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绵绵

　　自灵山寺回来后，我还是老样子，在她们看来性子大变，不像个二八年华的灵动少女，倒像经历风雨的沉稳闺秀。我依旧装的病恹恹，和大房的二姊和四妹闲话了几次后便也不甚走动，多数时间呆在房中读写杂书。她们只当我嫌弃她们是庶女，其实我也不是故作清高，只是对那些小女儿的话题没了兴趣。
　　近日朝廷新开察举，要求各州刺史、太守举贤良且能直言者，最终由皇帝亲自考核。察举制自太祖皇帝沿袭，选人的权力在各地长官手中，地方长官出于私心举荐门生故吏、好友亲朋，甚至营私舞弊、朋比结党，就成了最大的弊端。可朝廷百业具举，急需用人才，只盼捞得一二可用之贤才。本次察举由魏王刘文昊负责，这让朝中太子一党颇有成见并多次上书，太子乃国本，举士为国家聚贤，应由太子总揽。皇帝借口近日北地乌桓、匈奴蠢蠢欲动，需太子出面周旋，而举士又迫在眉睫，为得二者兼顾，太子和魏王分别负责。很久不发怒的老皇帝还说：“太子虽是储君，可当下这天下还是朕的，举士也应为朕所用，尔等妄言。”吓得上疏臣子们跪地不敢言。
　　因着朝廷任务，伯父长子，即大兄褚锐跟随魏王巡察各州郡，魏王好女色，府中姬妾不断，大兄一直跟随左右，也沾染了一些纨绔习气，此次出门叫大嫂很是不放心。不知不觉伏天已过，正值秋高气爽，今日阿姊褚清伊回府，家人团聚祖母颇为高兴，我也因着多年未见阿姊激动了一番，记得幼时总是她带着我，我们姐妹也很亲厚。阿姊嫁给魏王已有四年仍未有所出，这叫伯母很是挂心，上次灵山寺也求问寺主，寺主只教耐心。记得梦里她随魏王去了封地后因着我和家族的关系倒也安稳，不久便生了一子，。
　　席间阿姊向我说到“过几日陛下在濯龙园诏集演武，届时在京中宗室和达官显贵多数都会去。妹妹来京以后都没有怎么出去，总是呆在家里也不好，不如那天陪我去凑凑热闹。”听了阿姊的话，祖母接到：“阿伊的题意极好，小姑娘就应该活泼些，总是憋在屋里是会发霉的，就当去晒晒太阳。”母亲也担心我总呆在屋里，恨不得我多出去走走，也赞成我去。
　　演武那日，阿姊、大嫂子带着我一齐去。演武现场很是热闹，濯龙园是皇宫西北的皇家园林，依山水而建，湖山相应，中间点缀着亭台楼阁，无不昭显着皇家气派。演武分擂台格斗、射礼、骑马等，即便是我也被这热闹场景吸引，拉着四妹妹穿梭人群当中，阿姊和大嫂在看台的账阁内闲聊。我自小跟着兄长学了一手骑马射箭的本事，尤其是射术方面有些天赋，看到场内各路比试难免有些技痒，只不敢乱出风头，内心抓耳挠腮般的不爽，索性不看了，转身欲走。不知何时兄长已站在我身后，此刻他手握一张弓，向我微笑道：“人生难得恣意，我还是喜欢妹妹随性的样子，不要因为来了京里便拘着自己，去试一试。”我接过弓，索性不管了，让兄长小厮替我报了名便走向靶场。一个女娘的出现瞬间引起现场的一阵骚动，大周民风开放，对女儿家虽没有过多拘束，女娘擅长舞枪射箭到底还是稀奇。射礼分三场，每场四支剑，首轮任意报名，算是热身。二轮和三轮方是重头戏，皇帝、朝臣届时亲临，也是宗亲、贵胄们展现身手，博取帝王赞赏的好时候。周围是一片起哄和质疑之声，我没做过多犹豫，计算了距离和风速，拉弓出箭一气呵成，正中靶心，周围是一片惊讶喝彩声音，与我一起比试的几位都傻了眼。待几剑完毕，我夺得魁首。与兄长一同走下赛场，一内监向我走来，作揖道：“娘子好技法，已晋级下一场，请娘子稍作准备。”我过了手瘾，不好再过出头，顷刻间便装了娇弱状，向翠宇靠去：“望公公谅解，小女大病初愈，刚不顾家人阻拦强出头，现已使了十分的力气，只觉浑身酸软无力，恐不能再继续，请公公告知判官将小女划去。”内监无奈看向兄长，兄长道：“小妹确实体力不支，还请公公体谅。”内监无奈走开。我在看台坐下，阿姊笑道：“我就说这样的场合怎么能少的了妹妹。”我没有回应，只笑着与她和大嫂子闲话家常。
　　待两轮过后，各路演武已选出最优几位最终比试。此刻场地内外已不再向刚才那样喧闹，皇帝的銮舆驾临，瞬间又严肃了起来。最后的比试显然都是些高手，虽现场氛围不想刚才那样欢闹，到是更加精彩。虽坐的远，我顷刻就辨认出来坐在皇帝身边的那人。比赛在继续，我总感觉一道目光始终盯着我，像是将我生吃，叫我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熬到结束，众人纷纷离场，待我们就要走向马车时，一阵清脆的声音叫住我们：“魏王嫂嫂请留步。”我与阿姊转过身来，一明亮少女立于眼前，她中等身材，顾盼神飞，贵气中有显出几分英气：“乐安见过嫂嫂。”阿姊答道：“公主有礼，方才人多也未向公主见礼，改日公主得闲尽可到我府中玩耍。”乐安答道“谢嫂嫂垂爱，只要您不嫌弃，有空自是要去您府上闹一番。嫂嫂不向我介绍一下。”阿姊方才反应过来：“这是我娘家长嫂邱氏，这是我堂妹褚钰。”我与大嫂一同见礼后，乐安向我走来笑道：“我叫乐安，褚三娘子的射术着实叫我折服，改日我定要讨教一二。”我小心答道：“公主过誉，臣女雕虫小技，不登大雅，哪能叫公主讨教。”“你也不必自谦，跟我也不必拘着，过几日我去让母后恩准，你到宫中陪我玩耍可好。”听了宫中两个字，我第一反应便是排斥，答道“谢公主厚爱，只是臣女久病，至今未能痊愈，恐过了病气给您。”听了我的回到她似有些不满：“你这人好没意思，我自是喜欢你这样的女娘，所以才跟您交心。”听了她的埋怨，我心里也不好受，梦里她便是我在宫中唯一交心的朋友，陪我度过了许多难熬的岁月，即便今后可能荆棘丛生，此刻怎忍心弗了她的好意，迟疑片刻便抬头答道：“公主好意，臣女怎可不识抬举，改日公主召唤，臣女必与您切磋一二。”秋日天高气爽，红日当空，鸿雁高鸣，两个明媚少女相视一笑，前路或许并非全是坦途，多年后也忘不了那日的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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