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香迷宫

　　第七区的废弃植物园像只生锈的铁盒子，被遗忘在城市边缘。铁门早已被杂草吞噬，藤蔓缠绕的铁丝网上，挂着块褪色的牌子：“信息素污染区，禁止入内”。
　　江临渊蹲在铁门左侧的灌木丛后，指尖掐着片枯黄的银杏叶。叶子边缘有三个整齐的缺口——这是晏归鸿约定的信号，代表“安全，可进入”。他看了眼腕表，七点五十五分，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
　　晚风卷着铁锈味掠过耳畔，混着远处垃圾场飘来的酸腐气。江临渊调整了一下耳后的微型通讯器，这是他从特战队仓库偷出来的老款设备，信号覆盖范围有限，胜在抗干扰性强。他对着通讯器低声说：“夜枭已就位，白泽信号正常。”
　　没有回应。通讯器里只有电流的滋滋声。
　　他并不意外。晏归鸿的行事风格向来谨慎，不会轻易使用可能被监听的设备。昨晚在实验室递来的那张地图上，除了标注有监控的太阳符号，还在植物园的位置画了朵带露珠的玫瑰——需要支援的暗号。
　　江临渊摸了摸腰间的折叠棍，棍身的金属凉意透过布料传来。他今天没穿协管员制服，换了件深灰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眉骨处的疤痕。特战队的军用屏蔽贴贴在喉结下方，比普通款更隐蔽，也更霸道，几乎能完全封锁信息素的外泄。
　　但他还是能闻到自己身上那股冷杉木气息，像藏在冰层下的溪流，在靠近某个特定目标时，就会不受控制地翻涌。比如此刻，一想到晏归鸿唇上那枚淡红的痣，后颈的旧伤就开始隐隐发烫。
　　“咔哒。”
　　铁门被从里面推开一条缝，露出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尖在门框上敲了三下——三短，是“进来”的意思。
　　江临渊侧身滑进门内，落地时几乎没发出声音。植物园里的杂草比他想象中更高，齐腰深的蒿草间，隐约能看见废弃的温室玻璃顶，在月光下像碎裂的银镜。
　　“这边。” 晏归鸿的声音从温室方向传来，很轻，却带着穿透力。
　　江临渊拨开蒿草往前走，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爬。他注意到草叶上有被踩踏过的痕迹，方向一致，显然是有人刻意清理过。
　　温室的玻璃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白光。江临渊推门进去，看见晏归鸿正站在一架旧显微镜前，手里拿着个培养皿，里面盛着半透明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
　　“这是‘信息素中和剂’的半成品。” 晏归鸿转过身，脸上没戴眼镜，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亮，“我父亲当年的研究成果，能让失控的信息素恢复稳定。”
　　江临渊的目光落在培养皿上。三年前，寒刃小队护送的“净化者计划”核心物资，就是这种中和剂。后来被内鬼换成了共鸣炸弹，才导致全队覆灭。
　　“你从哪里找到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冷杉木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来，屏蔽贴发出轻微的嗡鸣。
　　“在我父亲的实验室废墟里。” 晏归鸿将培养皿放在显微镜下，调出清晰的分子结构图，“蝰蛇一直找的就是这个。他们想把中和剂改造成更强的共鸣炸弹，用高适配度的信息素引爆，威力能毁掉半个第七区。”
　　江临渊走到显微镜前，看着屏幕上那些跳动的分子。它们像一群有序的士兵，在特定频率下会互相吸引，形成稳定的结构——这正是中和剂的核心原理，也是共鸣炸弹的致命弱点。
　　“你父亲的研究笔记，还在吗？” 他问。那本笔记里，或许藏着内鬼的线索。
　　晏归鸿的眼神暗了暗，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浅痕。“被蝰蛇抢走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我记了大部分内容。比如，共鸣炸弹的引爆需要两个条件：高适配度的信息素，以及……特定的基因序列。”
　　江临渊的心猛地一跳。基因序列？难道和Omega的基因锁芯片有关？
　　“蝰蛇的‘基因锁实验’，就是在提取Omega的基因序列。” 晏归鸿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他们抓了很多高适配度的Omega，植入芯片，远程操控他们的信息素，就是为了找到能完美匹配共鸣炸弹的‘钥匙’。”
　　温室外面突然传来草叶摩擦的声音，很轻，却瞒不过江临渊的耳朵。他迅速关掉显微镜，拉着晏归鸿躲到实验台下面。
　　“别出声。” 他低声说，冷杉木信息素瞬间提升到警戒状态，屏蔽贴彻底失效，浓郁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形成无形的屏障。
　　晏归鸿的身体贴得很近，江临渊能感受到他微凉的体温，以及那缕若有若无的白玫瑰香。这香气像是有魔力，让他紧绷的神经莫名放松下来，连后颈的旧伤都不那么疼了。
　　“是蝰蛇的人。” 晏归鸿在他耳边低语，气息拂过耳廓，带着点痒意，“他们追踪我的信息素过来的。”
　　江临渊皱眉。晏归鸿的信息素屏蔽技术明明很好，怎么会被追踪？除非……
　　他低头看向晏归鸿的手腕。那里戴着个银色的手环，看似普通，内侧却有个极小的芯片——是联邦给Omega强制佩戴的定位器，但这一款明显被改造过，表面有蛇形的刻痕。
　　“这手环……”
　　“是他们给我戴的‘礼物’。” 晏归鸿的声音里带着寒意，“上周在研究所，被王专员‘不小心’碰到后，就多了这个东西。”
　　江临渊的眼神沉了下来。果然是内鬼。王专员和局长，都脱不了干系。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蔷薇香的信息素波动。“那小子肯定在这里，定位器显示就在温室里。” 是刀疤脸的声音，“找到他，拿到中和剂的配方，蝰蛇老大重重有赏！”
　　江临渊从实验台下面摸出块碎玻璃，在手里掂了掂。特战队的格斗术讲究利用环境，温室里的玻璃碎片，就是最好的武器。
　　“你从后门走，” 他对晏归鸿说，“我引开他们。”
　　晏归鸿却抓住了他的手腕，指尖冰凉。“不行，” 他的眼神很坚定，“他们的目标是我，你留下只会暴露。” 他从口袋里拿出个微型遥控器，按了一下，手环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随即失去了光泽，“定位器已经关了，但他们肯定还有备用方案。”
　　外面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显然是有人开始砸温室的窗户。江临渊知道不能再等，他猛地推开实验台，冷杉木信息素如潮水般涌出，在空气中凝成半透明的冰刃，直逼门口的人影。
　　“在那儿！” 刀疤脸的惊叫声响起，蔷薇味的信息素疯狂反扑，与冷杉木气息撞在一起，激起漫天的信息素结晶，像下雪一样。
　　江临渊没恋战，转身对晏归鸿吼道：“走！”
　　晏归鸿却没动，他站在原地，双手张开，白玫瑰的信息素突然暴涨，不再是之前那缕淡淡的清香，而是如海啸般席卷整个温室。那些靠近的黑衣人瞬间僵住，眼神变得迷茫，像是被剥夺了思考能力。
　　“这是……精神力操控？” 江临渊震惊地看着他。这种能力，只有S+级的Omega才可能拥有，联邦的档案里，从未有过这样的记录。
　　晏归鸿的脸色有些苍白，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快走！” 他对江临渊喊道，“我撑不了多久！”
　　江临渊不再犹豫，拉起他的手就往后门冲。白玫瑰的信息素在前面开路，冷杉木气息在后面掩护，两种截然不同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形成金色的光带，将那些黑衣人牢牢挡在原地。
　　冲出温室的瞬间，晏归鸿突然踉跄了一下。江临渊扶住他，才发现他的体温异常高，信息素也变得紊乱。“你怎么样？”
　　“没事……” 晏归鸿喘着气，靠在他怀里，“只是精神力透支……休息一下就好。”
　　他的头靠在江临渊的肩膀上，唇上的痣擦过江临渊的脖颈，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冷杉木与白玫瑰的信息素彻底融合，在两人周围形成坚固的屏障，连月光都无法穿透。
　　江临渊抱着他，突然觉得，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三年前，他没能保护好寒刃小队；三年后，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怀里的这个人。
　　远处传来警笛声，大概是晏归鸿提前报的警。江临渊低头看着怀里的晏归鸿，他已经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只累坏了的猫。
　　“晏归鸿，” 江临渊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下次不许再这么逞强。”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只是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像在寻找一个温暖的港湾。
　　江临渊笑了笑，收紧手臂，抱着他消失在夜色里。温室的方向，还在传来黑衣人混乱的叫喊声，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找到了拼图的又一块碎片。而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它从指缝溜走。
　　第七区的月光，温柔地洒在两人离去的背影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个终于找到彼此的灵魂，在名为“命运”的迷宫里，踏出了并肩同行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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