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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希让那句“真正的‘乐子’,好像才刚刚开始哦”,配上她指向回廊深处那兴致勃勃的眼神,让望序刚松懈一点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
她顺着希让指的方向望去,那片区域的雾气果然更加浓重,几乎凝成了实质的灰白色墙壁,其中翻滚涌动的低语声也愈发密集、扭曲,仿佛有成千上万个迷失的灵魂在同时呻吟。仅仅是注视着,就让人产生一种思维都要被拉扯进去、随之沉沦的晕眩感。
“核、核心档案室?”何初的声音带着颤音,她紧紧抓着望序的胳膊,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们还要往里走?里面会不会有更、更可怕的东西?” 她刚才鼓起勇气扔了块石头,但现在勇气显然已经随着那只倒霉蝙蝠的消散而一起蒸发了。
“可怕?”希让收回手指,漫不经心地弹了弹并不存在的灰尘,紫眸扫过周围那些因为望序之前的“逻辑轰炸”而暂时不敢上前、但仍虎视眈眈的残余怪物,“比起这些脑子里只有‘吃’和‘混乱’的底层衍生物,能承载‘记忆’、维持‘归档’秩序的东西,难道不是更有趣吗?”
她歪头看向几乎挂在自己胳膊上当挂件的何初,唇角弯起一个恶劣的弧度:“说不定,里面有你上次忘记提交的周报,或者弄丢的U盘呢?”
何初的脸更白了,嘴唇哆嗦着,似乎真的开始思考自己有没有丢过U盘。
望序没理会希让的调侃,她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和冰冷颗粒感的空气,努力忽略精神上的疲惫感。她知道希让说得对,停留在原地只是等死(或者等下一波怪物刷新),想要找到线索,甚至找到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方法,就必须深入。
而且,那个“规则质疑者”的临时权限……虽然使用起来精神消耗巨大,但效果出乎意料。她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一点这个诡异世界的“运行逻辑”的边角——用更强大的“不合理”,去对抗既有的“不合理”。
“走吧。”望序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语气坚定。她拉起几乎要瘫软的何初,目光警惕地扫过那些徘徊不前的怪物,然后率先朝着那片更浓郁的雾气走去。
希让满意地笑了笑,步履轻松地跟在后面,仿佛不是去探索未知险境,而是去参加一场期待已久的茶话会。
踏入浓雾的瞬间,周围的窃窃私语声陡然放大了数倍,不再是模糊的背景噪音,而是变成了清晰可辨的、无数破碎语句的混合:
“……不该忘记……那份文件……”
“……妈妈的味道……是什么……”
“……密码……我的密码……”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第一百三十七页……缺了一角……”
这些声音带着强烈的懊悔、迷茫、痛苦和执念,如同无形的针,刺穿着闯入者的耳膜和心神。何初痛苦地捂住了耳朵,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望序也感到一阵阵心烦意乱,必须极力集中精神才能保持清醒。
雾气不仅阻碍视线,似乎还扭曲了空间感。她们感觉走了很久,但周围的景象几乎没有变化,依旧是无限延伸的拱廊和紧闭的门扉,仿佛在原地踏步。
“鬼打墙?”望序蹙眉,停下脚步。
“不是哦。”希让的声音在浓雾中显得有点飘忽,“是‘记忆’本身在排斥和迷惑。这里的每一个碎片都渴望被记住,又恐惧被窥探。它们在无意识地干扰我们的方向感。”
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四周,甚至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旁边一扇门扉上斑驳的痕迹。那扇门微微震动了一下,门板上的裂纹似乎扭曲了一瞬,发出了一声类似啜泣的细微呜咽。
“看来,得找个‘向导’,或者……制造一点‘动静’,让它们主动给我们让路。”希让收回手指,目光转向望序,意有所指。
望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深吸一口气,再次举起手机——虽然这动作现在让她有点心理阴影,感觉自己在扮演一个举着自拍杆在鬼屋直播的奇葩主播。
她没再针对具体的怪物,而是将“质疑”的目标,对准了这片空间本身,对准了那无所不在的、干扰她们的“记忆低语”:
“质疑!我质疑此处的信息管理机制!”
“信息过载!噪音污染严重!有效信息被无用执念淹没!检索功能几乎为零!用户体验极差!这完全不符合一个合格的‘档案管理机构’应有的标准!你们的管理员呢?负责人呢?我要投诉!投诉你们管理混乱,效率低下,严重浪费‘存储资源’!”
她的声音在浓雾和低语中传播开,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效果立竿见影!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猛地一滞!紧接着,如同被激怒的蜂群,所有的低语瞬间变成了尖锐的、充满怨恨和排斥的嘶鸣!浓雾剧烈地翻滚起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其中苏醒!
“嗡——”
一声低沉却震撼灵魂的嗡鸣,从回廊深处传来。脚下的石板开始轻微震动。
“有、有反应了!”何初吓得缩成一团。
希让却眼睛一亮:“对,就是这样!继续!把‘管理员’骂出来!”
望序感觉自己像是在玩一个极其危险的游戏,血量(精神力)快要见底,但BOSS已经被成功激怒。她咬了咬牙,继续加大“输出”:
“质疑!导航系统完全失效!路径指引模糊不清!这简直是设计上的重大缺陷!是开发团队的失职!是项目管理的一塌糊涂!建议立刻回炉重造,或者干脆换个靠谱的团队来接手!”
“轰隆!”
前方不远处的雾气猛地向两侧排开,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撕裂!一条相对清晰、笔直通向深处的路径显现出来。而在路径的尽头,隐约可见一扇比周围所有门扉都要巨大、都要古老的青铜大门。门板上雕刻着无数纠缠蠕动的符文,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漩涡般的锁孔。
与此同时,一个庞大、扭曲的阴影,缓缓从路径旁的浓雾中凝聚、升起。
那是一个由无数破碎书页、泛黄照片、褪色信件以及扭曲阴影糅合而成的、难以名状的聚合体。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不断变化着,时而像一座小山,时而伸展出如同触手般的纸带。在它那不断翻滚的躯体中央,镶嵌着数十只大小不一、闪烁着冰冷理性光芒的……眼睛?或者说是某种镜片?
一个混合着无数种声线、男女老少、平静与疯狂交织的合成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整个回廊中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检测到高优先级规则质疑。】
【识别身份:临时权限者·规则质疑者。】
【质疑内容:归档效率、信息管理、导航系统、项目管理。】
【评估中……评估完成。质疑部分有效。】
【启动应对协议。】
【我是‘遗忘回廊’分区管理员·‘归档者’。】
【质疑者,请出示你的‘质疑凭证’,并阐述你的‘优化方案’。若无法提供,将视为恶意干扰归档秩序,执行‘信息格式化’清除程序。】
“归档者”?“质疑凭证”?“优化方案”?
望序傻眼了。她只是想骂街把管事的骂出来,没想过还要提交书面报告和解决方案啊!这流程怎么比公司里还复杂?!
何初已经彻底放弃思考,把脸埋在了望序背后。
希让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抱着手臂,看好戏看得不亦乐乎:“哎呀,玩脱了吧?光会提问题可不行,还得能解决问题哦,‘质疑者’小姐。人家管理员可是很‘专业’的,要按流程办事呢。”
那庞大的“归档者”躯体上的数十只“镜片”同时聚焦在望序身上,冰冷的压力如同实质:
【请于十秒内出示‘质疑凭证’并阐述‘优化方案’。】
【十……】
【九……】
怎么办?!望序大脑疯狂运转。质疑凭证?她有什么?手机?规则质疑者身份?难道要她把手机交出去?
【八……】
【七……】
希让的声音带着戏谑,懒洋洋地飘过来:“提醒一下哦,小家伙。‘凭证’不一定非得是实物。‘方案’也不一定非得是可行的。关键是……‘逻辑’和‘概念’。毕竟,这里的一切,都建立在‘规则’和‘信息’之上。”
逻辑和概念?
【六……】
【五……】
望序福至心灵!她猛地再次举起手机,这次不是对着管理员,而是对着自己!她打开录音功能(天知道这鬼地方手机为什么还有信号和功能),用最快语速、最清晰的吐字,大声说道:
“我,规则质疑者望序,基于亲身经历与观察,对‘遗忘回廊’当前运营模式提出严重质疑!质疑内容已由管理员‘归档者’确认接收!此段录音即为本次质疑流程的‘电子凭证’!要求存档备查!”
说完,她立刻停止录音,然后将手机屏幕转向那庞大的“归档者”,上面显示着刚刚录制的音频文件。
【……】
【‘电子凭证’……接收……识别中……】
【格式……非标准……但蕴含‘质疑’核心概念……】
【凭证有效性……临时认可。】
倒计时停下了!
望序松了口气,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蒙混过关第一步!
【请阐述‘优化方案’。限时三十秒。】管理员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方案?她哪有什么优化方案!她连这鬼地方具体是怎么运作的都搞不清楚!
【二十九……】
【二十八……】
希让在一旁“好心”提醒:“想想你是怎么‘质疑’那些怪物的?想想何初是怎么‘碰巧’干掉那只蝙蝠的?有时候,最不可能的,往往是最有效的哦~”
望序一愣。质疑怪物……是用社畜逻辑污染诡异逻辑。何初干掉蝙蝠……是纯粹的、毫无道理的运气?
一个极其荒诞、极其不靠谱、但在此刻却又似乎唯一可行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她深吸一口气,在倒计时走到【二十】的时候,抬起头,目光(强行)镇定地看向那巨大的、由信息和阴影构成的“归档者”,用一种近乎做项目汇报的、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流畅语调,开始了她的“方案阐述”:
“优化方案如下:”
“第一,引入‘敏捷开发’与‘迭代优化’理念!摒弃当前僵化、低效的一次性归档模式!建立定期回顾、清理冗余、优化检索机制的循环流程!成立‘跨部门’(如果你们有部门的话)专项小组,由我……呃,由具备‘规则质疑者’视角的专员牵头!”
“第二,实施‘信息分级管理制度’!根据记忆碎片的情感强度、重要性、关联性进行分级!高优先级、高价值信息优先处理、重点保护!低优先级、无用噪音信息,建立自动化清理机制,或者……考虑外包给刚才外面那些闲着也是闲着的怪物们处理,也算给它们创造KPI!”
“第三,升级用户界面与交互体验!这浓雾和低语导航必须取消!建议开发可视化地图导航系统,支持关键词搜索、模糊匹配、甚至……玄学抽签式检索,以满足不同用户需求(比如我身边这位运气似乎不错的同事)!优化信息呈现方式,避免直接精神污染,考虑采用无害化封装或……搞笑短视频形式进行展示?”
“第四,加强安全管理与权限控制!像我们这样的‘临时访客’,居然能轻易闯入并质疑核心管理机制,这本身就是巨大的安全漏洞!建议立刻升级防火墙(如果存在的话),完善访客登记与引导流程,并对核心区域施加……嗯……‘绝对平庸’属性防护?让任何试图窥探的存在都下意识觉得这里无聊、没意思、自动忽略?”
她几乎是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互联网黑话、职场术语、以及刚刚经历的荒诞遭遇糅合在一起,胡诌了一套听起来高大上、实则狗屁不通的“优化方案”。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觉得脸热,这比给老板画大饼还离谱!
何初听得目瞪口呆,连害怕都忘了。
希让则从最初的惊讶,变成了捂嘴闷笑,肩膀抖得厉害。
那庞大的“归档者”,在望序阐述的过程中,一直沉默着,躯体上那数十只镜片光芒急速闪烁,仿佛在进行着超负荷的运算。
【方案接收完毕……】
【正在解析……】
【概念:敏捷开发……迭代优化……信息分级……用户体验……安全管理……绝对平庸……】
【逻辑链……存在大量无法识别的外部参考系概念……】
【方案可行性评估……极低。】
【但……方案本身蕴含强烈的‘变革’与‘重组’倾向……与底层规则‘质疑’权限产生高共鸣……】
【……】
它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望序以为它又要因为逻辑过载而宕机了。
最终,那混合的合成音再次响起,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类似于“困惑但不得不按流程走”的语调?
【优化方案……经评估,虽可行性存疑,但概念新颖,符合‘规则质疑者’权限行使范畴。】
【现授予临时权限者‘望序’及其同行者‘何初’,临时访问‘深层归档处’权限。时限:直至找到‘离开的线索’或触发更高优先级规则。】
【警告:深层归档处信息密度极高,规则更加严密且不可预测。任何不当行为都可能引发不可控后果。】
【路径已开启。祝你们……‘检索’愉快。】
话音刚落,前方那扇巨大的青铜大门,中央如同漩涡般的锁孔突然亮起幽蓝色的光芒,随后,伴随着沉重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摩擦声,大门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仅容一人通过。
门后,是一片更加深邃、仿佛由纯粹的信息和记忆流光构成的奇异空间,无数闪烁着各色光芒的“文件”和“影像”如同星云般在其中流转、碰撞。
“成、成功了?”何初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望序也长长舒了口气,感觉腿更软了。她这套胡说八道的方案,居然真的蒙混过关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到底是有多死板和……容易被忽悠?
希让走到她身边,紫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赞赏”的光芒。
“干得漂亮,‘规则质疑者’。”她轻笑着,声音带着一丝真实的愉悦,“用一堆毫无意义的废话,撬开了最森严的大门。这简直是对‘规则’本身最极致的嘲讽和……玩弄。”
“我开始有点喜欢这个‘乐子’了。”她看着那扇打开的青铜大门,以及门后那流光溢彩又危机四伏的“深层归档处”,舔了舔嘴唇,像个看到新玩具的孩子。
“那么,让我们进去看看,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连‘管理员’都觉得不能轻易示人的秘密吧。”
她率先朝着那道门缝走去,身影没入那片信息流光之中。
望序和何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紧张、疲惫,以及一丝被这荒诞经历激发出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冒险的火花。
望序握紧了手机,拉起何初。
“走,进去……‘检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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