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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最后一门课程的试卷在上午批改完毕，走出食堂，操场旁的成绩公示榜前，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了人。
陈玉挤到能看清榜单的位置，目光习惯性地投向最顶端。
第一名，蔚颖，745分，特别标注，物理B卷100分，如同仰望一座永远覆盖着冰雪的山巅。
当他的目光落到其下的位置时，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冻结了。
第二名，陈玉，698分，物理B卷84分
他的名字！
白底黑字，清晰地、甚至有些刺眼地，镌刻在了那个他从未想象过能够企及的高度上！
他有些茫然，僵硬地转过身，正好对上张扬复杂的目光。
张扬的脸色变幻不定。
“陈玉，考得不错，B卷84分，很厉害。”
说完，他转身分开了人群。
“我靠！陈玉！第二！你是第二！！”王睿的惊呼在他耳边炸响，“我这次拼了老命，B卷才拿73分！”
“陈玉！”李晓梦也挤了过来，眼睛发亮，“恭喜你！太厉害了！我这次才81分，那道电磁综合题还是没能完全做对。”
“谢谢！”陈玉张了张嘴，喜悦和一种奇异的空虚感交织在一起。
放学前，他被郑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陈玉，这次考得很好，尤其是物理B卷。”郑老师脸上带着难得的赞赏，“思路开阔，抓住了本质。”
陈玉心中激动，谦逊地点了点头。
郑老师像是想起什么，随意补充道：“哦，对了，蔚颖也看了你的B卷最后一题。”
“蔚颖？她…怎么说？”
郑老师笑了笑：“她没评价你的对错，她只是说了一句，‘这道题，他也可以用‘相量星图法’来解，会更直接。”
相量星图法？
一个陈玉从未听过的、带着独特烙印的名词。
他离开办公室，怀揣着“相量星图法”这个巨大的谜团，走向校门口，身后传来李晓梦和其他同学聊天的声音。
他想起那个考后的约定，脚步一顿，转向声音来源，正好看到李晓梦背着书包从教室门内走出来。
“李晓梦。”他叫住李晓梦。
李晓梦看到他，眼睛一亮，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
“现在有空吗？”陈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我请你喝奶茶，说好的。”
李晓梦的脸颊微微泛红，用力点了点头：“好啊！”
两人在奶茶店买了饮品，陈玉拿着奶茶，心里想着的已是尽快回家，独自推演那个萦绕在心头的谜题。
他自然地朝着校门的方向走去，打算就此道别。
“陈玉，”李晓梦却轻声叫住了他，她捧着温热的奶茶，目光望向通往校园深处的那条路，“时间还早，我们去樱花道走一走，好吗？好久没去看了。”
陈玉愣了一下，他本想拒绝，但看着李晓梦清澈而带着恳切的目光，想到她一直以来真诚的帮助和鼓励，“不了”这三个字在嘴边滚了滚，终究没能说出口。
他不好回绝这份善意，只得点了点头：“好。”
于是，他们拐进了那条久负盛名的“樱花道”。
只是此时，繁花似锦的盛景早已不再，只剩下两排光秃秃的树木，在暮色中沉默地伸展着，别有一种萧瑟而干净的美。
“没想到冬天的樱花道也这么好看。”李晓梦呵出一口白气，语气轻快。
“嗯，是啊。”陈玉吸了一口奶茶，含糊地应着。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交错的黑白枝干，心思却完全不在景致上。
相量…星图…
他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疯狂地尝试着各种组合与推演。
李晓梦在一旁说着话，声音像隔着一层水传来，模糊而遥远。
走着走着，陈玉不自觉地慢下脚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里。
“陈玉！”李晓梦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陈玉猛地回神，有些茫然地转头：“怎么了？”
咔嚓！
李晓梦迅速举起手机，定格了他这略带懵懂、却无比自然的侧脸。
“你…”陈玉一愣，压低声音提醒，“学校规定不准带手机，你还当众拿出来，小心被没收了。”
李晓梦看着手机屏幕，满意地嘿嘿一笑，飞快地将手机藏回外套内袋：“知道啦知道啦，我藏得很隐蔽的，就拍一张嘛！”
看着她那带着点小狡黠又理直气壮的模样，陈默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笑意和对话并没有让他从困惑中挣脱。
他的思绪很快便重新被那个强大的引力捕获，笑容收敛，目光再次变得有些游离，他下意识地扭头望向路边那些线条分明的枝干，思绪重新沉入“相量星图法”的迷宫之中。
“陈玉？”李晓梦收起笑容，“你怎么了？从办公室出来就感觉你有心事。”
陈玉猛地从思绪中挣脱，对上她探究的目光，心里掠过一丝歉意。
“没什么，”他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奶茶，勉强笑了笑，“就是在想郑老师刚才说的一道题，有点没想通。”
“是…关于蔚颖的吗？”李晓梦轻声问道。
陈玉愣了一下，他看向李晓梦，她的眼神里有某种复杂的情感，他犹豫了一下，视线落在光秃的树枝上，低声回答：
“嗯。她说…最后一题，其实有更好的解法。”
“这样啊…”
气氛悄然发生变化，这一路上，没再有其他对话。
在校门口分别时，李晓梦朝他挥挥手，脸上依旧带着笑，只不过这笑容在他看来，有些生硬：“谢谢你的奶茶！快回家吧，天冷了。”
“嗯，你也路上小心。”
看着李晓梦转身离去的背影，陈玉心里那点因拍照和走神而产生的歉疚，很快就被更强烈的求知欲覆盖，他几乎是小跑着冲回了家。
他推开家门，一股比往常更浓郁的饭菜香味扑面而来，桌上摆着红烧排骨和清蒸鱼，都是陈玉爱吃的菜。
“哥！你回来啦！”陈晓第一个冲到他面前，“干得漂亮！年级第二！嘿嘿，不过这里面至少有我…呃，百分之一的功劳吧？不，都是哥你自己的功劳！”
母亲端着鸡汤从厨房出来，脸上带着久违的松弛笑意：“回来了？快洗手吃饭，今天菜好，你爸也特意早点收车回来了。”
父亲已经坐在桌边，看到他，微微点了一下头，低沉道：“嗯，考得还行。”
没有热烈的拥抱，没有夸张的赞美，但这顿丰盛的晚餐，母亲柔和的态度，以及父亲那句罕见的、近乎肯定的“还行”，已经是他这个家庭所能给出的、最直白的表扬。
“谢谢妈，谢谢爸。”陈玉应着，顺从地洗手吃饭。
他接过母亲夹来的排骨，回应着妹妹叽叽喳喳的描述，但所有的味觉、听觉都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他食不知味，心思早已飞向了那个由“相量星图法”构筑的神秘领域。
他匆匆扒完饭，尽量语气平稳：“我吃饱了，有点功课要赶，先回屋了。”
母亲理解地点点头：“去吧去吧，学习要紧。”
陈晓则冲他挤挤眼，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一回到房间，关上门，他迫不及待地拿出B卷最后一题的草稿，盯着那道题目。
相量？星图？
他回忆着林晚笔记里所有关于矢量、相位、图形化求解的思路，回忆着那些独特的符号…
突然，一个火花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尝试将题目中的几个关键物理量视为相量，按照特定的相位关系，在草稿纸上用带箭头的线段表示出来，并将它们首尾相接…
当最后一个相量落下，他的呼吸骤然停止。
草稿纸上，那些原本代表电流、电压的冰冷箭头，在一种巧妙的规则下，自然而然地连接、闭合，构成了一个严谨而优美的几何图形。
一个完美的、由线条构成的星芒状图案！
而这个图案的中心点，指向的数值，正好就是他通过复杂计算得到的最终答案！
原来如此！
这根本不是一种单纯的“更直接的解法”。
这是一个双重验证，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用物理语言书写的暗号！
她通过老师之口，给了他一个密钥。
而他，凭借对她的思维方式和那些笔记本角落符号的理解，成功破译了它。
她不仅在告诉他“我看到了你的答案”，更是在说：“我看到了你答案背后的思想，并且，我们能用同一种语言交流。”
他成功了。
不是在成绩上，而是在更深的、灵魂的共振上。
成绩、排名、他人的认可，所有这些外在的喧嚣，在这一刻，似乎都比不上这个由他自己破译的、来自智慧星空的无声确认。
她看到了。
她知道了。
而且，她用这种最高级的方式，完成了一次跨越空间的、纯粹的智慧击掌。
这场自我的涅槃，他已惨烈而辉煌地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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