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游戏体验人生三次

　　一觉睡醒约莫寅中时辰，船舱一片安静。邹博远肚子饿的厉害，不想吵醒睡得正香的仆从二人，便小心打开仆从套牢在手腕上的包裹，准备取出一份吃食。却不想刚刚解开系带，仆从突然睁开双眼，手指也快准狠地搭在他的手腕上，死死捏紧，乍然传出一片疼痛。

　　仆从反应快，意识到是自家少爷，立马松开手指，同时卸了一口气，小声道：“少爷把我吓一大跳，还以为半夜遇上了偷子。”又补充说：“少爷饿了只管叫醒我，夫人让我们带了炊具，可以作一次性加热，就怕您遇上饭点过了，吃不上热食。”

　　这些邹博远是不清楚的，听闻心中不觉感慨这位娘亲的体贴。不过，“夜深了，无需大动作，我随意吃些即可。”说着，接过仆从手中的包裹，仆从连忙打开一盏随行小灯。

　　借着微光，邹博远翻出一沓烙饼，闻着像是梅干菜扣肉饼。梅干菜扣肉饼就算冷了吃也是酥酥脆脆的，作路餐合适。又拿了一壶热水。算上仆从二人，一人两张饼加杯热水。

　　“先垫垫肚子，等明早再做点热食吃。”邹博远说完，率先吃了起来。仆从二人没来得及说这是夫人专门为少爷做的，看着分到手上的饼，二人对视，遂默默吃了起来。

　　三下五除二解决完饥饿问题，邹博远后知后觉鼻腔溢满各种味道，便交代仆从自己去甲板上面透透气，等会儿回来，让他们继续睡，不用等着自己。

　　仆从点头，将小灯递给邹博远，说了句少爷当心。瞧着邹博远脚步轻轻往外离开，直到不见背影这才重新抱着包裹靠背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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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高悬，光照海面，在波浪中掀起一阵一阵的亮色。海上的夜景看起来竟然比白天多了几分韵味。加之寅时人员稀少，甲板还透出一股冷清感。

　　邹博远闭着眼睛驻停感受夜风拂面。寒凉慢慢浸透身躯，他重新睁开眼睛，发现刚才还无人的甲板上多出了一道人影。

　　人影高挑，穿着一袭长衫，看着十分单薄，却气质非凡，光是一道背影，就十足的翩翩公子风范。更不必说随风掀翻，齐腰的一头长发。

　　邹博远莫名不敢动弹，就这样望着那道身影，看对方微微昂首，婷婷站立。

　　“可有何事？”
　　夜风中传来一句问话，声线清雅，语调不高。邹博远愣了两秒，明白对方指的是自己。

　　心脏砰砰直跳，邹博远下意识扯了扯衣摆，抬脚近了两步，拱手说：“失礼了，我见此景心中沉溺，不想惊扰了公子。”

　　话说的轻薄，人影没有答话，邹博远反应过来自己说的什么，又是一阵紧张，脸红耳赤，心道幸好夜黑看不出来，急忙解释：“我是说、我不是——”

　　不是，不是什么，他的的确确觉得此景甚美。此时吞吞吐吐，又怕自己说谎话更惹人厌烦。于是话一转，“对不起，是我行为轻薄，冒犯了公子。”

　　邹博远说的很惭愧，都不好意思抬头，保持拱手弯腰，只觉得自己刚刚昏了头，行为真是冒昧。

　　方才不答话的人影终于转了身，似乎打量了邹博远几眼，这才回答：“无事。不必如此。”

　　听着声音不像是生气，邹博远舒了半口气，又直起身快速看一眼，确定对方真的没有丝毫动怒后，彻底舒了一口气。

　　邹博远站直身，发现对方竟然比自己还要高出半头，约莫有一米八的个头。他借着月色和提灯的微光，能勉强看清人的面容。
　　和他想象中十分契合，男子正青年，五官清俊，眉目如画。转过身，露出右手捏了的一卷书。

　　邹博远虚看两眼，总觉得有几分熟悉。观看外表，觉得和他之前看过的那本应试参考书十分相像。

　　他的眼神过分明显，对面人意外挑眉，问：“秋闱生？”

　　没想到对面还会搭话，邹博远连忙道：“是。瞧着公子手上的书十分相似，猜测公子是不是也在准备秋闱。”

　　“倒是没想到还能遇见同生。”青年男子又道，“即是同为秋闱一届，不必客气，鄙姓郁名慈，唤郁慈即可。”

　　邹博远眼睛一亮，主动介绍：“鄙姓邹，名博远，字明泽。”

　　交换了姓名，距离一下就被拉近了。

　　见郁慈点头，邹博远主动开启话题，脑中划过翻阅时感兴趣的论点评语，挑了一个印象最深刻的聊了起来，“正好我们在船上，倒是想起来一个策论中关于坚船利炮的观点。”

　　邹博远组织好语言，说：“东洋人发明了新的器皿，效果比之我们的城门大炮好了不止几何，就连船只也配置了相应的炮筒。虽说我们也配备了水师船舰，可实操甚少，观其大多是磨洋工之举，此之谓水战屡屡连败之因。若是大肆操练，熟练兵种器械，未必不能有一战之力。但观其海战将领，未必没有等闲之辈，带兵打仗也是好手，依旧惨败，却是为何？找其源头，方才发现竟是战未始、人先惧，将领抵不过更上层的号令之人，无法施展拳脚，加之战斗时机重要，经不起耽误，就这样输了一个荒里荒唐！故，得其器，不如得其志。志不灭，尚有抵抗之力；丧其志，便是失国之兆。”

　　邹博远原本只是想要找个话题，可说到最后心中已然沉痛万分。面上的欣喜降下，一派肃色。

　　郁慈初听态度还是一片平和，越到后面，淡然的面庞便有碎裂之态。他未做评判，凝眉沉声问：“你从哪本书上看来的？”

　　发现郁慈的神情变化，邹博远也是一愣。那本参考书不算厚，他就随身带在了身上，准备无聊时打发时间，此刻一听，忙从衣服里翻出来，递给了郁慈。

　　郁慈没有接过，透过微光，似想要看透邹博远的内心，他问：“可知你看的是什么书，就敢这样递与我。”

　　邹博远无奈笑：“之前还不太清楚，可瞧见郁兄的神情，怕是书中内容有异。我已然同郁兄说了一番话，这书不管给不给都一样。更何况，我相信郁兄的为人。这也是我主动攀谈的缘故。”

　　话说完，邹博远又往前递了递。郁慈无声接过书，快速地在微光中翻阅浏览。

　　凑近了，邹博远才发现郁慈手上的参考书和自己手上一本大不相同，不过封皮的颜色有些相似。他耐心地等候在一旁，估摸着有一刻钟的时间，才看见郁慈带了几分不舍地把手中书递还给自己。

　　“此书甚好，勿要张扬。且书中观点新颖，和主流思潮有所不同，外出切勿随意传述。免得惹祸上身。”郁慈说话认真，对待邹博远的态度也不似开头的冷然。

　　他的态度转变也让邹博远意识到，这本书恐怕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简单。不曾深想，偏居一隅的富贵人家哪来的这种书。

　　郁慈敛眉，想了想，“既然你相信我，那我便告一句话与你。”
　　“此次秋闱不比往常，恐生变故。秋闱路上，务必一路小心。”

　　邹博远点头，接过了这份好意，没说自己不准备考试。

　　说完，郁慈想了想，让邹博远伸出手。他掏出笔来往邹博远手上写了一个地址，道：“你既道我二人有缘，便留一个地址与你。可寄信于此地，若不日后秋闱出现变故，可寄信于我。”

　　邹博远看着手上地址：【上海徐汇区青原路73号】

　　原是上海来的。他自是高兴，也想留下一个自己的地址，可想了想，自己还不定在那里住多久，还是罢了。等后面寄信的时候一道写上去，就只猛猛点头。

　　“对了，方才忘了介绍表字，既然有缘，就不必客套，唤我郁和便可。”郁慈拢了拢衣，将被风吹散的发丝别在耳后。

　　邹博远眼睛发亮，顺着问：“郁和来南京是去干什么？上海到南京还是有一段距离。”

　　“探望亲眷。”

　　邹博远刚燃起的小火一滞，他想起来自己此番的目的，哑然。他何尝不是另一种探望亲眷，迎自己的亲爹棺椁回故土。

　　话题一断，本就冷寂的夹板上更显凉意。郁慈也没有强行开启话题的意思，抬头远眺逐渐泛出天际线的海面。

　　邹博远也顺着视线望了过去，海面黑沉，波浪卷出层层阴影。可再往远处瞧，丝丝红线缠绕在天空与海面的交界地，显出一片另类的瑰丽感。

　　尚且还低迷的心绪稍稍得到了缓解。

　　郁慈的声音出现：“时间差不多，我该回去了。”

　　邹博远回神，心里满是不舍，却也只能笑着点头，又陪着郁慈走了几步，等到即将进入主舱，方才停下脚步。

　　郁慈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显出了几分笑意，道了一句“再会”，见他点头，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独留邹博远一人看着帘子心中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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