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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
天刚蒙蒙亮,窗外微弱的亮光照在少女的侧脸上,纪疏影正在睡意中,忽然被拍醒。
林涧雨的脸放大在眼前,亮光为他的脸打上光影,显出流畅的下颌线,浓眉上扬,如同锋利的剑锋,眼尾平和,双眼皮线自内眼角向外逐渐变宽,显得柔和,缓和了面部的冷峻之感,鼻梁高挺,只是这样一张俊脸却并不怎么笑,整天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大概是还未睡醒,纪疏影竟伸手捏住那脸的两腮,双手一扯,便给那张脸咧出一个微笑,“这样多好,你为什么整天都一个表情?”
林涧雨有些发愣,并没有说话,纪疏影自顾自地说着,“身处这个世道,能活着便是不易,便要及时行乐,多笑笑。”
纪疏影忽然有些想念安康客栈的生活了,那里给她带来了很多东西。
纪疏影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林涧雨拍掉了她的手,话题一转便说:“我们该走了,一会可能会用人进来,那些人也不知会不会找到这里。”
“好”,纪疏影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及刚才的话题。
林涧雨其实刚才有句话并未说出口,他想问她,难道你的笑就很真吗?但他最终并未问出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和价值观,都有自己不愿被人窥探的经历。
林涧雨破开门锁,二人与前来的杂役刚好擦过,然后沿着昨日溜进来的路线原路返还,从后院翻了出去。
客栈前院,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踢开门冲了进来,为首之人亮出一把反着光的刺刀,大喝一声:“逍遥教找人,都让开,不然小心爷的这把刀就要落在你脑袋上!”
小镇里的客栈内多是些普通人,此刻不少人都已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把路让开。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人仍坐着,却也不再吃饭,而是警惕地盯着那群逍遥教的人,坐着的人是些有武艺傍身的江湖人,不怕事,却也听过逍遥教的威名,不会随意招惹。
为首之人带着一路人往楼上走去,另一伙人在楼下堵住门,目光扫过一楼内的每一个人,确保要找的人不在他们当中。
那群人手中拿着画像,显然画像上面是纪疏影的脸。
却听一楼一人猛地一拍桌子,他是为数不多仍坐在木桌前的人,甚至刚才还悠闲自在地继续吃着饭,直到此刻才突然拍桌。
他一身精炼的劲装,白玉冠束住黑发,剑鞘上的鎏金纹路和上好的和田玉佩显出不凡的身份,他放下筷子,看也不看那群人地说:“既然一楼没有你们要找的人,那就让大家继续坐下吃饭。”
一楼的逍遥教人轻蔑的打量着那人,有些气愤,“你小子敢挑衅逍遥教?”
谢若安扫了逍遥教人一眼,“啪”地把佩剑拍在桌子上,指着那人便道:
“我管你什么破教,找个人磨磨唧唧的似个老鼠,我现在就要吃饭!”
说完,谢若安还看了一圈周围的普通人,抬了抬头对着他们说道:“来,你们说,是也不是?”那样子是要普通人的肯定。
此刻站着的百姓看着谢若安的眼神却不敢说话,他们也算运气不好,碰到这些事,他们谁都不想得罪,谢若安挑衅时,他们都默默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狗东西!找死!”
逍遥教人破口大骂,猛地挥剑便冲向谢若安。
谢若安眉毛一横,一只手拿起筷子一挥,筷子急势飞出,逍遥教人还不待反应过来,只能看到筷子的残影接近面门,“砰”地一声,筷子插进了墙里,因余力还抖动着,可见其力道之深。筷子刚刚擦过逍遥教人的面颊,那人面色煞白,冷汗直流,愣在了原地。
“这下都没意见了吧,大家坐下吃饭吧。”
谢若安眼神威慑着其他逍遥教人。
站着的人互相看了看,都没有动,直到有一个人颤颤巍巍的入了坐,其他人才陆陆续续的坐了下来。
“吃呀。”谢若安呼噜呼噜大口吃着饭,安静的空气中只传来谢若安吃面条的吸溜声。
那群逍遥教人没再出声,普通人们也逐渐放开胆子,继续吃饭了。
客栈的二楼上,另一路逍遥教人正在一间房一间房的搜查,他们粗暴的推开门便搜房。二楼也有权贵,只是和逍遥教比起来并不算什么,逍遥教行事恶劣,不论王法,不讲情义,近几年没少干坏事。奈何逍遥教信徒众多,如今的世道,很多人都不愿再遵守规则,便加入逍遥教,更不用说逍遥教那“逍遥四恶”了,所以能不得罪逍遥教便不得罪,很多人都只会咽下这口气。
逍遥教人正踹开一扇门,忽听房内一句呵斥,“滚出去!房内是碧云门二长老,尔等鼠辈胆敢扰二长老清净!”是一道中年男子声音。
“无事,外面那么大的动静,我早听到了,你们进来吧。”一道老者的声音传来。
逍遥教人迟疑了一下,还是进入了房内,勉勉强强抱拳行了个不端正的礼,“原来是碧云门长老,我失敬了,进来搜个人。”
领头人一挥手,几个教徒走进来搜了一番,然后逍遥教人说了句:“既然没找到,那就请长老继续歇息吧。”说完便退出了房内。
逍遥教人虽为非作歹惯了,但平日也不会随意得罪正派人士,碧云门乃名门正派,根基稳固,传承悠久,逍遥教人平日尽量不与之发生冲突,却也不会讨好或与之走得太近。
逍遥教人一走,中年男子转头一看老者,老者慢条斯理地用壶盖刮去浮沫,把茶杯放到鼻尖嗅了嗅,然后品了一口。
“我那徒儿性子火,刚才一楼那动静定是我那徒儿弄的。”
中年人也知老者的弟子谢若安的直肠子,只是他并不感兴趣,他正张嘴要与老者议别的事,老者忽然推了推他的茶。
“先喝茶,剩下的我们慢慢说。”
另一边,一处医馆内。
林涧雨褪去半边衣裳,露出受伤的右臂,右臂肌肉线条流畅,其下隐隐可见一道道青筋,数道蜿蜒丑陋的旧疤痕纵横交错,颜色已经很浅,却难以磨灭。最显眼的是大臂上那道血淋淋的新伤,覆盖着血色的是淡绿色的毒液,毒液深入肌肤。
甫一看到他的手臂,纪疏影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林涧雨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行事有些呆板,家里人花钱请师父教他习武。再不济,这样一个官宦家的公子,手臂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旧伤。
那医者只是看了眼那道毒液浸透的伤口,又伸出手指搭在林涧雨的手腕上,林涧雨警惕地紧盯着医者,左手握紧剑鞘,显然对这位郎中不太信任。
医者叹了口气,扫眉看了眼林涧雨,说道:“你这伤要是再拖一天,你这右手只怕是要废了。”
纪疏影一惊,林涧雨带着她一直赶路,她也只当毒不是很严重,此刻才拖着他来到附近的医馆看医。
“别废话,直接解毒就行了。”
林涧雨没有太大的反应,像是预料之内,所谓的逍遥四凶名不虚传,白衣饕餮果真是狠毒。
刚中毒时,林涧雨并没有什么感觉,然而当天晚上,右手就有些使不上力,今日内力被堵住了,若是任由下去,只怕却是会如那郎中说的那般。
只是这医者太可疑,白衣饕餮用的一定不是寻常的毒,一个普通的小医馆的郎中怎会看一眼就能知道。
林涧雨左手使力,剑鞘抵在了郎中的脖子上,厉声说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纪疏影也感到不对劲,但还是说:“敢问这位郎中,他中的是什么毒?怎么医治?”
即使被剑抵上脖颈,郎中表情丝毫未变,仍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他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这毒很是厉害,叫做断人丸,老朽可以帮你治疗,药到病除,小友放心。”
林涧雨动作不变,仍问道:“阁下若不报出身份,恕我不能手下留情。”
“唉,小友别心急,这看不惯逍遥教作风的人太多了,老朽只是见识略广,又不愿见他们作恶罢了。”
纪疏影安抚性的拍了拍林涧雨,让他收回剑,对着郎中一拱手,“那就都指望先生了。”
“无事无事”,医者摆摆手,写下药方,“你们去前门抓药,一张药是外敷的,一日两次,一张药是内服的,一日一次,三日之内便可解毒。”
“药费就不用你们付了,就当送你们个人情,不用还。”
纪疏影再次谢过老者,便去前面抓药,她不是不怀疑,只是这人能看出是逍遥教的毒,想来不是个寻常人。逍遥教行事肆意妄为,不会费心思骗他们。
纪疏影打算抓过药后,便再去个医馆,确保药方中不掺杂其他的毒。
离开医馆后,纪疏影再另一家医馆确认过了药的成分,便要给林涧雨抹药。
“我自己来。”林涧雨接过药。
既然对方嘴硬要自己来,纪疏影也懒得再多管,“你可要养好伤,你要把我平安送去京城的,可别中途还要我护着你。”
这句话虽冷,林涧雨却还是能感受到她的关心,只是“嗯”了一声,便开始抹药。
“我们此行为何会受这么多人阻拦?我父亲当年那件事看来是不简单。”
“不仅仅是你父亲。”林涧雨手下动作不停,接了一句。
“京城的武林势力最大的是这几家,闻铃阁,逍遥派,鹰落派,碧云门。闻铃阁是最大的杀手组织,靠雇佣接单壮大,一些有势力的人会在闻铃阁内雇佣死士。”
“逍遥派你已经遇到过了,他们以逍遥为信仰,行事肆意妄为,被很多名门正派所不耻。”
“鹰落派行事神秘,与其他门派并无联络,我所得到的消息不多。”
“碧云门是名门正派之首,派系较大,传承久远,行事公正,因势力强大,所以不受逍遥派制约,逍遥派平日里也不会轻易招惹碧云门。只是很多内门弟子为人高傲强势,寻常百姓也不敢找他们主持公道。长老们也只会在一些大事上出山。”
“我猜测今日这位郎中便是碧云门中的人,当年那件事太大了,他们是为了你身上的某件东西来的吧?”林涧雨突然话锋一转,问起纪疏影。
“是,我身上似乎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你可要护好我。先是闻铃阁的杀手,又是逍遥四恶的。”纪疏影也不回避,直接承认了,却并不点明是什么东西。
林涧雨并未计较,他要做的只是把她送去京城,其他的与他无关,他也对别人的秘密不感兴趣,“当年那件事发生后不久,京城几大门派突然消停了一段时间,像是避祸。”
“既然此行会被人盯上,那我们便换条路线,我们绕个圈。”林涧雨伸出一根手指在墙上画着。
他手指停留在一处,“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
手指向下划,“我们先向南走,来到与邻国交邻的青冥山,然后向西走,在渡口改海路。”手指再次上划,“从这里乘船,在纳川城下船,然后直达京城。”
纪疏影并没有什么意见,虽然绕远路了,可能会花费更长时间,但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盘缠怎么办?我们又不能回去找包袱,没有银子怎么办?”纪疏影发问道。
“这些钱应该够买两匹马,先这样,后面再想办法。”林涧雨敷好药,整理好衣裳,抬头向窗外看了眼天色。
他们早上走得早,虽然走过两家医馆,此刻也正处正午,火热的日光刺眼。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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