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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上京城来信了
孙当家吞吞口水:“祁司狱,都是街坊……”
祁颂雪冷笑:“现在知道怕了?”
“我……”孙当家哪见过这个场面,他先前还以为祁颂雪是空有个打鬼鞭的名号呢,“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都是欺软怕硬的东西,祁颂雪松开鞭子,孙当家直接摔在地上。
那边孙嫂子已然起身,却没有去扶起孙当家的,反而盛了一碗汤面。
其他人面面相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祁颂雪道:“你们当街说官差坏话,我收着力道,一人只打了一鞭,你们不服,就去敲登闻鼓。”
众人得了台阶,七嘴八舌地说:“服气,祁司狱罚得没问题。”
“恭喜祁司狱高升。”
“祁司狱好功夫,佩服佩服。”
当司狱的第一天,祁司狱的威名响彻东林巷。
不消三日,祁颂雪升官的消息就会传遍清丰县。
祁颂雪的目的达到了。
“都散了吧。”
听到这句话,大家才敢离开。
宁夫人被祁颂雪惊到,想要远离这些是非,临走之前却被祁颂雪叫住。
“宁夫人,宋别尘要是真能看上你家妹妹,两情相悦,我愿意成人之美。但我想请你记住,我与别尘就算没得夫妻缘分,那也是死都要埋在一起的一家人。他不娶我可以,你们敢用些下作手段逼他,我定杀上密州。”
宁夫人一愣,没想到祁颂雪竟会如此说,且言辞之间不见任何谦卑神色,近似狂傲。
“莫欺宋家无人,我是他的靠山。”
虽然司狱的官小是小了点,但在清丰县,祁颂雪能护住宋清平安。
宁夫人忽然有些懂了,为什么一个举人会瞧上一个贱役。
敢在鼎朝做女牢头的人,本来就足够特别,也值得尊敬。
宁夫人朝着祁颂雪俯身施礼,祁颂雪作揖回礼。
待人走后,祁颂雪这才转身去把藏好的酒拿出来。
还好,没伤到。
孙嫂子将汤面放在食盒里,走到祁颂雪面前,把东西递给祁颂雪。
“日后东林巷,你可就是老大了。”孙嫂子还不忘夸一句,“你今儿挺好看的,日后也多穿点这样的衣服,总是黑的红的,看着人都心慌。”
“好。”祁颂雪笑着应声,揶揄道,“孙嫂子你这么好,怎么就嫁了这么个人。”
孙嫂子啐了一声:“眼瞎。”
祁颂雪提着食盒,继续往巷子深处走去。
“祁司狱。”
“祁大人。”
……
东林巷不大,这么点热闹很快就传遍了街头巷尾,大家对祁颂雪立马恭敬起来。
不怪权力迷人,有权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只要有权力,什么恭敬谄媚好脾气,得来不费吹灰之力。
这次东林巷立威,祁颂雪会少不少麻烦事,不然等新知县上位,各处权力暗涌,她非成为最好用的那杆枪不可。
巷子尽头,祁颂雪哼着曲儿推开木门,不料一柄斧子朝她飞来,她向后折腰避过,那斧子砸进对面门柱上,硬是豁开一个三寸见方的大口子。
这力道,分明是朝着祁颂雪的命来的。
自己那个沉默寡言的爹,怎么能下这种杀手?
祁颂雪一脸不解,祁大顺站在院里,脚边堆满了柴火。
“爹……”
“别叫我爹,你不听话!”
祁颂雪仔细想想,最近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我没有。”
“不是跟你说了,离着锦衣卫远点!”祁大顺显然动了怒气,祁颂雪刚想辩解,没想到祁大顺厉声道,“你头上的绦带不是锦衣卫的东西?”
他爹的!怎么把这事忘了。
连着几天没怎么睡,祁颂雪一时疏忽,竟然留了这么大一个破绽。
等等。
祁颂雪狐疑:“爹见过锦衣卫?”
“皮场庙的时候,锦衣卫百户监刑。”祁大顺色厉内荏,猛地咳嗽起来,祁颂雪着急倒水给祁大顺,却被祁大顺喝住,“当初我答应张典史让你顶了我的差事,你就答应我此生不与锦衣卫扯上关系!”
“人在虎门,身不由己啊爹!”
这事情本就是祁颂雪理亏,她只能好言相劝:“爹,只此一次,我是个多大的官啊?只是个听差遣的命。”
祁大顺又不是那些青瓜蛋子,岂能被祁颂雪唬住。
他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一拍桌:“那你无故穿成这样做什么?”
祁颂雪冷声:“查案,公差,你管不着。”
说完,她也跟着坐在石凳上,就在祁大顺面前敞开食盒,拿出热汤面,祁大顺夺了祁颂雪的筷子。
“我是你老子!你这身官皮是我给你的!”
“你给的?”
祁颂雪想起当初要不是自己上门求了张典史,帮张典史破了起盗窃案,这样的差事怕是要便宜了祁大顺那些个徒弟。
她心里一直窝着一肚子火,如今也算是逮到机会:“你宁可给那些徒弟当个便宜爹,也不想让我承了你的业,是张典史看中我的才能,才没收外边那些人的钱!”
“不过会些察言观色的旁门功夫,跟你老子爹炫耀上了!”
“那也比你干了一辈子禁子一事无成强,我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司狱。”祁颂雪打开酒坛,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这酒果香四溢,入口冷冽,喝起来柔顺,尾调有些发涩。
虽说亲爹不理解,但祁颂雪对自己挺满意的,酒也好喝,她不想吵架了。
祁颂雪给祁大顺一个台阶:“爹,你也来一口?这是张典史赏的葡萄酒。”
不等祁大顺回话,祁颂雪自顾自起身去厨房取了酒碗过来。
望着祁颂雪的背影,祁大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看不透这个一手拉扯大的闺女,总感觉两人之间隔了茫茫大雾,他试图拨开,祁颂雪却走得更远。
犹豫半晌,祁大顺还是从怀里拿出一封加急书信。
昨夜抵达,来自上京。
据信差所说,他走的官驿,跑死两匹马,日行四百里,以最快的速度将信送来。
想来差人送信的主顾非富即贵。
哎……儿孙自有儿孙福。
祁大顺长叹一口气,既如此,她要走的路,就让她自己选吧。
祁颂雪来到厨房,拿了酒碗,忽然闻到了一股米粥的香气。
顺着味道,祁颂雪打开灶台上的锅盖,一阵肉香扑鼻而来,是肉米粥!
从前祁颂雪受了伤,祁大顺都会做一碗肉米粥给她。
别看这粥用料不金贵,偏偏程序繁复,要先用白米煮成软饭,再用鸡汁调汤,把肉切成豆子大小,再加茭笋,或者一把野菜,也统统切碎,同饭下汤内一滚,就算做好了。
寻常人家谁有空折腾这么一碗粥,有肉怎么吃不比这个味道香?
可偏偏祁大顺病了之后便迷上了医食同源的食补方子,非要做给祁颂雪吃。
“当牢头,没力气不行的,你又用鞭子,伤腰。”
祁颂雪知道,祁大顺这是在心疼她,就是话没那么好听。
自从母亲去世后,父女两个人总是隔着一层,也不能简单用男女大防来概括这个隔阂,更像是祁颂雪想要往里走,而祁大顺偏要把她往外推。
尤其是当初那个莫名其妙的约定,为什么不能和锦衣卫走得近?
那要是被祁大顺知道自己一直帮着锦衣卫做事,又会如何?
直觉告诉祁颂雪,这件事,她得烂在肚子里。
父女总归是父女,祁颂雪不想失去这个唯一的亲人。
大家都说虎门之人六亲缘薄,全是心狠手辣断门绝户之辈。其实大家不过是寻常人,为了生存挣扎,贪恋一点家的温暖。
不消一会儿,祁颂雪就想好了——
什么锦衣卫的绦带,不过是个意外,反正周荣死了,什么脏水全泼过去,也算是给他积点阴德。
只要以后别让祁大顺发现,再好好劝慰他两句,父女二人总不至于真的因为这点小事翻脸。
想清楚之后,祁颂雪勾勾嘴角挤出一个笑,这才拿了酒碗,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回了院子。
院子里,祁大顺没了踪迹,桌上的酒坛也跟着消失了。
祁颂雪的笑容僵在脸上。
“祁大顺!多少给我留一口啊!”
祁颂雪踢踢石凳撒火,真是热脸贴他冷屁股!祁颂雪盯着眼前这一面一粥,愣是没了食欲。
这个报复也太恶毒了!
祁颂雪气鼓鼓地坐下,却发现碗下压着一封信——
“祁颂雪亲启。”
那封口已被撕坏,想来是祁大顺已经看过。
祁颂雪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手心蓦地出了许多汗,在那个脏了的青衫之上擦了又擦,怎么都擦不尽。
“要我替你看?”祁大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祁颂雪犯别扭,呛声道:“你不都看过了?”
祁大顺答非所问:“酒要温着喝。”
祁大顺到底是受过不少孝敬的老狱卒,碎叶城的葡萄酒祁大顺不是没喝过,但酒不温,味道会差一大截。
试了试,温度正好,祁大顺拿过酒碗,斟满两大碗。
“现在再尝尝。”
有台阶立马就下,祁颂雪没有那些造作姿态,她伸手接过酒碗刚要喝,忽听见祁大顺轻叹一声——
“葡萄美酒夜光杯,可惜,咱们家里只有个粗瓷碗。”祁大顺意有所指,“但有人用上了夜光杯。”
粗瓷碗和夜光杯。
不必再想,那封信定是来自上京。
上京和清丰县隔着数百里,偌大上京城,祁颂雪却只识得一个人——
宋清。
该来的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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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⑧:肉米粥,做法来源参考明代著名戏曲作家高濂的养生著作《遵生八笺》之《饮馔服食笺》;注释⑨:古代葡萄酒酿造工艺不完备,需要温酒挥发一些有害气体,“即使在明清时期蒸馏技术已经普及,也很难分离出酿造过程中产生的有害物质。除了乙醇,古代生产的葡萄酒还伴有甲醇,如果不加温酒直接饮用,会对身体造成很大伤害。”;注释⑩常规“马上飞递”日行300里(约136公里),极限速度800里(约400公里)需昼夜不停,马匹常因过度劳累死亡,这里选取了个日行四百里,没敢太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