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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卡志士
“快来瞧快来看!纯种阿斯卡古巨人!”简陋搭成的舞台上,一个满脸油彩的阿斯卡小个子声嘶力竭地喊着。
在他身后的铁笼中,一个足有一丈多高的巨人阴郁地坐在地上,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脸。
他浑身体毛,肤色暗黄,脖子上拴着一条漆黑的锁链,手脚也被锁链连接起来。
巨人身上腐朽的臭味令人屏息捂嘴,但好奇心又让人群不断向前挤,一时间,骂声和惊奇的啧啧声混杂在了一起。
阿斯卡小个子穿着奇葩的戏服,看着像一个五彩斑斓的小怪物,只见他做了个鬼脸,便被人一把抓住,塞进了笼子里。
惊呼声中,阿斯卡小个子顺着巨人的胳膊往上爬,四面铁栅栏轰然倒地,在扑腾起的满天尘土中,阿斯卡小个子吹响号角,大喊着:“晏海万岁!”
他神气十足地骑在巨人的脖子上举臂欢呼,引得众人纷纷鼓掌叫好,高呼万岁。
接着,阿斯卡小个子又开始在巨人的肩膀上表演各种惊险的杂技,跳舞,时不时高歌几句晏海本地歌谣,那巨人像雕塑一样坐着,任由那小个子在自己身上为非作歹。
在小个子一曲歌唱完后,人群中有人大喊:“喂!那巨人是假的吧?他怎么不动啊?”
小个子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立马在原地翻了几个跟斗,大喊了一句阿斯卡话,伸出短得可笑的腿踹了那巨人一脚。
那巨人竟然如棉花一般被踹倒了,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小个子一跃而起,骑在他脖子上边打边骂。
人群顿时爆发出大笑声,雪花似的铜币、银币甚至金币洋洋洒洒地掷向那巨人,小个子的同伴们立马点头哈腰地去捡那些钱币。
钱币折射出的碎光中,躺在地上的巨人发丝滑落,露出一只充血的棕色眼眸,他捂着头躲避那小个子的殴打,眼珠缓缓移动,看向了人群中一个异常安静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破衣烂衫,混在人群中极不显眼,他没有跟着其他人一样起哄,只是定定地盯着巨人。
与巨人目光相对后,那男人咧嘴一笑,忽然转身离开。
巨人瞳孔一颤,忽然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到了自己脖子上,人群好像静止了,随即爆发出惊叫声。
阿斯卡小个子的歌声卡在了喉咙里,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一只红尾利箭将他的脖子刺了个对穿。
忽闻高空传来低喝:“心慕异俗,灭我国威!”
有人尖叫着“是晏卡志士”四处奔逃,一时间,没看清什么情况的人听到了声音也飞快地后撤。
晏海稼阳上下,无人不知晏卡志士的大名。
人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嗜血成性、凶狠暴戾的极端组织,最喜欢杀阿斯卡人,哪里有阿斯卡人他们就杀到哪里。
不仅如此,连以阿斯卡职业的晏海人他们也杀,无论是耍把戏的、还是售卖书画的,只要是有关阿斯卡文化输出的,他们都照杀不误。
有一段时间,他们甚至一月之内杀了百匠营整整16位工匠,只因为他们以维修阿斯卡机器谋生。
在以往,稼阳城中各处都藏着清异司靖卫,以应付晏卡志士们的突然袭击。
但是昭王近日不在稼阳,带走了清异司大部分人马,导致原本偃旗息鼓的晏卡志士们又活跃起来了!
人们四处奔逃,无人注意到蜷缩在地的巨人,以及从暗处伸来的一把斧子,斩断了巨人的锁链。
箭雨密密匝匝地落下,数量密集得根本没有具体的目标,他们的目的是攻击所有围观人群!
忽然,几道黑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钉入人群,他们手中黑色的剑犹如鬼影一般,就大部分箭挡了下来,与此同时,在广场周围的建筑暗处,传来几声痛苦的闷哼。
不远处,梁归落到孟诉身边:“大人,闹事的人都抓起来了。还有——”
一个靖卫扛着一个麻袋出现,里面装着的东西正在不断地扑腾。
“——抓到李侍郎之子了,他声称自己没杀人,只是看着好玩喊了几句口号。”
“又不是什么小曲儿,要砍头的口号,这也能乱喊?”司融从房檐上倒吊下来,像蝙蝠一样晃荡着,“这李少爷有几个脑袋啊?敢跟晏卡志士们凑在一起。”
作为一个外人,司融却毫无自觉地混迹在清异司中,连靖卫向孟诉汇报,他也不回避,时不时还点评几句。
所幸清异司都习惯了这个搅屎棍的存在,司融说出的废话都被当成一个屁放了。
“最近利安德似乎有了别的计谋,行事风格变化太大,令人抓不住重点。”梁归说,“若是往日……”
梁归话说得委婉,但他们都明白他想说什么。
若是往日,像李公子这种酒囊饭袋,完全不可能进得了利安德的法眼。
统领晏卡志士快十年,无人不知利安德这位头领对晏卡志士的挑选十分严格。
晏卡志士个个身手不凡,沉机观变,还擅长各种冷门的阴毒暗器,哪怕被抓住,也有悍然自杀的骨气。
在孟诉看来,晏卡志士“扩招”不是一个好兆头。
前些日子,清异司一举拿下了不少在城中宣扬“反卡”言论的晏卡志士,还及时阻止了几场暗杀,但孟诉却心中隐隐不安。
以往,他每拿下晏卡志士一个人头,利安德必回击清异司一招,你来我往,有债必偿。
而如今,清异司的晏卡志士越关越多,利安德却完全没了动静,像是在谋划什么。
现在,连李公子这种饭桶都能被招进晏卡志士内部,难道利安德已经蚕食进王公贵族内部了吗?
“打包给李大人送过去看一眼,再象征性关几天,”孟诉吩咐,“告诉他,这次算我卖他一个人情,下次再有这种事,杀无赦。”
李侍郎之子加入晏卡志士的传言,清异司很早就听到了风声,出于情面也委婉提示了李侍郎那边严加看管,但那李侍郎每次见到清异司就像见了鬼一样避之不及,左耳进右耳出,打死不听他们的“威逼”。
在榆木脑袋这块,李公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弓都不会拉,也能上房梁喊口号。
抓住了一波晏卡志士,果不其然又服毒自杀了一批,不过等关进清异司大牢,再“细心审问”一番,总能问出一些关于晏卡志士头领的线索。
司融就这么倒吊着,有一搭没一搭听梁归向孟诉汇报,忽然,他跳了下来,望向刚刚戏台的方向。
台子上,阿斯卡小个子的尸体已经被人用白布盖上了,另有几个靖卫正将中箭身亡的平民抬到一起。
在那阴影中,一个庞然大物悄然站了起来。
残破的锁链垂落到地,巨人佝偻着,用奇小的瞳仁凝望着眼前的人。
他仿佛从未发现,自己是被如此渺小的族群奴役着,鼻孔翕张,半是愤怒半是悲伤地攥紧了拳头。
他盯住了近处的一个靖卫,猛然挥拳砸去。那靖卫忽然察觉到拳风,灵敏避开挥剑,然而那剑触及巨人手臂,顷刻粉身碎骨。
靖卫应付不及,飞出了几丈远。
孟诉拦住险些飞身上前的司融,沉声道:“梁归。”
梁归应声而动,作为清异司的执令,他的身手比起司融自然是好不少。
司融悻悻地看着梁归矫健的身影,纳闷地摸了摸鼻子,心想,啥也不让他干,那叫他来干什么?
他一身筋骨躺得都快酥了,见孟诉回来了,本以为能跟着他活动活动呢。
司融一边闷闷不乐地活动手指,一边打量着一旁的孟诉。
昭王孟诉,稼阳出名的青年才俊。随传闻性格冷酷无情,十指常年沾染鲜血,但无法否认的是,他有着一副好皮囊。
肩宽背薄,长身玉立,哪怕穿着朴素的长袍,也难掩他出身高贵、不骄不躁的气质。
司融每次暗中偷看孟诉,都忍不住怦然心动,想入非非。
蓦地,他脑子里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张奇丑无比的脸上绽开了了然的微笑。
那双猥琐的小眼灵活地扫视了一圈,发现屋内不知何时只剩下了他和孟诉二人,身上紧绷的肌肉陡然放松了。
尽管知道暗处仍然有清异司的人,司融还是厚颜无耻地移了移步子,凑近了孟诉。
他正要开口时,忽然想起了自己脸上罩着煞风景的人皮面具,于是伸手一撕,打算将自己的花容月貌露出来。
然而,孟诉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司融,我还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孟诉神情严肃,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显然脑子里除了眼前的案件以外别无他想。
这让一腔龌龊思想的司融眨了眨眼,有种在课堂上看小h书被抓包的窘迫感。他眼神躲避着,装模作样地轻咳几声:“咳,王爷请说。”
“看见那个男人了吗?跟紧他。清异司的人离他太近会被发现,我相信你的跟踪技巧。不要轻举妄动,若有情况,立刻回来,不要和他们起正面冲突。”
司融顺着方向看了一眼,立刻调整好状态。
那一身薄而匀称的肌肉重新绷紧,让他如同一只蛰伏在暗处的猎豹一般,连呼吸都放轻了。
当收起那一副懒散的模样,人皮面具下仍然能看清他本身立体的面部骨骼曲线,连那奇丑无比的人皮看着都顺眼了不少。
司融跃上窗台,就像鸟飞向森林一般跃下,顷刻不见了身影。
暗处的靖卫一动,孟诉却忽然动了动手指。
靖卫动作一顿,充满防备地望向那扇窗,随时做好进攻的准备。
长靴踏上瓦沿,发出一串鬼鬼祟祟的细微声响,随后,孟诉从容地后退了一步,淡然地看着蹿进来的熟悉身影。
“走得匆忙,有一件急事忘记禀告王爷。”司融毕恭毕敬地禀报,语气冷静而沉着。
孟诉无奈地勾了勾嘴角,没有吭声。
司融抬眼看了孟诉一眼,眸中竟是狡黠的笑意,见自己心思被轻言看穿,索性不装了。
司融的色胆最终还是战胜了廉耻,大不敬地执起孟诉的手,在他手背上印下一吻。
“三日不见,我很想你。”明知暗卫连屋里蚊子放个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司融还是装模作样地压低了声音。
他虔诚地弯腰低头,眼睛却往上一抬,对上了孟诉的眼睛。
薄薄的人皮下,那双含情的丹凤眼被勾出了清晰的形状,被昏暗的灯光一扫,眸底盈亮,竟显现出一些近乎专注的深情来。
孟诉心里一沉,某种熟悉的惊悸自心头划过,而等他再去抓时,却无影无踪。
司融没有忽视掉孟诉轻轻皱起的眉头,以及不自在地挣动了一下的手。
见调戏多次,终于把孟诉撩拨出一点反应了,他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恋恋不舍似的,他拇指摩挲了一下孟诉手背上自己吻过的地方,意味深长地隔着自己的拇指,又亲了一下。
末了,他还狗似的,仿佛轻嗅了一下孟诉袖中的幽香,那张丑脸上绽开了一个暧昧的微笑。
这场视觉上的折磨以一个司融抽筋似的媚眼为结尾,在清异司暗卫按捺不住上前将他砍成肉酱之前逃之夭夭。
在暗卫看来,孟诉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平静得仿佛司融只是回来跟他补一句“再见”,被登徒子玷污了手背,连眉头都没抬一下。
那一瞬间的异样,只有司融和孟诉知道。
直到司融离开,孟诉看着司融的背影,一丝若有所思的怀疑才在眼底浮现了片刻。
司融终于滚蛋,暗卫连忙出现,生硬地将气氛拉回公事来。
“大人,李府那边的人在李公子房中搜出了这个。”
暗卫将一张黑色的硬质卡片奉上,这竟是清异司新一期的招募令。
清异司三年一招新,上一期招募,正是在年初。
姓李的饭桶进清异司干什么?
“传令下去,彻查三年内所有新卫的档案。”孟诉将那张招募令揉碎,面上恢复了一贯的难以看透的平静,“看来已经有间谍混进清异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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