，瞧瞧这淤的……都馊了！”

　　他看似随意地颠了颠手里的炒勺，对准了地上那修士尸体断口处仍在逸散翻滚的魔气黑烟，以及尸体皮肤下尚未完全消散的蛛网银丝。“收！”随着他一声轻喝，那口其貌不扬的炒勺竟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如同长鲸吸水般，将那些污浊的魔气、闪烁的银屑，连同修士的残骸，一股脑儿地吸了进去，勺底隐约闪过几个玄奥的符文，发出低沉的嗡鸣。

　　胖仙掂了掂似乎毫无变化的炒勺，对着玉衡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清理垃圾，专业对口！老规矩，这‘厨余’我带走处理了哈！”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尸横遍野的双灯镇，最后落在蜷缩在衣柜里、眼神空洞麻木的云昭身上，那双总是笑眯眯的小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近乎怜悯的光芒，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可怜见的娃娃……玉衡，你捡的？”

　　玉衡没有回答那人的调侃，只收剑入鞘，冰冷的眸光再次落在云昭身上，那眼神深处，探究之意更浓。他缓步上前，向蜷缩在血泊和死亡阴影中的孩子，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洁净无瑕的手：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徒儿。”

　　那声音没有温度，却像一道不容抗拒的敕令，云昭茫然抬头，泪眼模糊间，师尊玉衡逆光而立的高大身影占据全部视野。而在那身影之后，灶君九宴正颠着九玄饕餮勺，勺中吞吐着吸收的魔气与绝望。最终，云昭随着这二位仙人，伴着灶君哼的荒腔走板的小调，晃晃悠悠没入夜色深处，宛如告别了一个炼狱又走向了另一个荒诞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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